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風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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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歌,小歌。”
    楚輕歌陡然驚醒,看著手上的樹枝,胖乎乎的小手包裹在大手中,緊緊握住。
    “怎麽?不是要學劍嗎?”醇厚的嗓音傳來,帶著無可奈何地寵溺,一如他抱住自己的有力雙臂。
    “不學也行,那我可走了,不然你娘看見了又要訓我隻知道劍……”
    “不……不要,我要學嘛要學嘛!爹爹教我。”
    楚輕歌聽見自己稚嫩的嗓音如此說道。
    “我要學厲害的,就是那個……會飛的,可以踩在腳下,帶我去摸雲雲的劍,和爸爸上次帶我去一樣。”
    “哈哈,那可不行。沒學會走就要學跑了嗎?”
    醇厚的嗓音失笑道。“雖然飛劍之術超凡脫俗,可劍本身無論如何都是從匹夫之勇,凡人之劍而來的。你不經曆生死一線,有進無退的武者之劍,怎麽能有以劍問道,超脫飛仙的一天?”
    “嗚……聽不懂……”
    “哈哈,也是,那好吧。先從最基礎的學起。首先,是刺……”
    手腕一動,仿佛刻在了本能之中,下意識地一劍刺出。
    “小歌!”
    楚輕歌一驚,手中木劍掉落在地,看著手上的鮮血不知所措。
    “你幹了什麽!”醇厚的嗓音有些斥責。“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一味好勇鬥狠,沉溺在劍術的狠毒犀利之中。這樣下去,你悟不了劍,隻能悟到殺!”
    “我,我不知道……爸爸,是,是他先動手,說被人找到了就不能放過我了……”
    楚輕歌聽見自己少女時期的清脆嗓音驚慌失措,熱意順著眼角,流到麵頰之上。
    “怎麽辦爸爸?怎麽辦……我不要當女俠了,爸爸,爸爸……我該怎麽辦啊……”
    “好了好了,我不是怪你私自下山。你做的很好,事先調查,救助無辜,再去追尋惡人,並沒有濫殺……”
    醇厚的聲音說到此處,竟有些猶豫。
    “我隻是想說……你嚇到別人了。小歌,別笑了。”
    哎?
    楚輕歌下意識轉頭,卻看見那個被自己救下的人,正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驚恐的瞳孔裏倒映出自己的臉。
    那張少女的臉上,淚流不止,笑意盈盈,一如平日裏練劍時偶有所得的歡欣模樣。
    楚輕歌下意識地俯身,想把地上的木劍撿起。
    再拿起來時,卻是青霜劍那清澈透明的劍身。
    “小歌,這次下山一定要小心。”
    醇厚的嗓音無奈地說道。“唉,若不是掌門心血來潮掐指一算,說你命中當有此劫,我是無論如何不會讓你下山的。要不,就留在山上,劫數什麽的我和你娘也可以……”
    “行啦父親,你都把青霜劍請出來了,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楚輕歌如此埋怨道。
    “再說,你跟娘親為了這件事吵了多少架了,還提啊?她一會又說你當初不應該教我學劍啊怎麽嫁了個劍癡子啊……”
    “行行行,你啊,學起你娘來真是一個口氣。”醇厚的男聲沒好氣地說道。
    “記住了啊風仙子,去了漓州第一時間去跟嶽先生會合,他會安排你去怎麽去查妖禍。還有,完成了任務後第一時間回山,別在外麵浪蕩,早日回家,我跟你娘都還在等著……”
    “知道啦父親,真是的,就算是第一次出遠門也不用這麽囉嗦!”
    楚輕歌嬌嗔著起身,假裝沒聽見父親欲言又止的長歎,抓著青霜劍就往外跑。
    但入手之時,手上卻是一柄平平無奇的短劍。
    “你對這個感興趣?”
    莫念的聲音多了幾分好奇。“給你看倒是沒什麽,別人送的。劍柄上麵還有一套劍法,這個……沒問過她,我也不敢外傳,你就當沒看見吧。”
    “欸……我還以為是你自己的呢。”楚輕歌好奇地隨手舞了舞。“很好用啊,握起來還挺舒服。難怪小燈謠老跟我抱怨你拆了她的大陣,用這柄劍的話,那也不奇怪吧。這麽好的劍,人家為什麽送你啊?”
    “她還沒忘記這茬啊?”莫念的聲音無奈道。“那個,大概是因為我一時好心吧。畢竟她是立誌要當女俠之人嘛,有恩必報,所以就當作回報送我了。”
    “女俠啊,”楚輕歌心底有些黯然,麵上卻沒表現出來,依舊笑道。“我也有過這種夢想呢,可惜,不能成了。”
    “你現在可是劍仙啊劍仙,不比女俠強多了?”
    莫念調侃道。
    “仙未免也太飄渺了,還是俠好。”她笑道,“而且,為了保護什麽東西,而去殺死什麽東西,不是很厲害的一件事嗎?”
    “……什麽意思?你現在不就在做這種事嗎?保護龍脈,斬妖除魔,拯救蒼生。”
    楚輕歌笑而不語。
    突然,莫念似乎是聽到了什麽,驚訝道。“請柬?鎮武公請我們過去?”
    楚輕歌也有些吃驚,剛想起身和莫念去瞧瞧,卻發現自己被法術困住,動彈不得。
    “畢竟是金丹級別的機緣呢。”
    諸惡來的淡薄身影浮現,捧著一枚殷紅似血的物事。就在他身側,青霜劍被魔氣鎖鏈鎖住,顫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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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我們就是同道了。”
    那物事浮了過來,明明是一點赤紅,楚輕歌卻仿佛覺得一柄猩紅險惡的長劍迎麵刺來,忍不住探手去抓。
    然後,她醒了過來。
    “嗯?”
    就在不遠處,那個諸惡來的副手漫不經心地看過來一眼,隨手將屍體扔掉,將手上的魔心擲出,再度鎖住青霜劍的異動。
    “行不行?行了就跟我們走吧。”
    他有些不耐。這已經是他殺死的第二十七個手下了。雖然還有百多號人心驚膽戰,生怕被他取了心,拿去鎖住仙劍片刻,但這般徒勞浪費,還是讓副手有些無奈。
    特別是那劍元……
    一想到這,他就有點心煩。
    魔道修行詭異莫測。正道是人修術法,魔道是法術修人,每種高深秘法都自有靈性,甚至會主動追逐修士。
    最典型的莫過於玄女道的《六欲魔經》,光是落於紙筆就靈性自生,修煉之時甚至會主動帶著修士修煉。傳言玄女道的每任極樂道主壓根就不是修士,而是被《六欲魔經》選中,被功法煉化成合適的軀殼,用於承載《六欲魔經》的真意。
    而血河劍元,也是這樣一部高深功法的傳承,地位隱隱比玄女道鎮宗功法還要高上半級。
    那可是諸惡來極為寶貝的東西。副手甚至聽說過這玩意怎麽來的,是諸惡來當年被上一任血河劍使追殺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意外入了大人物的眼,被選中成了負責魔種計劃的魔子,才仗著這份麵子,請魔道大能將那血河劍使給收拾了。
    自己加入魔宗多年,跟隨諸惡來提心吊膽任勞任怨,求取了幾次都沒拿到,竟然為了魔染一個築基期的女人……
    “別掙紮了!青雲門的心法再犀利,還抵得過血河神劍的真意?”副手不耐又嫉妒地說道。
    “便宜你了,真不知道你有什麽地方被諸先生看上了……”
    楚輕歌眨了眨眼,隨後,勾起了嘴角。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被選中。”她仿佛在說一件小事。“也許,當初開始學劍的時候,就是個錯誤吧。”
    並非為了保護什麽去悟劍,而是為了殺死什麽來用劍。
    “不用麻煩了,我來。”
    副手剛想抓住一個魔人取心,聽到楚輕歌這麽說,沒好氣地把那個驚魂未定的人推開。“快去,收了那狗屁仙劍,我們回魔宗。也不知諸大人那邊的行動怎麽樣了……”
    就在副手喃喃自語的時候,楚輕歌起身,隨手摘下了青霜劍,神情閑適。
    這本來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副手本來沒怎麽在意,轉身走了幾步,突然覺得不對,又回過頭來。
    我剛剛……收了困住那女人的術法沒有?
    他終於發現哪裏不對了。
    因為,在笑意盈盈的楚輕歌手中,握著劍柄的纖纖玉手正冒著黑煙,將她的肌膚燙出傷痕來。
    好像……被魔人握住了一樣。
    仙劍,在反抗劍主?
    當副手想到這裏時,才發現自己的死亡不知何時變得遲鈍起來。旋即,視野裏天旋地轉,看見了自己無首的身體緩緩軟倒,脖頸處黑色血液衝天而起。
    然後,化作無數道猩紅險惡的銳利長劍,紮穿了在場所有還能站立的人。
    “血河……神劍……這麽快就……”
    副手感覺正在死去。原本斬下頭顱還能讓自己頑強地活上幾天的魔氣,如同開閘泄洪一般流逝,卷走了他殘餘的魂魄。
    “開……什麽……玩笑?”他呢喃地自語。“殺意自成,魔性天生……血河,劍使……是個,青雲……?”
    這便是他最後的遺言了。
    隨後,他的修為,精血,神意,一切的一切,都被鍛造成了一柄纖細修長,龍獸吞口的血紅寶劍,吹毛立斷,削鐵如泥。
    數秒後,長劍與屍首布滿了一地。
    青霜劍上,血紅色的劍光流轉不定。
    楚輕歌頭上歪歪斜斜的發簪一鬆,長發披落下來,秀麗溫婉的俏臉上,一點赤紅點在眉心,卻顯得分外妖異。
    “那個諸惡來說……他們有多少人來著?”
    楚輕歌捧著臉,苦思冥想。
    在門內,總有人稱呼楚輕歌為“風仙子”,但為什麽要稱呼水靈根出身,為人溫柔可親的楚輕歌以風為號,沒有人說得出個緣由。
    有人猜測可能因為楚逸雲號稱“雲劍仙”,為了意象相合,才稱呼作楚輕歌“風仙子”。
    但沒有人敢去證實。因為門內傳言,但凡敢當麵稱呼楚輕歌“風仙子”的人,事後都莫名其妙地遭了難。不是常備的練習用劍折了就是被吊在懸崖吹冷風。
    漸漸的,除了楚輕歌好友,敢這麽做的人也漸漸少了。
    唯有楚逸雲和黃靜萱知道,這個名字,本就是他們夫妻在楚輕歌入道之時給孩子定下的。既是取笑,也是警醒,盼她日日自省,勿要懈怠。
    但父母嘛,往往說著說著就變成了老的隻顧訓,小的隻能聽。說得多了,楚輕歌連這個名號都不待見了,一聽到就要使壞,讓楚逸雲和黃靜萱搖頭歎息。
    風仙子的真正含義,即是,瘋仙子。
    搖了搖頭,她倒提著青霜劍,向門外走去。
    “算了,都殺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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