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的過，瓦立德的生活平淡如水，每天都是高強度的複習。
    不管怎麽說，該背的，還是隻能背。
    “殿下。”
    小安加裏的聲音打破了書房的寧靜，他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臉上滿是凝重。
    “說。”
    瓦立德頭也沒抬，目光依舊鎖在地理課本上需要背誦的段落，手裏的筆機械的在紙上寫著。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又不是裝逼的時候，抄一遍頂得上背十遍的。
    “坊間……有些不太好的聲音。”
    小安加裏走近幾步，聲音壓得更低，“關於您的學業。”
    瓦立德終於停下筆，抬眼看他，琥珀色的瞳孔裏沒什麽波瀾，
    “哦？怎麽，是質疑我天才人設了？”
    小安加裏點頭，語速加快，
    “是的，殿下。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流傳的，說法很難聽。
    核心就一點：他們認為這一切都是我們用金錢堆砌的謊言。”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壓抑的憤怒，
    “他們說，您車禍前隻是個普通初中生，昏迷七年，醒來後前三個多月都在做康複治療，真正開始跟老師學習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就一個月！
    一個月，怎麽可能學完沙特高中所有理科課程，還次次滿分？
    他們認為這根本不合常理！
    他們咬定，是塔拉勒宮用令人咋舌的薪酬收買了那些老師，聯手打造出這個‘學霸王子’的神話。
    目的就是為了給您這個毫無學曆根基的繼承人鍍金，擠進王室的權力牌桌！”
    他覺得簡直荒謬！
    殿下想上牌桌何需造假？
    學曆是很重要，但王室有一萬種方法讓王子殿下獲得高學曆！
    重點是什麽？
    重點是王子殿下早就在牌桌上了。
    上次賭局翻雲覆雨的手段，親王們哪個不暗中叫絕？
    這幫蠢貨根本不懂什麽叫真正的實力！
    而瓦立德聽完，嘴角卻微微向上扯了一下，不是憤怒，倒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樂子。
    他放下筆，身體放鬆地靠進寬大的皮質椅背，隨手拿起旁邊的平板電腦。
    “坊間大叔大嬸嚼舌根有什麽意思？”
    他手指滑動屏幕解鎖，“小安加裏，看看這個，推特戰場，那才叫一個精彩紛呈啊。”
    他將平板遞向小安加裏。
    小安加裏不明所以，恭敬地雙手接過。
    屏幕的光映亮他的臉。
    他低頭看去，起初是困惑，緊接著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下去，
    “汙蔑！這是赤裸裸的汙蔑和嫉妒！”
    他猛地抬起頭，聲音滿是憤怒，眼中燃著怒火，
    “殿下！他們怎麽敢這麽做？！”
    瓦立德饒有興致地看著管家失態的模樣，示意他繼續看。
    推特上，關於#瓦立德王子天才人設#的話題熱度正悄然攀升。
    幾個高讚的帖子格外刺眼。
    其中一個自稱是瓦立德“初中同窗”，ID叫“沙漠之鷹回憶錄”的賬號，用極其“客觀”甚至帶著點“溫情”的口吻寫道：
    “看到現在鋪天蓋地關於瓦立德殿下的‘神跡’報道，作為曾經的同窗，我的心情很是複雜。
    殿下車禍前，確實是個非常陽光開朗的男孩子。
    他喜歡看最新的好萊塢大片，尤其是動作片，耳機裏永遠放著流行音樂，PSP不離手，《火影忍者》追得比誰都勤。
    籃球場上也總能看到他耍帥的身影，我妹妹說，她們女校的姑娘們好多都在打聽著王子殿下……
    他性格很好，從不仗勢欺人。
    但說到學習……恕我直言，殿下那時成績在班裏也就中等偏上。
    數學難題他也撓頭，物理實驗課也手忙腳亂過，化學方程式默寫也錯過。
    相處三年，他從沒表現出任何‘超凡脫俗’的數學邏輯或‘神級悟性’。
    車禍是悲劇，他能醒來是奇跡，我們都為他高興。
    但要說他躺了七年，一個月就把高中數理化啃透……
    這……我隻能說，或許真主賜予的第二次生命，也附帶贈送了超級大腦？
    但作為曾經的旁觀者，我記憶中的他，是個優秀的王子，但也隻是個普通的、愛玩愛鬧的少年。
    和我們沒什麽兩樣。”
    字裏行間，看似在回憶“美好”的同窗情誼，實則每一句都在不動聲色地拆解“天才”的根基。
    核心就一個：他以前不這樣！一個月學完？不可能！
    更讓小安加裏血壓飆升的是另一個熱帖，ID“正義的旁觀者”：
    “瓦立德王子殿下是我見過最偉大的天才！
    沒有之一！
    他的數學天賦讓高斯、歐拉、牛頓這些曆史上的數學家都隻能跪下來給他擦鞋！
    物理？愛因斯坦在他麵前就是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
    化學？門捷列夫見了王子隻能獻上膝蓋！
    他蘇醒後隻用了三天就學完了人類所有的知識！
    他是沙特永不墜落的太陽！
    是真主賜予王國的瑰寶！
    【此處省略五百字】
    以上言論，本人以家族榮譽發誓，絕對真實可靠，絕無半點虛假，更非受到任何外力威脅（尤其是來自某位掌管宗教法庭的親王或某位耶魯畢業的高知王妃）才寫出來的！”
    這種浮誇到極致的“高級黑”，配合著下麵一堆“哈哈哈”、“反串黑吧？”、“王子殿下派人來捂嘴了？”的嘲諷評論，殺傷力比那個“回憶錄”更甚。
    這是在用最惡毒的方式，把瓦立德的“學霸”形象塗抹成一個用權勢和金錢強行粉飾、禁不起任何推敲的笑話！
    “這些無恥之徒！”
    小安加裏氣得聲音都變了調，平板在他手中微微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捏碎，
    “殿下！我立刻去查！查這些ID的IP地址！
    不管是誰在後麵煽風點火，我都要把他們揪出來，讓他們知道汙蔑塔拉勒係繼承人的代價用全族的血都洗刷不幹淨！”
    他轉身就要走，渾身散發著冰冷的煞氣。
    “急什麽？”
    瓦立德的聲音平靜地響起，帶著一抹玩味。
    小安加裏猛地停住腳步，不解地看向自家殿下。
    都火燒眉毛了，殿下怎麽還這麽淡定？
    瓦立德朝他伸出手。
    小安加裏強壓怒火，將平板遞還。
    隻見瓦立德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點了幾下，退出了當前登錄的官方認證賬號。
    接著，他輸入了一個極其普通、毫無特色的用戶名和一串複雜的密碼，登錄了一個全新的、沒有任何認證的小號。
    屏幕刷新，跳轉到“正義的旁觀者”那個高級黑帖子的編輯界麵。
    小安加裏的眼睛瞬間瞪圓了，嘴巴微張，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殿……殿下？！這……這是您……您的小號？！”
    瓦立德看著管家那副仿佛見了鬼的表情，終於忍不住，暢快地大笑起來。
    笑聲在空曠的書房裏回蕩，連趴著的辛巴都抬起了大腦袋，好奇地看著主人。
    “哈哈哈……小安加裏，你這表情……值了！”
    瓦立德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笑淚，手指在平板上滑動著，熟練地刷新著推特頁麵，看著那些或質疑或嘲諷或煽風點火的言論，邊刷邊吐槽，
    “嘖，看看這些水軍，假得離譜，台詞都差不多，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哦？這個帶節奏的角度倒是清奇，說我利用植物人狀態‘深度冥想’打通了任督二脈？
    中國的武俠小說看多了吧？”
    他隨手在那個帖子下用小號回了個“噗~神評論！”。
    小安加裏看著殿下行雲流水般的操作，腦子徹底懵了。
    殿下……居然自己黑自己？
    還黑得這麽起勁？
    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瓦立德笑夠了，抬眼看向一臉懵圈的管家，眼神裏的戲謔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洞悉一切的冷靜和掌控棋局的鋒芒。
    “小安加裏，你還沒明白嗎？”
    他手指點了點屏幕上那些洶湧的負麵言論，
    “這種程度的質疑，如果背後沒人指使、沒人推波助瀾……
    隻靠幾個看我不順眼的酸民自發形成這種規模？
    你信嗎？你敢信嗎？”
    小安加裏不是蠢人，剛才隻是被怒火衝昏了頭。
    此刻被瓦立德一點，他立刻反應過來，
    “您的意思是……這是保守派的手筆？他們坐不住了？”
    “沒錯。”
    瓦立德將平板丟回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身體重新坐直，
    “我們塔拉勒係是自由派的代表，要往上走，要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要支持穆罕默德上位，會動了誰的奶酪？
    必然，我們觸犯了那些躺在石油美元上、抱著腐朽教條當金科玉律的保守派老爺們的根本利益！
    特別是宗教勢力！
    當初我成為植物人，我爸得以執掌法鞭。
    一是彌補，畢竟我的車禍原因誰也說不清楚；
    二也是阿卜杜拉國王為了製衡保守派。
    各方為了安定團結的局麵，反正我爸也沒繼承人，坐在那個位置上最為公正。
    所以，在保守派的核心力量宗教法庭出現了一個自由派的領導人。
    而如今，我這顆原本死去的種子突然活了，還開始生根發芽，這種情況，他們忍不住了。
    說實話，保守派能忍到現在才動手，我都覺得他們挺能憋的！
    也是，他們也確實坐不住了，我身上的光環太多了。”
    他冷笑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他們搞這一出，無非就是想惡心我，搞臭我那‘真主奇跡’和‘天才王子’的金身。
    最好能引導輿論，讓教育部那些保守派官員在即將到來的‘成就測試’和‘能力測試’上給我使絆子。
    或者幹脆質疑考試結果的真實性，讓我拿不到那張該死的畢業證！
    這樣，我就永遠是個‘高中肄業’的王子，在王室核心圈子裏，天然就矮人一頭，名不正言不順！”
    小安加裏咬牙切齒，“所以他們就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手段是下三濫了點，但你不得不承認很有效。”
    瓦立德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所以，我幫了他們一把。
    與其讓他們不痛不癢地試探，不如讓這把火燒得更旺些，讓質疑的聲音來得更猛烈些！
    把水徹底攪渾！”
    他指著平板上自己那個高級黑的小號，
    “看到沒？這就是我加的柴火。
    我把自己捧得越高，摔下來的時候，在不明真相的人眼裏，才顯得越慘，越像是‘資本造神’的破滅。
    那些躲在幕後的保守派老爺們，看到輿論被他們成功引導，看到我這個‘靶子’被豎得這麽高、這麽好打，他們的信心就會膨脹，他們的動作就會更大！”
    瓦立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道理很簡單。我有沒有真本事，我自己清楚，教過我的那些歐洲博士、德國學者更清楚。
    他們吹得再凶，質疑得再狠，等到考試結果出來，一切自有公論。
    我經得起任何考驗。
    但反過來……”
    他的聲音壓低，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危險氣息，
    “當他們的質疑達到頂峰，當他們以為勝券在握，忍不住親自下場，動用更直接的行政手段、或者指使某些‘權威’跳出來公開質疑、甚至試圖在考試環節動手腳時……”
    瓦立德停頓了一下，目光如刀鋒般掃過小安加裏，
    “那就是他們主動把爪子伸出來的時候。而我們要做的，就是等著那一刻，然後……”
    他做了一個幹淨利落的斬切手勢。
    “哢嚓！”
    書房裏安靜得隻剩下中央空調送風的微弱聲響。
    小安加裏眼中的怒火早已被一種恍然大悟的興奮和冰冷的戰意取代。
    殿下這招……太狠了！
    這是要引蛇出洞，然後……斷其爪牙！
    “我明白了，殿下！”
    小安加裏深深躬身，臉上再無半點急躁，隻剩下絕對的服從和一抹躍躍欲試的壞笑，
    “讓質疑來得更猛烈些？沒問題！
    屬下這就去安排，把這潭水徹底攪渾，把火再燒旺十倍！”
    人在幹壞事時，不僅是有耐心的，而且還是極其興奮的。
    他直起身，嘴角完全壓不住壞笑，
    “殿下，您說……如果我們再‘不經意’地泄露點消息出去。
    比如，找到您當年在利雅得國際學校的一兩位……嗯……
    不太喜歡您或者特別嚴謹古板的小學或初中老師？
    讓他們也回憶一下您學生時代的真實學習情況？
    再讓幾個收了匿名爆料費的記者去深度挖掘一下？
    那些保守派老爺們，會不會更堅信他們的判斷，更迫不及待地跳出來？”
    瓦立德看著自己這位心思活絡、一點就透的管家，讚許地點了點頭。
    “不錯，小安加裏，大有長進。就這麽辦。
    記住，要做得自然，痕跡要幹淨，讓他們以為是他們自己發掘的真相。”
    他舒服地在椅背上蹭了蹭，拿起桌上的課本，
    “正好，最近我那‘真主的奇跡’熱度有點下降了。
    這幫蠢貨主動送上門來，免費給我添點金粉，幫我維持熱度。”
    小安加裏心領神會，臉上那抹壞笑更深了。
    他無聲地退出了書房，書房門輕輕合攏。
    瓦立德放下書，拿起平板，再次登錄那個“正義的旁觀者”小號。
    他手指翻飛，迅速在另一個質疑帖下又發了一條評論：
    “樓上說得對！什麽天才？一個月學完高中？
    騙鬼呢！
    坐等王室教育部介入調查！
    坐等王子殿下學霸人設崩塌現場直播！
    【狗頭】【狗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