棲霞坡外門理事殿前的巨大告示牌前，人頭攢動，嗡嗡的議論聲幾乎要掀翻屋頂。明日便是宗門小比，規則終於公布。
    “煉體八階及以上者，共計九人，免於初選，直接參與最終排名比試！”一個高個子弟子大聲念著告示，語氣中帶著理所當然的敬畏。
    “理應如此！像石勇師兄、李師姐他們，實力超然，直接進決賽才公平！”立刻有人附和，言語間充滿了對強者的仰望。
    然而，告示下半部分的內容，卻讓絕大多數弟子倒吸一口涼氣。
    “……其餘弟子，需進行兩兩對決比試。對戰順序，於小比當日現場抽簽決定！勝者晉級，最終決出排名……”
    “抽簽？！兩兩對決？！”一個煉體五階的弟子臉色瞬間煞白，聲音都變了調，“這……這不是全憑運氣嗎？萬一……萬一第一輪就抽到煉體七階的師兄怎麽辦？那不是直接玩完了？”他這話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
    一時間，告示牌前的氣氛變得凝重而焦灼。那些實力在煉體五階、六階，甚至更低階的弟子，臉上都寫滿了忐忑不安。外門煉體七階的弟子，雖然不到八階那麽耀眼，但也有十餘人，個個都是外門中堅力量，實力遠超普通弟子。對他們來說，隻要不抽中這些師兄師姐，就有希望走得更遠。
    風少正也站在人群中，安靜地看著告示。他煉體三階的氣息在人群中如同微弱的燭火，毫不起眼。周圍的議論，尤其是那些擔憂抽中強敵的低階弟子們的哀嚎，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
    然而，風少正此刻心中所思所想，卻與周遭的焦慮截然不同。
    前二十！
    這兩個字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心頭。孫長老開出的條件，是他目前唯一能看到的精神力修煉門路，是他打破自身桎梏的希望所在！他必須做到！
    他並非不擔憂抽簽的結果。以他煉體三階的實力，別說對上煉體七階，就是對上一個煉體五階的師兄，若純以武道硬拚，也幾乎沒有勝算。他的眼神沉靜如水，沒有像旁人那樣祈禱“不要抽中強敵”，而是在腦海中飛速盤算著如何在必然遭遇的強敵環伺中，憑借自己獨特的手段，殺出一條通往那前二十的血路！
    他的目光掃過告示牌上那冰冷的文字，又緩緩移向遠處雲霧繚繞的悟道林方向。陣法的微光、流雲步的軌跡、對環境氣機的微妙感知……這些才是他真正的依仗。武道修為的落後是事實，但他手中的牌，從來就不止有力量這一張。
    “阿正哥！”王洛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他擠過人群，快步來到風少正身邊，臉上帶著少年人藏不住的擔憂。他先是快速掃了一眼告示，眉頭立刻緊鎖起來，下意識地靠近風少正，聲音不自覺地壓低，帶著依賴和關切：“阿正哥，這規則……抽簽……運氣太重要了。萬一你……”他後麵的話沒說完，但眼神裏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他顯然最擔心的就是風少正會抽到難以匹敵的對手。
    風少正看著王洛眼中那份純粹的關切，心中微暖。他伸手，習慣性地想拍拍王洛的肩膀以示安撫，但看到王洛那即將超過自己的高壯身板，手在半空頓了頓，最終隻是輕輕落在王洛的胳膊上，語氣沉穩溫和：“阿洛別慌。規則對所有人一樣。抽簽看運氣，但打擂，看本事。”
    王洛看著風少正平靜的側臉，仿佛被兄長的鎮定所感染，緊繃的肩膀稍微放鬆了一些。他點點頭，眼神依舊帶著擔憂。
    他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湊得更近些，小聲問：“阿正哥，有什麽我能幫你的？要不……我陪你再練練步法？”他主動提出幫忙，姿態放得很低，完全是弟弟想為兄長分憂的模樣。
    風少正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不用了。你自己也要好好準備。規則是兩兩對決，我們沒法聯手。佩姨信中說了，讓你我各自專注。”他再次提醒佩姨的叮囑。”
    王洛聽到“佩姨”的名字，臉上掠過一絲愕然，似乎想起了信裏說“看緊些”的話，他用力點頭：“嗯！我聽阿正哥的，也聽佩姨的！我會好好準備自己的比試。”
    王洛看著風少正挺拔卻顯得格外沉靜的側影，用力握了握拳，跟了上去。
    風少正並未像其他人那樣返回住所，而是徑直走向了悟道林深處。明日小比，場地就在這片熟悉的竹林之中，他必須抓住最後的時間，將這片場地的一草一木、每一縷風的流動都刻入骨髓。
    他並未再演練完整的陣法，那消耗太大。他隻是靜靜地穿行於竹影婆娑之間，腳步以一種極其玄奧的韻律輕輕落下，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響。他的心神完全放開，延伸出去。
    他感受著腳下枯葉的厚度和鬆軟度，判斷著哪些位置易於借力，哪些位置容易滑倒。
    他感知著不同區域竹林的疏密，計算著可供閃避的空間大小，以及竹竿本身是否能作為臨時的屏障或支點。
    他捕捉著林間空氣流動的細微變化，風向、風速的轉折點在哪裏，這些氣流是否能被引導、利用，形成微弱的幹擾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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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閉上眼睛，單憑感知去觸碰這片空間，嚐試著在心中勾畫出一個無形的、動態的陣圖輪廓。
    每一次踏步，每一次氣息流轉，都在他強大的感知力下被精細地調整、優化。他在將自己徹底融入這片環境，讓這片悟道林成為他身體和意誌的延伸。這不是力量的增長，而是對“勢”的掌控在飛速精進。
    王洛則在不遠處，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磐石訣》的防禦姿態和瞬間爆發突擊的招式，巨大的玄龜盾每一次格擋都發出沉悶的破空聲。他偶爾擔憂地看一眼風少正，發現他隻是沉默地走著，像是在夢遊。
    夕陽的餘暉透過竹葉縫隙，灑下斑駁的金光。
    風少正終於停下了腳步，立於林間一小片相對開闊的空地中央。他緩緩睜開眼，那雙清澈的眸子深處，仿佛有無數道無形的絲線與這片竹林緊密相連。
    “成了。”他低聲自語，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更多的是塵埃落定的沉靜。
    他心中那無形的陣圖已經勾勒完畢，每一個關鍵節點都與這片竹林的環境完美契合。明日，隻要他身處這片場地，流雲步配合這初步掌握的“借勢”之法，足以讓他的身法詭變程度再上一個台階！這，便是他以煉體三階之身，挑戰諸多強敵的最大底氣！
    他走到王洛身邊，拍了拍他厚實的肩膀：“阿洛，回去休息。養足精神，明日……你我各自為戰，但目標一致。”
    王洛看著風少正眼中那份沉靜如淵卻又銳利如芒的光芒，心中莫名安定了下來。他咧嘴一笑，用力拍了一下玄龜盾：“好！阿正哥，我們一起努力！”
    兩人踏著夕陽最後的餘暉，並肩走出悟道林。風少正最後回望了一眼這片在暮色中顯得愈發幽深的竹林，眼神堅定。
    明日，這方擂台，便是他踐行心中之道、爭奪那前二十席位的戰場！以身為眼，以步為陣，縱前路荊棘，亦當破陣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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