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門扉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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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下的通道異常幽深漫長,遠非尋常水井的深度可比。它傾斜向下,仿佛通往大地深處,又或是連接著神殿基座下某個被遺忘的隱秘夾層。井壁的石塊規整卻冰冷,觸手濕滑,覆蓋著一層薄薄的、不知名的苔蘚蘚,散發出淡淡的土腥與陳腐氣息。唯一的光源,除了寅蒼周身散發出的、穩定而幽冷的藍色光暈外,便是前方那隻朱紅小鳥。
    它飛行得並不快,似乎在刻意等待著身後的一人一魂。它周身散發出一種柔和而溫暖的紅光,並不刺眼,卻如同暗夜中的一盞小小燈籠,堅定地穿透前方的黑暗,在無盡的幽深甬道中指引著方向。那紅光映在濕冷的井壁上,跳躍閃爍,為這死寂的旅程增添了一抹奇異的生機。
    風少正緊隨其後,腳步放得極輕,精神高度集中,感知著周遭任何一絲細微的能量波動。寅蒼的焰影懸浮在他肩側,沉默地燃燒著,那雙由火焰構成的金色瞳孔銳利地掃視著前方與四周,警惕著任何可能出現的危險。這條通道太過詭異,仿佛獨立於上方那片喧囂破敗的神殿廢墟之外,被一種無形的力量保護或者說……封印著。
    不知向下行進了多久,或許是一炷香,或許更久,在絕對的寂靜與黑暗中,時間感也變得模糊。終於,前方引路的朱紅小鳥停了下來。
    它不再向前飛,而是懸浮在半空中,周身散發的紅光稍稍明亮了些,照亮了前方的景象——通道在這裏到了盡頭。取而代之的,是一扇門。
    一扇與周遭粗糙井壁、與上方神殿的宏偉巨石風格截然不同的門。它並非鑲嵌在石壁中,而是仿佛天然生長、或者說被某種偉力塑造於此,與周圍的岩體渾然一體。
    那是一扇看似古樸的木質大門。材質非金非石,呈現出一種深沉的、仿佛被歲月浸染卻又煥發著內斂生機的暗紅色澤,如同沉睡的火炭。最令人驚異的是,它保存得極其完好,完全沒有受到歲月和上方那場浩劫的侵蝕,門板光滑而堅固,邊緣與門框嚴絲合縫,仿佛昨日才剛剛關閉。
    門上雕刻著繁複無比的紋路,那些紋路並非後天刻畫,更像是木材本身天然生成的脈絡,又被巧奪天工地加深、塑形。它們盤旋、纏繞、升騰,共同構成了一幅無比震撼的圖案——
    一隻巨大無比的神鳥,正展開遮天蔽日的雙翼,昂首向天,做出騰飛之勢。它的每一片翎羽都清晰可見,纖毫畢現,仿佛蘊含著無盡的熱量與光芒。鳥首威嚴而神聖,眼神銳利,似乎能洞穿萬古虛空。其姿態充滿了無與倫比的力量感、尊貴感以及一種……仿佛要焚盡世間一切汙穢的煌煌正氣!
    這圖案栩栩如生,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磅礴而古老的意誌。僅僅是注視著它,便能感受到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溫暖與敬畏。
    就在風少正為這扇突然出現的、保存完好的神秘木門而驚疑不定時,他身側的寅蒼,周身的幽藍火焰毫無征兆地猛地膨脹、躥高!
    原本穩定燃燒的尺餘焰苗,瞬間暴漲至數倍,幽藍色的光芒大盛,將整個井底盡頭照得一片通明,甚至連井壁上的每一絲紋理都清晰可見。火焰劇烈地跳動、翻湧,顯示出其主人內心極度的不平靜。
    在一片死寂中,寅蒼那帶著難以置信的、仿佛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幹澀而震撼的聲音,低沉地響起,每一個字都仿佛重若千鈞:
    “朱雀……?!”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驚愕、困惑,還有一種……連他自己似乎都無法理解的、深埋於記憶碎片深處的悸動與確認。
    那朱紅小鳥此刻也安靜下來,它收斂了周身光華,輕輕飛落在木門中央、那巨大朱雀圖騰的心髒位置,用小喙輕輕啄了啄門板,發出“篤篤”的輕響,仿佛在叩問,又仿佛在呼喚。
    它隨即又飛回到風少正肩頭,小小的眼睛裏,似乎流淌著一種跨越了萬古的、沉靜而哀傷的光澤。
    風少正的目光在威嚴的木門圖騰和肩頭溫順的小鳥之間來回移動,心中充滿了巨大的困惑與不可思議的聯想。他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遲疑:“你剛才說的‘朱雀’……是指這扇門上雕刻的圖案,還是指……它?”他微微側頭,用眼神示意正乖巧停在自己肩頭、用小喙梳理著羽毛的朱紅小鳥。
    那小鳥似乎聽懂了風少正的話,抬起頭,發出幾聲清脆的鳴叫,歪著腦袋看著寅蒼,眼神純淨,帶著一絲依賴。
    寅蒼所化的幽藍虎頭焰影猛地竄動了一下,仿佛被這個荒謬的問題噎住了,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語氣裏充滿了“你怎麽會問出這種蠢問題”的嫌棄:“廢話!當然是門上這個!你看看這氣勢,這形態,這蘊含的煌煌道韻!你肩上那個除了會叫會飛還會幹嘛?它能是朱雀?它要是朱雀,那我就是……”他頓了頓,似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比喻,焰苗煩躁地跳動,“……我就是開天辟地的古神了!”
    風少正被寅蒼的反應逗得有些想笑,但隨即正色道:“可是……據我所知,朱雀乃是上古神話中的古獸,向來隻存在於的典籍傳說之中,被視為天地法則的象征。從未有確鑿記載表明,它們真的以血肉之軀顯化於世間。但從你的表情中我甚至覺得門後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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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籍?”寅蒼嗤笑一聲,焰影飄到風少正麵前,金色的火焰瞳孔中帶著一種曆經滄桑的嘲弄,“小子,你讀的那些典籍,不過是你們人族一代代先賢,根據他們所能接觸、所能理解的碎片信息,加上自己的推測和想象編纂而成。著書者的眼界,決定了典籍的上限。他們沒見過,不代表不存在;他們無法理解,不代表是虛妄。這宇宙之浩瀚,時空之玄妙,遠超你所能想象的極限。”
    他的語氣漸漸變得深沉,仿佛觸及了某些塵封的記憶碎片:“真正的朱雀……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規則的體現,一種力量的源頭。它們或許並非你想象中具象的‘巨鳥’,但其意誌、其力量,卻真實地烙印在天地之間,流淌在某些契合的血脈深處……”
    說到這裏,寅蒼的焰影微微波動,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多了。他不再糾纏於這個話題,轉而飄向那扇沉寂的木門,幽藍的光芒將門上的朱雀圖騰映照得更加清晰、更加神聖,也更加……觸手可及。
    “來吧,”寅蒼的聲音恢複了以往的冷靜,甚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這隻小鳥,不管它是什麽,它既然耗費心力將我們引到此地,絕不可能隻是為了讓我們欣賞一扇打不開的門。這扇門後,很可能就藏著答案。”
    幽藍的火焰在木門前靜靜燃燒,仿佛在與門上那沉寂的朱雀圖騰進行著無聲的交流。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與期待。
    風少正深吸一口氣,將肩頭的小鳥輕輕托在手心,感受著它羽毛傳來的溫暖。他走到木門前,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暗沉而溫潤的木料。一種奇異的、仿佛血脈相連般的微弱悸動,從指尖傳來,很輕微,卻真實存在。
    他看了一眼寅蒼,又看了看手心的小鳥。小鳥也正望著他,黑亮的眼睛裏充滿了鼓勵般的意味。
    “答案……”風少正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手上微微用力,向前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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