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凝從黑暗中緩緩走出。
    她的身後，跟著王銘以及手持火把的官差。
    火光瞬間照亮了賀氏和何文驚慌失措的臉。
    “宋雪凝！你們在這裏做什麽？”賀氏又驚又怒。
    “賀夫人，舉頭三尺有神明。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不知二位為何如此害怕？”
    “廢話！你三更半夜突然跑出來，是人都嚇一跳！你還帶著官府的人過來幹什麽？告訴你，我可是朝廷的誥命夫人！”
    “趙夫人，我想請問你，你對這同心柳的詛咒知道多少？”
    “你問這個幹什麽？”
    “因為這與趙先生的死有關。你說的越多，越能證明你的清白；你越是不說，越證明你的心虛。到時候咱們的王大人恐怕要請你走一遭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是誥命夫人？”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我隻知道在同心柳下發誓的人，如果背棄了諾言，就會被同心柳懲罰！”
    “那你是不是故意害得你的夫君趙先生背信棄義，殺了他？”
    “真是豈有此理！誹謗啊王大人，我要告她誹謗！”
    “趙夫人，我們已經都查清楚了。你先是假意與趙萬貫在同心柳立誓，接著讓你表哥何文帶著趙萬貫出去喝花酒，再買通青樓女子紅綃，設下美人計，偽造書信，一手導演了丈夫背叛的假象。你算準了柳鬼會替你動手，這樣你就能兵不血刃，和你表哥何文霸占趙萬貫的家產。可是貪心不足蛇吞象，你隻想一個人分錢，不願意有人跟你分。如今，你又想故技重施，用同樣的詛咒對付你的表哥何文。賀氏，你玩弄人心，玩弄鬼神，當真是好手段。你就不怕同心柳找你的麻煩嗎？”
    何文聽得半信半疑。
    賀氏在最初的慌亂過後，卻迅速鎮定了下來。
    她甚至發出一聲嗤笑。
    “哈哈哈，真是可笑。宋雪凝，我當你要說什麽，原來是這些捕風捉影的瘋話。這樣的故事我每天聽說書先生說三段。”
    她矢口否認，有恃無恐地笑道：“你說我買通人？人呢？你說我偽造證據？證據呢？我夫君就是死於天譴，死於他自己管不住自己。誰讓他喜新厭舊，嫌棄我年老色衰。世界上的男人都是這樣，在這同心柳下許過誓言的男人，如今個個瑟瑟發抖了，哈哈哈。你拿不出證據，就不要在這血口噴人，嚇唬我表哥。”
    “你要證據？”
    賀氏的嘲笑聲還未落下，一個怯生生的聲音便從官差身後響起。
    眾人回頭望去，隻見青樓女子紅綃在兩名衙役的護送下，緩緩走了出來。
    她不敢去看賀氏，走到宋雪凝麵前，將手中的錢袋與字條高高舉起。
    “大人，民女紅綃，願指證賀氏。是她，給了我這個錢袋作為定金；是她，寫了這張字條，教我如何引誘趙員外，如何偽造書信，如何讓他百口莫辯。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手策劃的。”
    紅綃全盤托出。
    人證在此，物證俱全。
    賀氏臉上的血色褪盡，變得煞白如紙。
    她死死地瞪著紅綃，眼神中充滿了怨毒與不敢置信，嘴唇翕動，卻再也無從抵賴。
    本來紅綃是不敢出來作證的，一來收了一部分錢，二來畏懼賀氏的權勢，但宋雪凝以柳鬼的可怕攻破了她的心防，她隻得出來指認。
    場麵一片混亂。
    宋雪凝衝著不遠處的黑暗說道：
    “賀氏固然歹毒，但真正在背後攪動風雲，喚醒這百年怨靈，釀成係列慘劇的，卻另有其人。魏先生，您還要藏到幾時？”
    人群微微騷動，隻見那位儒雅的中年文士魏慎之，緩緩自陰影中踱步而出。
    “宋姑娘何出此言？在下不過是關心先祖清譽，前來一觀。你指控賀夫人尚有紅綃姑娘為證，指控在下，莫非也要憑空捏造不成？”他淡然道。
    宋雪凝冷笑一聲，轉而望向何文。
    “何文，你可知為何賀氏定要逼你來此立誓？並非全然為了束縛你，而是因為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分走財產的風險。他們打算事成之後將你滅口，獨吞所有錢財。屆時賀氏大可另尋新歡，而你，則會被柳鬼當作背誓者殺掉。”
    何文渾身劇震，駭然看向賀氏與魏慎之。
    賀氏眼神閃躲。
    魏慎之臉上笑容微僵。
    “不可能。”何文喃喃，但恐懼已如藤蔓纏繞心頭。
    “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想想陳書生的下場。他隻是偶然撞破魏先生勘探地形，便被滅口，偽裝成柳鬼索命。你們合作已久，知道的秘密比陳書生隻多不少。魏先生連無關之人都能下手，何況你這潛在的分羹者？”
    這番剖析，刺穿了何文的心理防線。
    他沒有想到宋雪凝居然知道他們的秘密。
    對死亡的恐懼壓倒了一切，他猛地轉向王銘，嘶聲喊道：“大人，大人救我！我招，我全都招！是魏慎之，是他找到我們，說能借柳鬼之手除掉趙萬貫，還能找到前朝寶藏。賀氏貪財，我是被他們逼的。陳書生也是魏慎之親手勒死再掛上柳枝的。他說不能留活口。”
    何文的倒戈指認，讓魏慎之臉上的從容碎裂，化為一片陰鷙狠厲。
    “廢物。”他低斥一聲，眼中殺機畢露。
    眼看事情敗露，他猛地後退幾步，但很快就強作鎮定，露出從容的笑容。
    “王大人明鑒。他們二人是奸夫淫婦，柳鬼最討厭這等玩弄感情之人。如果他們死了，又有誰能出來指認我呢？”
    他雙手結印，猛地一跺腳。
    一陣尖銳的鬼哭之聲平地而起，原本靜謐的夜空瞬間狂風大作。
    同心柳那萬千垂下的枝條，變成了無數條瘋狂舞動的墨綠色長鞭，在空中發出“劈啪”的炸響。
    “不好。”宋雪凝心中警鈴大作。
    那萬千柳枝形成一個巨大的綠色囚籠，瞬間將賀氏與何文包裹了進去。
    “啊！”
    “救命！”
    淒厲的慘叫聲從柳枝的縫隙中傳出。
    緊接著，兩根血紅色的繩子憑空出現，精準地纏上了他們的脖頸。
    “是柳鬼！”
    “柳鬼被激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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