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峰瘴疑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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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於莫然那間陰冷、彌漫著濃重藥膏與淡淡焦糊氣味的石屋內,時間仿佛凝固了。與外界的熱鬧喧囂隔絕,這裏隻有他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以及藥膏塗抹在新生皮肉上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細微黏膩聲。
第五日清晨,於莫然緩緩睜開雙眼。他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胸膛、手臂。那些原本猙獰可怖、焦黑翻卷的灼傷處,此刻竟已生出粉嫩的新肉,雖然依舊敏感刺痛,但愈合的速度遠超他的想象!他甚至能感覺到皮下的筋肉在貪婪地汲取著某種力量,以一種近乎蠕動的速度修複、強化。
他下意識地握緊拳頭,骨節發出劈啪的脆響。一股遠比受傷前更洶湧、更狂暴的力量感在四肢百骸間奔騰流轉,仿佛每一寸血肉都被重新淬煉過,蘊含著爆炸性的潛能。煉體六階巔峰的壁壘,在此刻感覺薄如蟬翼,他甚至有種錯覺,隻要再給他幾日苦修,吸納更多天地靈氣,突破至煉體七階將是水到渠成之事!
“這丹藥……竟有如此神效!”於莫然眼中爆射出狂喜與貪婪交織的光芒。他猛地抓向床邊那幾個早已空空如也的白玉丹瓶,用力之大連指節都微微發白。瓶內隻剩下些許無法倒出的、深紫色的粘稠殘渣,散發著那股令他既迷戀又隱隱作嘔的奇異腥氣。
那腥味很奇特,不似尋常草藥或獸血,更像是一種……陳年的鐵鏽混合著某種陰濕之地腐敗植物的氣息,初聞令人皺眉,但吸入後卻仿佛能點燃血液深處的某種渴望。他至今記得第一次服用時,幾乎是捏著鼻子、強忍著反胃才硬灌下去。但隨之而來的,是傷口處傳來的、令人戰栗的麻癢與體內力量瘋長的快感,瞬間壓倒了所有不適。
“若是……若是能再多一些……”於莫然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眼中閃爍著極度渴望的光芒。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以煉體七階的強橫實力橫掃外門,將風少正那廢物狠狠踩在腳下碾碎,重新奪回昔日榮光甚至更進一步的場景!
然而,丹藥已罄。那位神秘的內門師兄自那日現身賜藥後,便再無音訊。
狂熱的幻想漸漸冷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焦躁與陰霾。他需要更多丹藥!必須找到那位師兄!或者……弄清楚這丹藥的來曆?
就在他心緒不寧之際,石屋那並未關嚴的門縫外,傳來幾個弟子壓低的、帶著諂諂媚與試探的議論聲。這幾人是他傷勢稍緩後,最早一批戰戰兢兢回來“探望”的跟班。
“……於師兄真是吉人天相,恢複得真快!”
“是啊是啊,看來那風少正不過是僥幸……”
“對了,聽說那小子最近有點古怪,不好好待在棲霞坡養傷修煉,天天往擎雲峰跑,也不知道搞什麽名堂……”
“擎雲峰?”另一個聲音帶著明顯的疑惑和一絲不屑,“那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光禿禿的,除了石頭就是風,靈氣也稀薄得很,宗門裏誰沒事會去那兒?他腦子被打壞了吧?還是覺得那兒清靜,適合躲起來哭鼻子?哈哈哈……”
門外的竊笑隱約傳來。
屋內的於莫然眉頭驟然鎖緊。
擎雲峰?
這個名字讓他感到極其陌生且突兀。正如門外弟子所言,那隻是落劍門群山之中一座極高、極險、卻毫無特色的山峰。無靈脈,無秘境,無遺跡,甚至連像樣的妖獸都罕有,平日根本不會有弟子前往,在宗門輿圖上幾乎是個被遺忘的角落。
風少正?他跑去那裏做什麽?還天天去?
於莫然絕不相信風少正是去欣賞風景或者躲清靜的。那小子詭計多端,心思深沉,絕不會做無意義之事。黃石寨任務中他那份隱忍和最後那詭異的火陣,至今讓於莫然心有餘悸。
重傷初愈,不在安全熟悉的棲霞坡鞏固修為,反而日日往返於那條險峻荒僻之路……這背後定然有鬼!
難道……他在擎雲峰發現了什麽隱秘?得了什麽機緣?或是……在修煉某種見不得人的邪門功法?
一個個猜測在於莫然腦中飛速閃過,每一個都讓他心中的疑竇與妒火燃燒得更旺。憑什麽?一個煉體三階的廢物,憑什麽總能碰到這種好事?憑什麽能讓自己一次次吃癟?
強烈的怨恨與探究欲瞬間壓倒了對丹藥的渴望。他猛地站起身,新生皮膚被牽扯傳來一陣刺痛,但他毫不在意。他幾步走到門邊,一把拉開石門!
門外那幾個正竊竊私語的弟子嚇了一跳,如同受驚的鵪鶉般猛地站直,臉上瞬間堆滿敬畏與諂諂諂諂諂笑:“於……於師兄!您醒了?身體可大好了?”
於莫然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掃過他們,聲音沙啞而陰沉“你們剛才說……風少正,天天上擎雲峰?”
“是……是的,師兄。”一個弟子連忙點頭哈腰,“有好幾個人都看見了,天不亮就出發,快入夜才回來,持續好些天了……”
於莫然眼中寒光更盛。他抬頭,目光仿佛穿透石壁,遙遙望向西北方向那座孤峭山峰的輪廓,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冰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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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雲峰……風少正……不管你搞什麽鬼,這次,我都要親自去看看……”
他心中已然決定,待身體再穩固幾分,便要親自去那座被遺忘的山峰探個究竟。若真有什麽機緣,那便奪過來!若是修煉什麽邪功,正好抓個現行!
至於那位內門師兄和丹藥之事……暫且壓下。眼下,摸清風少正的底細,找到報複的機會,才是重中之重!
石屋的門被重重關上,將幾名噤若寒蟬的弟子隔絕在外。於莫然回到屋內,開始更加瘋狂地運轉功法,吸收著空氣中稀薄的靈氣,加速著傷勢的最終愈合。一股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期待,在這間昏暗的屋子裏彌漫開來。
暮色四合,將擎雲峰陡峭的山道浸染成一片深邃的藍灰色。於莫然如同融入岩石陰影中的一部分,悄無聲息地綴在數十丈外,冰冷的視線牢牢鎖定了下方那道正沿著蜿蜒石階緩步下行的青衫身影。
一連數日,他忍著傷勢初愈的不適與內心的焦躁,如同最耐心的獵手,反複確認、觀察,得到的結論卻令人愈發困惑。
風少正的行蹤規律得近乎刻板:日出前上山,日落後下山。除此之外,再無異常。他甚至不惜拉下臉麵,旁敲側擊地向幾位在外門待了十數年的老弟子,乃至借著匯報傷勢的名義去尋了趙長老,言語間試探著擎雲峰的底細。
得到的答複卻出奇一致,且帶著毫不掩飾的詫異與不解:
“擎雲峰?那地方又高又陡,除了幾塊光禿禿的石頭和一間破茅屋,啥也沒有!靈氣稀薄得鳥都不樂意去那兒拉屎!”
“於師兄怎的問起那兒?莫非是想尋個極靜之處閉關?那可找錯地方了,那山風刮得,能把人耳朵吹聾嘍!”
“宗門記載裏,那地方從未出過什麽靈脈異寶,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山頭,平日裏鬼影子都見不著一個。”
趙長老更是撫著胡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擎雲峰地勢險峻,非清修之所,亦無資源可取。門下弟子鮮有涉足。於師侄傷勢未愈,當好生靜養,莫要分心他顧。”
這些反饋讓於莫然心中的疑團非但沒有解開,反而越擰越緊。一個毫無價值的地方,風少正為何日日前往,雷打不動?他圖什麽?難道真如那些弟子猜測,隻是為了找個無人打擾的僻靜角落,偷偷舔舐傷口,或者修煉些見不得光的玩意兒?
此刻,他盯著風少正的背影,仔細審視。那步伐確實透著一種顯而易見的疲憊,並非身體受傷的踉蹌,而更似精力過度透支後的虛浮,仿佛整個人的神魂都被抽空了一部分。這種狀態,於莫然在那些日夜苦修、衝擊瓶頸失敗的師兄身上見過。
“哼,裝神弄鬼!”於莫然心中冷笑,眼神愈發陰鷙鷙,“就算你真在練什麽邪功,把自己練廢了也是活該!”
他正暗自盤算,是繼續跟蹤摸清他最終去向,還是就此離去,明日再做打算時——
下方正低頭趕路的風少正,腳步毫無征兆地猛地一頓!
就那樣突兀地停在了山道中央,仿佛被無形的釘子釘在了原地。
於莫然的心髒也隨之驟然一縮,呼吸瞬間屏住。他確信自己的跟蹤完美無缺,氣息收斂到了極致,身形完全隱匿在陰影與岩石之後,絕無可能被一個煉體三階、且狀態如此萎靡的廢物憑肉眼或耳力察覺!
可是……
一種極其詭異、難以言喻的感覺,如同冰冷的蛛絲,悄無聲息地纏上了於莫然的脊背!
那並非被目光注視的實質感,也非聽到腳步聲的聽覺反饋,而更像是一種……直覺上的驚悸!仿佛他藏身的陰影不再是庇護,反而變成了被無形之光照射的透明帷幕;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穿透了岩石與距離的阻隔,冰冷地、準確地落在了他的藏身之處!
“他發現我了?!”
“這不可能!”
兩個念頭在於莫然腦中瘋狂交戰,帶來一陣荒謬絕倫的震駭。煉體六階對三階,是全方位、碾壓式的優勢,尤其是在潛伏、氣息隱匿方麵,差距如同天塹!這根本不合常理!自己當初也隻是因為大意才讓他沒有被自己所秒殺。
然而,那股被窺破、被鎖定的感覺非但沒有消散,反而如同潮水般迅速上漲,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令人毛骨悚然!他甚至能隱約“感覺”到,前方風少正那原本因疲憊而微微佝僂的背影,此刻正以一種極其緩慢、卻帶著某種戒備與審視的姿態,似乎想要轉過身來!
於莫然瞳孔驟縮,所有的疑惑、不甘、以及對這超乎理解狀況的驚懼,在瞬間化作了一個最直接的本能反應——退!
沒有絲毫猶豫,於莫然體內氣血瞬間沉寂至最低點,整個人如同融入暗影的鬼魅,腳尖在岩石上輕輕一點,身形毫無聲息地向後急掠而出,如同被風吹散的薄煙,幾個起落間便已消失在愈發濃重的暮色與嶙嶙峋的山石之後,速度快得驚人,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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