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意外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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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莫然猛地睜開雙眼,劇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從四肢百骸湧來,瞬間將他從昏沉的調息中拽醒。他正癱坐在自己那間位於丙字區域的、遠比風少正等人寬敞卻也冷清許多的獨居石屋內。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刺鼻的藥膏氣味,混合著一種皮肉焦糊後難以散盡的淡淡惡臭。他艱難地低頭,看到自己上身赤裸,胸膛、手臂、乃至腰腹處,大片皮膚呈現出可怖的焦黑色澤,間或夾雜著猩紅翻卷的水泡和潰爛的傷口。幾名與他交好、或是依附於他的弟子正手忙腳亂地為他塗抹著一種墨綠色的、散發著清涼氣息的療傷膏藥。他們的動作小心翼翼,眼神卻躲閃不定,不敢與他對視。
“滾開!”於莫然猛地一揮尚能活動的右臂,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帶著壓抑到極致的暴怒。
那幾名弟子如蒙大赦,連忙放下藥膏,低著頭,幾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房間,並輕輕帶上了門。他們甚至不敢多說一句安慰或表忠心的話。
屋內瞬間隻剩下於莫然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煉體六階的強大生命力正在緩慢卻堅定地發揮著作用,傷口處傳來麻癢的感覺,那是新肉在艱難生長的征兆。他體內的氣血也在功法的運轉下,一點點撫平著震蕩的內腑。他知道,這些皮肉之苦,這些看似猙獰的燒傷,憑借於家送來的珍貴藥材和他自身的根基,最多幾日,便能恢複得七七八八,連疤痕都不會留下太多。
身體的傷痕可以愈合,但心頭的屈辱,卻如同被烙鐵燙下的印記,深入骨髓,永世難消!
他的目光猛地轉向屋內角落那麵蒙塵的銅鏡。鏡中映出一張扭曲而可怖的臉龐——原本還算端正的五官此刻被焦黑和紅腫破壞殆盡,最刺目的是頭頂……那裏,原本烏黑茂密的頭發,此刻隻剩下稀疏、焦黃、卷曲的殘骸,緊貼在頭皮上,如同被野火燎過的荒草,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啊——!”於莫然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石床上!堅硬的石床發出一聲悶響,他的拳峰瞬間破裂,鮮血滲出,但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恥辱!奇恥大辱!
他,於莫然,煉體六階巔峰,外門排名前五十的高手,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煉體三階的廢物……用最羞辱的方式,燒得衣衫盡毀,毛發焦枯,如同一條在火堆裏掙紮打滾的野狗!最後更是被宗門長老強行中止比試,判了個“平局”!這比直接擊敗他更令人難堪!那簡直是在昭告所有人,他於莫然,差點陰溝裏翻船,需要宗門來救場!
“風!少!正!”這三個字如同帶著血,從他齒縫間一點點擠出來,每一個音節都浸透著滔天的恨意和殺機。
此前針對風少正,多少還帶著幾分替石威辦事、打壓異己的性質。但現在,即便不再有石家的授意,我於莫然,也與此獠不共戴天!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不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
強烈的恨意驅使下,他掙紮著起身,踉蹌走到桌邊,抓起一柄用來裁紙的鋒利小刀。他對著銅鏡,眼神冰冷而瘋狂,開始一點點地、極其粗暴地割掉那些焦臭卷曲的殘發。刀鋒不時劃破頭皮,帶來細微的刺痛和溫熱的血流,但他毫不在意。很快,他的頭頂變得坑坑窪窪,青茬混合著血痂,顯得更加猙獰可怖。
最後,他索性拿起一旁盆裏的清水,胡亂衝洗了一下頭臉,將碎發和血汙衝掉。鏡中,出現了一個光頭、疤痕交錯、麵目扭曲的凶戾形象,與以往那個藍衫整潔、神色冷峻的於師兄判若兩人。
“也好……”他盯著鏡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扭曲的弧度,“從今日起,那個於莫然已經死了。活著的,隻有一個要向風少正討還血債的複仇之鬼!”
就在這時,院外隱約傳來一些動靜和低語聲。於莫然眼神一厲,猛地推開窗戶。
隻見院外小徑上,幾個平日裏對他極盡巴結奉承、一口一個“於師兄”叫得親熱的弟子正聚在一起,朝著他院子的方向指指點點,臉上不再是往日的諂諂媚,而是充滿了幸災樂禍、鄙夷,甚至……恐懼?仿佛看的不是一位師兄,而是什麽沾染了晦氣的瘟神。
當他們發現於莫然冰冷的目光透過窗戶盯住他們時,幾人頓時如同被毒蛇盯上,臉色煞白,驚呼一聲,做鳥獸散,瞬間跑得無影無蹤,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會沾染上不幸。
於莫然的手臂猛地繃緊,死死摳住了窗欞,木質的窗框在他指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幾乎要碎裂。
他還沒倒呢!這些牆頭草,這些廢物!竟然就敢如此對他!
可以想象,經此一戰,他在外門的威望將一落千丈。以往積累的敬畏,此刻都化為了嘲笑和避之不及。而這一切,都是拜風少正所賜!
“等著吧……”於莫然緩緩關上了窗戶,將外麵的世界隔絕。他回到石床上,重新拿起藥膏,麵無表情地塗抹著傷口,眼神卻越來越冷,越來越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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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少正,你給我的羞辱,我會百倍奉還。你讓我失去的,我要你用命來償。外門小比結束了?不,對你我而言,真正的廝殺……才剛剛開始。
院門外,最後幾個探頭探腦、心懷各異的身影也終於散去,竊竊私語聲消失在棲霞坡蜿蜒的小徑盡頭。於莫然這處原本因其排名和實力而頗受矚目的院落,此刻竟顯出一種門庭冷落車馬稀的蕭索。夕陽的餘暉斜斜照在門楣上,拉出長長的陰影,仿佛也帶著幾分嘲弄。
院內,於莫然癱坐在一張勉強完好的椅子上,周身纏繞的繃帶依舊散發著刺鼻的藥膏和焦糊氣味。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撕裂般的痛楚,但他此刻感受到的更多是蝕骨的屈辱和焚心的怒火。那雙透過淩亂發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地麵,血絲密布,如同困獸。
就在這死寂的、隻有他粗重喘息聲的時刻——
“吱呀——”
一聲極其輕微、卻在於莫然耳中如同驚雷的推門聲響起。他那扇並未閂死的房門,竟被人從外麵無聲地推開了!
“誰?”於莫然猛地抬頭,胸腔劇痛讓他聲音嘶啞變形,充滿了驚怒和被打擾的暴戾。他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任何人!尤其是那些可能來看他笑話的廢物!他幾乎要不顧傷勢,凝聚起最後一絲罡氣將來人轟出去。
然而,當他的目光觸及來人的衣著時,所有的怒罵和動作瞬間僵住,如同被冰水澆頭。
來人並未穿著外門弟子常見的青灰色服飾,而是一身質地明顯更佳、裁剪更為合體、袖口繡著淡淡雲紋的——內門弟子服飾!
於莫然臉上的暴怒瞬間轉化為驚愕、難以置信,以及一絲迅速升起的、源自世家子弟本能的敬畏與警惕。內門弟子!地位超然,遠非外門可比。他們通常根本不會踏足棲霞坡這等外門弟子聚居之地,更遑論主動來找他這樣一個剛剛慘敗、聲名掃地的外門弟子?
他強忍著劇痛和混亂的心緒,手扶椅背,極其艱難地想要起身行禮。無論對方為何而來,內門師兄的身份都容不得他怠慢。
來人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反應,並未上前攙扶,隻是隨意地擺了擺手,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居高臨下的疏離感:“於師弟有傷在身,不必拘泥這些虛禮了。”
於莫然動作一頓,依言緩緩坐回椅中,但姿態已不由自主地變得恭敬了許多。他垂下眼瞼,掩去眸中的驚疑不定,聲音沙啞地謹慎問道:“不知師兄如何稱呼?屈尊駕臨,有何吩咐?”
他出身沒落世家,自幼見慣了人情冷暖、利益交換,深知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尤其是來自地位遠高於自己之人。這位內門師兄此時出現,絕非偶然。
來人並未立刻回答,目光在於莫然焦黑的身軀上掃過,那目光平靜無波,既無同情也無鄙夷,仿佛隻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損毀程度。他緩步走到屋內那張簡陋的木桌旁,衣袖微微一拂,幾個小巧精致的白玉丹瓶便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桌麵上。瓶身溫潤,隱隱有流光內蘊,一看便知絕非外門丹房發放的普通貨色。
“這些丹藥可助師弟稍解燃眉之急,更快恢複些元氣。”來人的語氣依舊平淡,仿佛隻是隨手放下幾枚尋常石子,“宗門雖大,但埋沒人才,總是可惜。於師弟你……本不該止步於此,更不該因一時挫折便就此沉淪。”
於莫然的心髒猛地一跳!目光死死盯住那幾瓶顯然價值不菲的丹藥,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他能感覺到,這些丹藥散發出的靈氣波動遠非他平日所用可比!對方的話更是直接戳中了他內心最深處的不甘與欲望!
他強行壓下心中的激蕩,頭顱垂得更低,語氣愈發恭謹,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師兄厚賜……莫然愧不敢當。不知……不知莫然有何處能為師兄效勞?”他直接問出了核心。對方付出代價,必然有所圖謀,他需要知道價碼。
來人終於微微側頭,目光落在於莫然低垂的頭頂,唇角似乎勾起一個極淡、卻毫無溫度的弧度。
“效勞?”他輕輕重複了一遍,聲音裏帶著一絲莫測的意味,“不必說得如此生分。我隻是覺得,有潛力的人,應當有機會走得更遠。至於做什麽……”
他略微拖長了語調,房間內的空氣仿佛也隨之凝滯。
“……做你‘想’做之事即可。”
話音落下,他不等於莫然再有任何反應,身形微動,竟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自原地淡去,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隻有桌麵上那幾瓶白玉丹瓶,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誘人的微光,以及空氣中殘留的一絲極淡的、冷冽的靈氣餘韻,證明著方才並非幻覺。
於莫然猛地抬頭,隻看到空蕩蕩的房門和門外漸沉的暮色。
他呆坐在椅中,良久未動。胸膛劇烈起伏,牽動著傷口陣陣刺痛,卻遠不及他心中翻騰的驚濤駭浪。
做……我想做之事?
我想做什麽?
我如今最想做的……自然是……
他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如刀,充滿了怨毒與殺意,猛地射向風少正和王洛所居住的丁字區域方向!
那位內門師兄……他什麽都知道!他並非指使,而是……默許!甚至是……鼓勵!
一股寒意夾雜著巨大的誘惑,瞬間席卷了於莫然的全身。他顫抖著手,緩緩伸向桌上的白玉丹瓶。瓶身冰涼刺骨,卻仿佛點燃了他心中那簇本已瀕臨熄滅的、名為仇恨和野心的毒火。
“風少正……王洛……”他齒縫間碾磨著這兩個名字,聲音低啞如同詛咒,“你們……給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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