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慈母畫前空灑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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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宋雪凝想去半月湖會一會渡亡舟,羅靜姝也吆喝著喊著要去。
一來此事和羅靜姝哥哥有關,二來是羅靜姝主動找宋雪凝幫忙。
如果宋雪凝一個人冒險,而她眼睜睜看著,良心上也過不去。
於是宋雪凝和羅靜姝兩個人一起去半月湖。
因為王衙內四處攪弄風雲,現在半月湖的岸邊有許多人,都想來找渡亡舟。
不過想乘坐渡亡舟,似乎隻有在大霧的天氣才能看到船。
宋雪凝和羅靜姝去了好幾個晚上,都無緣一見。
兩人都有些失落。
又一次失望而歸。
回去的路上,羅靜姝忍不住問宋雪凝:“如果我哥的身體沒有變差的話,他選擇徹底忘掉那個女生,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宋雪凝想起水莽草和壁畫仙子那些事情。
壁畫仙子是把內心的執念加強,而這個渡亡舟,是把執念遺忘。雖然宋雪凝目前分析不出利弊,但是感覺非常不對勁。
就好比今天的宋雪凝和去年今日的宋雪凝,兩個人肯定不是同一個人。
因為她們中間差了一年的時光。
在這一年的時光裏,她經曆了很多事情。
她的心性、脾氣、秉性都發生了變化。
所以一年後的宋雪凝絕對不是一年前的宋雪凝。
而羅逸塵忘記了最重要的回憶,那麽他也不再是原來的他。
但是對於當事人來說,他很快樂。
宋雪凝把這些雜念扔開,說:“不管失去記憶快樂還是不快樂,這東西都損害了他的健康,所以這件事情就是有害的。”
羅靜姝咬咬牙說:“不錯,太邪門了。就好像那些女鬼一樣,被女鬼纏身的那些秀才很開心,每天都很快樂,但是他們陽氣被吸走了,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宋雪凝笑道:“你這個比喻倒是不錯。”
……
宋雪凝回到忘憂齋之後,突然意識到宋正卿怪怪的。
哥哥變得沉默寡言,對很多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好幾次她與羅靜姝、柳青等人圍坐在一起,分析渡亡舟帶來的利與弊,時不時谘詢宋正卿的意見。
宋正卿在旁邊坐著,呆呆出神。
他不再像從前那樣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關鍵,也鮮少提出自己的見解。
他似乎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麽,又好像在思索什麽問題。
那張溫潤如玉的臉上,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陰鬱。
起初,宋雪凝以為哥哥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憂心忡忡。畢竟去調查渡亡舟這種神秘的東西非常危險。
她幾次三番向他保證,自己絕不會魯莽行事,定會做好萬全準備,而且身邊有羅靜姝柳青等人陪伴。
可宋正卿隻是勉強地笑笑。
後來宋雪凝發現宋正卿經常去找羅逸塵,詢問渡亡舟的事情,問他是從哪裏聽說渡亡舟的,又是怎麽登上渡亡舟的?
“兄長不對勁。”
一日深夜,宋雪凝被一陣心悸驚醒,再也無法入眠。
她披衣起身,想去書房翻閱些關於水魅精怪的典籍,一來打發一下時間,二來說不定能尋找到克製之法。
月光如水,透過窗欞灑在地板上,萬籟俱寂。
路過廳堂時,她不由停住腳步。廳堂正中懸掛著一幅仕女畫像。
畫中女子溫婉嫻靜,眉眼間與宋雪凝有七分相似,正是他們早已過世的母親。
而她的兄長宋正卿,此刻正立於畫前。
跳躍的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頎長,投在牆上。
他一動不動,仰頭望著畫中人,仿佛一尊石像。
宋雪凝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情緒。
那是一種深沉的悲傷。
就在這一刻,一個可怕的念頭如閃電般擊中了她。
渡亡舟,能見到逝去的親人。
兄長,難道也動了那個念頭?
她想跟哥哥好好問一問,但不知為何,她不敢麵對這個事情。她害怕宋正卿真的要去渡亡舟。
而見了母親的代價就是徹底遺忘掉母親。
生命中沒有了母親,那這個哥哥還是原來的哥哥嗎?
又或者,哥哥隻是暫時思念母親而已,看看她的畫像。
是自己想多了。
哥哥是一個多麽堅強的人,他怎麽可能去乘坐渡亡舟?
她不敢再看,悄無聲息地退回房間,一夜無眠。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回到自己房中,她還是睡不著,還是想著明天得和哥哥問一問,起碼旁敲側擊一下。
出現問題總歸要麵對,掩耳盜鈴,始終不妥。
第二天清晨,宋雪凝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見宋正卿從臥室中走出,立即上前攔住。
“哥,你想去坐那艘船,是不是?”她直接問道。
本來她想問得委婉一點的,可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開門見山。
宋正卿身體一僵,低聲道:“你胡說什麽。”
“我沒有胡說!我感覺得到。你十分思念母親,一想到母親,你就很痛苦。所以你想去見一麵,所以你去問羅逸塵登渡亡舟的具體過程。可是見一麵的代價是永遠忘記母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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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往日的沉穩蕩然無存。
“是又如何?”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宋雪凝大驚失色。
“哥你瘋了!難道你不是想見母親一麵,而是真想忘記母親?身為人子卻故意忘記母親?而且我們親眼見過羅公子的下場,陸霜說得清清楚楚,那渡亡舟會損耗精氣、折損壽元!那艘船是吃人的妖物!”
“吃人?妖物?”宋正卿突然低笑起來,笑聲裏滿是自嘲與悲涼,“雪凝,你很聰明,你什麽都懂,你總能看透真相。可你懂不懂,有些痛苦,比被妖物吃了還難受?”
“我不知道,因為你沒有說。”
宋正卿突然一聲長歎。
“你我年幼喪親,你那時還小,感受不深,尚能嬉笑玩鬧。可我呢?我卻夜夜夢魘!每日閉上眼,都是爹娘的樣子!那些場景,那些聲音,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像刻在骨頭上的烙印,剔都剔不掉!實在太難受了,又是那麽想,想起來又那麽痛苦,沒有一天是安穩的,我隻想過一過安穩的生活。就好像羅逸塵一樣,你看他忘記了痛苦,就非常快樂,我也想像他那麽快樂。而且在徹底遺忘之前還能見上一麵,也算是得償所願……”
宋雪凝連連後退,臉色蒼白。
兄長看似是家中頂梁柱,是她的依靠,可他也隻是比她年長幾歲而已。
父母慘死之時,他所承受的衝擊與恐懼,遠比年幼的她深刻得多。
這些年來,他將所有的痛苦都獨自扛下。
在她麵前,他永遠是那個溫和可靠的兄長。
她習慣了他的堅強,卻忽略了他內心深處的煎熬。
宋雪凝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從未真正關心過兄長內心所想。
兄妹二人相對而立,空氣仿佛凝固。
那幅母親的畫像,依舊在牆上溫婉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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