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仁官一訪起新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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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雪凝心中一沉:“柳祭酒為何這麽說?難道他老人家也覺得我們這裏是不祥之地,他也相信了王衙內的流言?”
    之前王衙內一直散布謠言,說他們忘憂齋有邪祟作祟,害了不少人,很多人都相信了。
    但後來隨著事實澄清,謠言不攻自破。
    柳祭酒是博學之士,應該不會相信這些無稽之談。
    不過宋雪凝想起柳祭酒也曾警告過柳青,要她與自己保持距離。
    當時宋雪凝不以為意,以為是因為枯骨蝶的事情讓柳祭酒有所顧慮。
    但後來證明枯骨蝶與宋雪凝一家無關,與柳祭酒一家也無關,她便以為這事已經過去了。
    沒想到現在柳祭酒再次勸誡柳青與自己保持距離,而且這次不是婉轉提醒,而是直接勸阻。
    柳祭酒究竟是什麽意思?
    “那倒不是。我爹說,你最近查案,牽扯的事情越來越多,而且查到了你父母之死身上。他說,你父母當年的死看似是抑鬱而終,其實背後牽扯著一樁天大的案子!”柳青小聲說道。
    “什麽案子?”宋雪凝大驚,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柳青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爹沒說!他隻說,那樁案子牽扯到了頂尖權貴,當年被權力最大的幾個人給強行壓了下去,所有知情人都三緘其口。誰要是敢掀開這個蓋子,舊事重提,恐怕就要麵臨滿門抄斬之禍。”
    宋雪凝心驚肉跳。
    她之前就猜測父母之死另有蹊蹺,而且藏著很深的禁忌,但不知道禁忌到底是什麽。
    現在柳祭酒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測,可柳祭酒沒有把話說完。
    柳青走後,宋雪凝在黑暗中枯坐了一整夜。
    她想起了兄長每一次的平靜回答。
    兄長果然一直都知道父母之死另有蹊蹺。
    但是他一直獨自背負著這個沉重的秘密,將所有的危險與黑暗都擋在了外麵。
    宋雪凝突然意識到,自己追查父母之死,何嚐不是一種執念?
    就像畫家對完美仙子的執念,就像陰陽等待將軍歸來的執念,就像那些中水莽草之毒的人們對初戀的執念。
    她的執念,極有可能將兄長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可是,放棄嗎?
    任由父母的冤屈被塵封?
    當然不行。
    看來,得換個方法。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隻要有新的怪事發生,就可能有新的線索。
    同心柳的事情結束後,迎來了新年。
    轉眼之間,冬天過去了,到了三月。
    年輕畫師林丹青來忘憂齋。
    最近他的畫作頗受歡迎,賺了幾兩銀子,不再免費蹭書看,而是買書回家享用。
    這一天他帶著幾本書往家裏走。
    他家住在京城南城。
    京城南城有一片工匠坊,這裏住的大多是工部所屬的工匠。
    他們都屬於匠籍。
    快到家時林丹青碰到一個叫阿福的鐵匠。
    阿福正在院子裏忙活。
    林丹青便與阿福打了個招呼。
    阿福微笑示意,接著叮叮當當地打鐵。
    片刻後,阿福突然聽到門口傳來動靜。
    鐵匠阿福眼見自家老爹李大錘扶著門框,臉色煞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往下滾。
    阿福有些奇怪。
    李大錘是個老鐵匠,平日裏揮舞鐵錘毫不費力,身強力壯,但今天卻顯得頗為虛弱。
    “阿爹,您怎麽了?”
    阿福連忙過去攙扶。
    李大錘咳嗽了兩聲,擺擺手:“沒事,就是有些乏力,可能是昨夜打鐵累著了。”
    “這不像是累著了,像是生病了。”
    阿福伸手一摸他的額頭,發現有些發燙。
    “阿爹,您受風寒了!我去給您請大夫吧。”
    “胡說八道,什麽風寒?請什麽大夫?請大夫不要花錢啊?有那錢還不如買點吃的。”李大錘硬撐著認為自己沒病。
    其實他是心疼看病的錢。
    窮苦人家若非迫不得已,得了病都想撐著。
    他推開阿福自己往裏麵走。
    可他剛邁出一步,就軟軟地摔倒在地。
    阿福看得心驚肉跳,急忙喊來鄰居幫忙,大家七手八腳地將李大錘抬回屋裏。
    “快去請大夫,快去!”阿福的娘子王氏喊道。
    阿福心慌意亂,趕緊去請大夫。
    片刻之後,大夫趕了過來。
    大夫望聞問切,診斷了一番。
    “最近有不少人得這個病啊。這病症奇怪得很,初時乏力咳嗽,繼而高燒不退,渾身酸痛。我碰到好幾個類似的病人,開的藥吃了不但不見好,反倒更重了。”大夫歎道。
    阿福急得團團轉:“那可怎麽辦?我爹也沒受涼,怎麽會變成這樣?”
    “興許中邪了?過幾日就好。你們最近可曾見過什麽生人?”大夫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阿福想了想,回答:“前日那個新來的何員外郎來過,還給我阿爹送了強身健體的藥湯,說是來慰問工匠,聽講是他自己掏的錢。”
    大夫冷笑了兩聲,臉色一變,匆匆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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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福一頭霧水。
    鄰居嬸子過來探望,聽到大夫和阿福的對話,臉色有些不對勁:“阿福,你們家不會是……”
    嬸子欲言又止。
    “什麽意思?”阿福不解,看她這個樣子不由得心頭發慌。
    “你還不知道?整個南城工匠坊,凡是何員外郎去過的人家,第二天必有人倒下。王木匠家的老大,張瓦匠家的二兒,還有劉篾匠……”
    阿福倒吸一口涼氣:“您是說,那位何員外郎讓我們害病的?”
    “我可沒這麽說,你別亂講。但這事兒邪門得很,他走到哪兒,病就跟到哪兒。百姓們私下都叫他……”嬸子又賣了個關子。
    “叫他什麽?您一口氣說完吧,急死我了。”
    “瘟神。”
    阿福抖了一下,想起前日何員外郎來家裏的情景。
    那是個春日午後,阿福正在院子裏修理農具,忽聽有人敲門。
    “請問這裏是李大錘師傅家嗎?”
    阿福開門一看,來人約莫三十出頭,麵容清瘦,穿著官服,舉止溫和。
    “您是?”
    “在下何見微,新任工部屯田司員外郎。聽聞李師傅手藝精湛,特來拜訪。”
    阿福連忙請進屋裏,李大錘也趕緊出來見禮。
    何見微並不擺官架子,反而關切地問起工匠們的生活起居:“李師傅,聽說南城這邊的居所年久失修,下雨時常漏水?”
    李大錘點頭:“回大人,確實如此。我們這些匠人,收入微薄,難得修葺。”
    “這不對,朝廷讓工匠幹活,工匠子弟卻不得科舉,實在不公平。既然如此,就該在別處補償,起碼該給工匠們提供合適的居所。我這就去稟報上司,務必要為大家修繕房屋。這是我們的分內之事,請勿推辭。”
    李大錘感激不盡:“大人如此體恤下民,真是我們的福氣。”
    何見微又拿出一個藥囊:“這是我家祖上的藥方熬出來的湯藥,能強身健體。李師傅年歲漸長,平日裏辛苦,喝了對身子有好處。”
    李大錘接過藥湯,當場就喝了下去,連連稱讚:“大人真是好官啊!”
    向來隻有他們給老爺們送東西,哪有老爺給他們送東西的。
    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老爹喝了那藥湯之後沒幾天,便發生了今天這一幕。
    “難道真是何員外郎帶來的災禍,莫非那藥湯裏有毒?”阿福喃喃道。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嘈雜聲。
    “何員外郎又來了!”
    “快躲起來!”
    “千萬別讓他進門!”
    阿福透過窗縫往外看。
    何員外郎每到一戶人家門前,都會輕聲詢問是否工作和生活中有麻煩,是否有需要他盡微薄之力的地方?
    沒有人敢應聲。
    所有的門戶都緊閉著,仿佛他是什麽洪水猛獸。
    何見微站在街心,環顧四周,臉上滿是困惑。
    他意識到了自己不受歡迎。
    一塊石子飛了過來,砸在他腳邊。
    “滾!瘟神!”
    “害我們這麽多人生病,還敢來!”
    “你就是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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