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倔強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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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少正所指之處,如同在平靜的死水中投下了一塊巨石,瞬間打破了眾人強裝的鎮定。
    霍宗與那禹姓青年臉色驟變,幾乎同時搶步上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位於巨石底部背陰處的詭異痕跡。兩人皆不敢靠得太近,在數步之外便停下身形,屏息凝神,運足目力仔細觀瞧。
    陽光在此處被巨大的石體遮擋,光線晦暗,更襯得那片痕跡顏色深沉得令人心悸。那絕非普通泥土的焦黑,而是一種粘稠、厚重、仿佛凝結了無盡怨毒的暗紅色澤,甚至隱隱反射出一種不祥的、油膩的光澤。邊緣並不規整,像是某種濃稠的液體從石縫中緩緩滲出、浸潤了土地後留下的印記,與周圍幹燥龜裂的焦土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
    空氣中,似乎隱約飄來一絲極淡極淡的、難以形容的腥氣,並非純粹的血腥,更像是一種混合了金屬鏽蝕、腐敗和某種難以名狀的陰冷氣息的味道,吸入肺中令人極不舒服。
    “這……這絕不是昨日有的!”禹姓青年失聲低呼,臉上的傲氣早已被驚駭取代,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仿佛那痕跡是什麽活物,“昨日我與家祖前來查探時,此處絕無此物!”
    霍宗臉色鐵青,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如鷹,死死盯著那暗紅痕跡與巨石接觸的縫隙。他沉聲道“看這痕跡的濕潤程度和浸潤深度,分明是……新滲出的!就在昨夜!”這個結論讓兩人心頭同時一寒。昨夜全城戒嚴,有數位凝元境強者聯手布防,靈力屏障籠罩全城,嚴禁任何人靠近此地,這痕跡從何而來?!
    唯一的解釋,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上了他們的心髒——這詭異的東西,並非死物!它在無人察覺的深夜,自身發生了某種難以理解的變化,從內部……滲出了這如同汙血般的不祥之物!
    “快!立刻回去稟報!”霍宗當機立斷,再無絲毫探查的心情,猛地轉頭對風少正低喝一聲,“此地不宜久留!”
    那禹姓青年也早已沒了之前的從容,對著自家護衛急促地一揮手,甚至顧不上再與霍宗客套,轉身便帶著人急匆匆地朝著禹府方向疾步而去,背影帶著幾分倉皇。
    霍宗與風少正也不再耽擱,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片令人不安的廢墟區域,沿著冷清的街道快步返回霍府。一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重壓力。
    剛踏入霍府大門,穿過前院,便見霍淩山正站在正廳前的石階上,似乎剛回來不久,眉宇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與凝重,正與府內管家低聲交代著什麽。
    “父親!”霍宗立刻上前,聲音急促地將方才在巨石旁的發現快速稟明。
    霍淩山聽著兒子的敘述,原本就凝重的麵色瞬間變得更加沉肅,那雙曆經風霜的虎目之中寒光一閃,他抬手打斷了霍宗的話,沉聲道“不必說了,我已知道。”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霍宗和風少正,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方才堡主緊急召見,正是為了此事。不止你們發現了異常,昨夜值守的執戟士在黎明時分換防巡查時,也在巨石不同方位的基座處,發現了數處類似的……滲出痕跡。經過堡主與老夫,以及城中其餘幾位凝元境道友的共同探查與研判……”
    霍淩山的話語微微一頓,廳前的空氣仿佛都隨之凝固,他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般敲在兩人心上
    “我們一致認為,那落入城中的天外邪石,絕非死物。其內部……極有可能正在孕育,或者說……孵化著某種難以想象的詭異生命!那些滲出的暗紅汙跡,或許便是其孵化過程中排出的……‘穢物’!”
    孵化!生命
    這兩個詞如同驚雷,在風少正和霍宗腦海中炸響!一塊堅不可摧、引人心神失控的天外巨石,其內部竟然在孵化著某種東西?那將會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霍淩山的麵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他繼續道“此事非同小可,已遠超鐵牙堡一城能應對的範疇。堡主已決定即刻以最高緊急等級,通過特殊渠道向武市學宮總宮求援,並同時通報北天關其他四城,請求派遣強者與陣法宗師前來共商對策。在學宮的支援抵達之前,堡內一切照舊,但警戒等級將提升至最高,各大家族需全力配合,穩固城內陣法,絕不能再出任何紕漏!”
    他目光銳利地看向霍宗“宗兒,你立刻去庫房,將我霍府的護院陣法帶人仔細檢查一遍,確保隨時可以啟用!”
    “是!父親!”霍宗深知事態嚴重,立刻領命,匆匆轉身離去。
    吩咐完霍宗,霍淩山這才將目光轉向一旁沉默不語的風少正。他那深邃的目光在風少正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的凝重似乎稍稍緩和了一絲,但語氣依舊嚴肅“少正,鐵牙堡如今已成是非之地,危機四伏,變數橫生。你師尊讓你前來,本讓你曆練一番,但眼下這般光景,已非尋常曆練所能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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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略作沉吟,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開口道“你準備一下,今日午後,我便安排宗兒,讓他親自帶你從鐵牙堡離開,前往北麵相對安全的‘黑石城’暫避。待此間事了,你再……”
    然而,霍淩山的話還未說完,風少正卻忽然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平靜地打斷了他“霍前輩,晚輩……想留下來。”
    “什麽?”霍淩山聞言,花白的眉毛猛地一揚,眼中露出詫異與不解,“你可知道留下意味著什麽?此地凶險難測,一旦那邪石中之物破殼而出,後果不堪設想!屆時即便是老夫,也未必能護得所有人周全!你……”
    風少正迎著霍淩山銳利的目光,語氣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意“晚輩明白前輩好意,更知此地凶險。但正因如此,晚輩更不能就此離去。師尊命我前來,必有深意。晚輩雖修為低微,但也願盡綿薄之力。更何況……”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二師兄當年未能走完的路,或許……晚輩可以試著替他看一看,守一守。”
    最後這句話,仿佛一道無聲的驚雷,猛地擊中了霍淩山。他魁梧的身軀幾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那雙看慣了沙場血火、早已波瀾不驚的虎目之中,驟然掀起了滔天巨浪,震驚、難以置信、深深的痛楚、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交織翻湧,幾乎要衝破他那鋼鐵般的意誌壁壘!
    有那麽極其短暫的一瞬間,霍淩山眼前的景象仿佛模糊了。陽光的光線在少年身上鍍上一層朦朧的金邊,那挺直的脊梁,那清澈卻執拗的眼神,那平靜語氣下不容置疑的決絕……竟與記憶中那個同樣年輕、同樣倔強、同樣在危難麵前從不退縮的身影……緩緩重疊在了一起。
    青兒……
    像,太像了。不是容貌,而是那股子深藏在骨子裏的、認定一事便九頭牛也拉不回的執拗勁兒!當年,自己多少次想將他護在羽翼之下,為他安排更安穩的道路,可那小子哪一次不是梗著脖子,用這般平靜卻又無比堅定的語氣反駁自己,最終選擇了他自己認定的、那條布滿荊棘甚至通往毀滅的路?
    以青兒的性格,若今日站在這裏的是他,自己讓他離開,他定然也會如此刻的風少正一般,毫不猶豫地選擇留下,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會強到底吧……
    霍淩山嘴唇微微顫抖著,喉嚨如同被滾燙的沙礫堵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那雙布滿老繭、曾緊握千軍萬馬的手,在身側悄然握緊,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顫抖著。良久,他才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從胸腔深處極其艱難地擠壓出一聲悠長而沉重的、混合著無盡痛楚與一絲釋然的歎息。
    他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的驚濤駭浪已被強行壓下,重新化為深不見底的幽潭,隻是那潭水深處,多了一絲難以磨滅的疲憊與……一種近乎認命般的複雜情感。
    他目光重新落在風少正身上,聲音沙啞低沉,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你師傅他深知,唯有置身於真正的絕境,承受遠超自身極限的壓力,方能在生死之間最大程度地激發潛能,淬煉意誌,於不可能中尋得一線突破之機。眼下的危機,對你而言,何嚐不是另一種……挑戰。”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擔憂與沉重“隻是……這挑戰未免過於凶險,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那邪石之詭譎,遠超尋常,連我等凝元境也窺不破其根源,其內孕育之物一旦現世,後果不堪設想……”
    他的目光轉向一直靜立一旁、神色凝重的霍宗,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而充滿不容置疑的威嚴,沉聲下令道“宗兒!”
    “孩兒在!”霍宗立刻上前一步,躬身應道。
    “從此刻起,由你負責,務必護好少正周全!”霍淩山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帶著千鈞重擔,“在他於鐵牙堡期間,絕不容有失!明白嗎?”
    霍宗猛地抬起頭,迎上父親那雙蘊含著無盡沉重托付與決意的目光,他胸膛一挺,毫不猶豫地斬釘截鐵道“是!父親!孩兒以性命擔保,定護風師弟周全!”
    霍淩山深深看了霍宗一眼,那目光中交織著信任、囑托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他不再多言,隻是重重地拍了拍霍宗的肩膀,隨即轉身,大步朝著內堂走去,那背影在陽光下拉得悠長,顯得格外堅毅,卻也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與沉重。
    廳內,隻剩下霍宗與風少正兩人。
    霍宗轉過身,看向風少正,眼神複雜,既有對父親命令的堅決執行,也有一絲對眼前少年竟能引動父親如此劇烈情緒波瀾的驚異,更有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感。他深吸一口氣,對風少正鄭重道“風師弟,既然你決意留下,父親又將你托付於我。那麽接下來,一切須得聽我安排,絕不可擅自行動,尤其不可再靠近那邪石區域,可知?”
    風少正迎著他嚴肅的目光,點了點頭“我明白,一切聽從霍師兄安排。”
    “好。”霍宗神色稍緩,“你先回房休息,我需要立刻去檢查府內防護陣法。晚些時候,我再與你細說堡內如今的具體情況與我們需注意的事項。”
    風少正依言拱手,轉身向著西廂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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