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西山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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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西山深處,一座依山傍水、看似普通的別院悄然隱於茂林修竹之間。這裏便是駱駝陳——或者說,搬山一脈傳人提供的隱秘據點。別院外表樸實無華,內裏卻別有洞天,不僅陳設雅致,更布置有精妙的斂息陣法,將院內的氣息波動與外界隔絕。
此刻,別院最寬敞靜謐的一間臥房內,氣氛凝重。
蘇錦夏平躺在柔軟的床榻上,麵色慘白如紙,氣息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她周身經脈在之前的自毀式抵抗中寸寸斷裂,五髒六腑也因為能量的劇烈衝突而嚴重受損,若非那大慈恩寺靈童及時以佛光護住她心脈,又有蘇錦夏自身頑強的生機和體內殘存的星力吊著一口氣,恐怕早已香消玉殞。
蕭絕坐在床邊的輪椅上,他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強行催動尚未完全掌控的星力射出那一箭,再加上急火攻心,讓他本就脆弱不堪的身體雪上加霜,此刻連站立都難以做到。但他執意要守在蘇錦夏身邊,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盯著她蒼白的麵容,一眨不眨,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力渡給她。
“殿下,您也需要休息。”瓔珞姑姑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參湯,眼圈通紅地勸道。
蕭絕恍若未聞,隻是輕輕握住蘇錦夏冰涼的手,聲音沙啞:“她……何時能醒?”
房間中央,那月白僧袍的靈童僧人正盤膝而坐,雙手結印,口中梵唱低回。精純溫和的佛力如同涓涓細流,持續不斷地注入蘇錦夏體內,滋養著她受損的經脈與神魂,緩慢地修複著那些可怕的創傷。這並非治療,更像是……以無上佛法,為她強行續命,穩住那隨時可能熄滅的生命之火。
駱駝陳站在一旁,手中托著那塊閃爍著土黃色光暈的龜甲,眉頭緊鎖:“靈童的‘般若禪唱’能護住王妃心脈神魂,但王妃傷勢過重,尤其是經脈之傷,非佛力所能盡複。更麻煩的是她體內那兩股力量……”
他看向蕭絕,語氣凝重:“殿下,王妃體內那至陽至剛與至陰至寒之力,雖同出一源,卻性質迥異,如今失去她的掌控,在其體內相互衝撞,這才是最致命的隱患。佛力雖能調和,卻難以根治。長此以往,恐傷及根基,甚至……力量反噬,後果不堪設想。”
蕭絕的心猛地一沉。他何嚐不知?他體內那微弱的新生力量,與蘇錦夏同源,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體內那如同戰場般的混亂景象。“可有……其他辦法?”
靈童僧人緩緩睜開雙眼,眸中帶著悲憫:“阿彌陀佛。辦法……並非沒有,但凶險異常。”
“大師請講!”蕭絕眼中燃起一絲希望。
“王妃傷勢根源,在於力量失控,陰陽失衡。尋常藥物與外力,難以介入其核心。”靈童的目光落在蕭絕身上,“但殿下不同。殿下體內新生之力,與王妃同出一源,且性質相對溫和。若殿下能引導自身之力,渡入王妃體內,或可……以其為引,嚐試重新平衡、疏導王妃體內暴走的雙生星力。”
以自身為引,平衡疏導?!
此言一出,房間內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蕭絕如今自身難保,體內力量微弱且同樣不穩定,讓他去疏導蘇錦夏體內那狂暴的雙生星力?這無異於讓一隻螢火蟲去引導兩條失控的怒龍!稍有不慎,不僅救不了蘇錦夏,蕭絕自己也會被那狂暴的力量瞬間撕碎!
“不可!殿下萬金之軀,豈可冒此奇險!”蒼鷹立刻出聲反對。
“殿下,此法太過凶險……”瓔珞也急聲道。
蕭絕卻抬手,止住了他們的話。他看著床上氣息奄奄的蘇錦夏,眼中沒有絲毫猶豫,隻有一片沉靜的決然。
“需要我怎麽做?”他問得異常平靜。
靈童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但更多的是凝重:“殿下需將自身心神與力量,毫無保留地渡入王妃經脈之中。此舉如同行走於萬丈深淵之上的鋼絲,殿下需以自身意誌為指引,以同源之力為橋梁,小心翼翼地將王妃體內衝突的星力分離開來,引導其各歸其位,重新達成平衡。期間,殿下需承受雙生星力衝突的所有反噬,且不可有絲毫分神,否則……”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但所有人都明白。否則,便是兩人一同魂飛魄散的下場!
“本王明白了。”蕭絕點了點頭,臉上甚至露出一絲淡淡的、近乎解脫的笑容,“能與她同生共死,是本王之幸。”
他不再多言,示意蒼鷹將他推到床邊,與蘇錦夏並肩。他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開始全力調動體內那微弱卻堅韌的新生力量。那力量呈現出一種淡薄的琉璃色澤,其中夾雜著些許被淨化後的死氣沉澱,顯得並不純粹,卻帶著一種與蘇錦夏血脈相連的親切感。
靈童僧人與駱駝陳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靈童雙手印訣一變,更加濃鬱的佛光將蕭絕也籠罩在內,護住他脆弱的心神。駱駝陳則將手中龜甲按在地麵,土黃色的光暈擴散開來,形成一個穩固的陣法,隔絕內外,防止任何幹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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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絕的指尖,緩緩點向蘇錦夏的眉心。
當他的力量觸碰到蘇錦夏體內那一片混亂狂暴的能量漩渦時,即便有佛光護體,蕭絕也瞬間如遭雷擊!那感覺,如同孤舟被投入了怒海狂濤!毀滅與新生交織的恐怖力量瞬間將他那微弱的力量撕扯、擠壓,無邊的劇痛順著經脈直衝識海,讓他眼前一黑,險些當場昏厥!
但他死死咬著牙,憑借著對蘇錦夏刻骨的愛意與超越生死的意誌,硬生生穩住了那縷如同風中殘燭的力量!他摒棄了所有雜念,心神完全沉入其中,小心翼翼地,如同最耐心的工匠,開始在那片能量的風暴眼中,尋找著那微妙的平衡點……
這是一個極其漫長而痛苦的過程。
蕭絕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額頭淌下,浸濕了衣襟。他的身體因為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而微微顫抖,但他抵在蘇錦夏眉心的手指,卻穩如磐石。
時間一點點流逝。
窗外,天色由暗轉明,又由明轉暗。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覺得蕭絕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異象發生了!
蘇錦夏體內那原本狂暴衝突、明滅不定的琉璃與暗紅光芒,開始逐漸變得有序起來!它們如同被無形的手梳理著,雖然依舊澎湃,卻不再相互瘋狂攻擊,而是開始沿著各自玄奧的軌跡緩緩流轉!
而蕭絕那縷微弱的力量,如同一個忠誠的引路者,穿梭在這兩股力量之間,雖然渺小,卻異常堅韌。更讓人驚訝的是,在這引導的過程中,他自身那淡薄的琉璃色力量,似乎也在被蘇錦夏體內更加精純龐大的同源之力反哺、淬煉,變得凝實了一絲!
與此同時,昏迷中的蘇錦夏,眉心處那若隱若現的星辰符文,也再次亮起了微光,與蕭絕的力量隱隱呼應。
有效!這個方法真的有效!
蒼鷹、瓔珞等人屏住呼吸,不敢發出絲毫聲響,生怕驚擾到這關鍵的時刻。
然而,就在這看似一切向好的方向發展之時——
一直靜靜放在床頭矮幾上、那本已然焦黑、失去靈性的母親手劄,毫無征兆地,再次變得滾燙起來!
這一次,不再是最後一頁,而是整本手劄都在發燙!焦黑的封皮下,仿佛有什麽東西要破殼而出!
“嗯?”靈童僧人最先察覺到異常,目光驟然銳利,看向那本手劄。
駱駝陳也是臉色一變:“這手劄……還有靈性未泯?!”
就在他們驚疑不定之際,那焦黑的手劄猛地自動翻開!書頁無風狂舞,最終,停留在了……中間某一頁,一幅描繪著人體經脈與星辰對應關係的複雜圖譜之上!
那圖譜驟然亮起!不再是暗紅,也不再是琉璃色,而是一種……純淨無比、仿佛蘊含著生命本源的乳白色光芒!
這光芒與靈童的佛光相似,卻又截然不同,它更加古老,更加接近……生命的起源!
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有靈性般,脫離書頁,化作一道溫暖的光流,輕柔地匯入了蘇錦夏的眉心,與蕭絕正在引導的星力,以及靈童的佛力,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這股乳白光芒的加入,仿佛給那脆弱的平衡注入了最關鍵的穩定劑!蘇錦夏體內原本還有些躁動的雙生星力,瞬間變得溫順起來,流轉的速度加快,修複創傷的效率陡然提升!她蒼白的麵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一絲血色!
而蕭絕也感覺到壓力大減,那乳白色的光芒仿佛也在滋養著他近乎枯竭的心神與力量。
“這是……‘生靈源氣’?!”駱駝陳失聲驚呼,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傳說中能滋養萬物、修複本源的力量!林縈……她竟然將一縷‘生靈源氣’封印在了手劄之中?!她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
靈童僧人也是麵露訝色,宣了聲佛號:“善哉!林施主用心良苦,此番因果,深遠矣。”
隨著“生靈源氣”的融入,蘇錦夏的傷勢以驚人的速度好轉。斷裂的經脈被迅速續接、拓寬,受損的五髒被滋養修複,甚至連她體內那原本隻是被暫時壓製的“相思引”與“噬心散”混合毒性,在這股充滿生機的本源力量衝刷下,都似乎被進一步瓦解、淨化了一部分!
一天一夜之後。
蘇錦夏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即,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眸子,雖然還帶著重傷初愈的虛弱,卻已然恢複了清明,眼底深處,那琉璃與暗紅的星輝,比以前更加深邃、更加內斂。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臉色蒼白卻帶著狂喜笑容的蕭絕。
“絕……”她聲音幹澀沙啞,卻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與無盡的情意。
蕭絕緊緊握住她的手,千言萬語,都化作了眼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柔情與後怕:“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房間內的眾人,也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然而,就在這溫情彌漫的時刻,蘇錦夏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床頭那本已然徹底化為灰燼、隻留下一小撮焦黑痕跡的手劄原處。
母親……
您到底……還隱藏著多少秘密?
這“生靈源氣”,是您留下的最後饋贈嗎?
而那個占據了阿依莎身體的“九幽聖主”,她所說的“被奪走的東西”……難道,指的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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