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鐵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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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玄鐵緊貼著掌心,那觸感如同萬載寒冰,瞬間凍結了蕭鏡璃的血液,也凍結了她的呼吸。指尖描摹著那個淩厲如刀的“赦”字,仿佛有無數冤魂的哭嚎和血淚順著紋路湧入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渾身抑製不住地劇烈顫抖。
血詔!清君側!正乾坤!
這八個字,每一個都重如千鈞,足以將整個王朝掀得天翻地覆!足以將她,和此刻躺在她身邊奄奄一息的男人,碾得粉身碎骨!
她終於明白,為何慕容淵拚死也要守護那鐵盒,為何夜煞態度莫測,為何晟王步步緊逼,為何那禦藥房的內侍和宮中侍衛會慘遭滅口!一切的源頭,一切的漩渦中心,竟是這枚看似不起眼、卻承載著先帝後滔天血淚與無盡恨意的鐵詔!
它不是證據,它是…武器!一把足以弑君屠龍、亦能引火燒身的雙刃凶器!
巨大的恐懼和前所未有的重壓,讓她幾乎癱軟在地,胃裏翻江倒海,幾欲嘔吐。她死死攥著那鐵片,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仿佛一鬆手,它就會化作烈焰將她吞噬。
“咳…咳咳…”慕容淵再次發出微弱痛苦的咳嗽,嘴角溢出更多的血沫,身體無意識地痙攣著,生命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迅速黯淡。
他的痛苦將蕭鏡璃從極致的驚駭中猛地拉回現實!不!現在不是恐懼的時候!慕容淵快要死了!他必須活下去!隻有活下去,這血詔才有意義!真相才有重見天日的可能!
強烈的求生欲如同岩漿般從心底噴湧而出,瞬間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彷徨!她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而堅定,一種被逼到絕境的、近乎瘋狂的冷靜籠罩了她。
她迅速將鐵詔和那本染血的冊子用油布重新緊緊包裹,貼身藏入最裏層,確保萬無一失。然後,她撲到慕容淵身邊,再次檢查他的傷勢。
情況極其糟糕!失血過多,寒氣深入肺腑,傷口惡化,氣息已如遊絲。普通的金瘡藥和包紮根本無力回天!必須找到更有效的藥!必須讓他暖和起來!
她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這個巨大的、死寂的廢棄石窟。火光搖曳,照亮有限的範圍,遠處依舊是一片深邃的黑暗。這裏似乎曾有人停留過,角落那堆朽木就是證明。會不會…還有別的什麽東西遺落?
她抓起一根燃燒的木棍當作火把,強忍著虛弱和恐懼,開始小心翼翼地探索這個石窟。
石窟比想象中更大,穹頂高聳,怪石嶙峋,地上積著厚厚的灰塵。她沿著石壁緩慢移動,火光所能及之處,皆是空蕩和荒涼。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時,她的腳尖似乎踢到了什麽硬物,發出“哐當”一聲輕響。
她心中一緊,連忙蹲下身,用火把照亮。
那是一個半埋在灰塵裏的、鏽跡斑斑的鐵皮箱子!箱子不大,鎖扣早已鏽死。
她的心髒狂跳起來!這裏麵會有什麽?
她撿起一塊尖銳的石頭,用力砸向鏽蝕的鎖扣!幾下之後,鎖扣“啪”地一聲斷裂!
她顫抖著手,掀開箱蓋——
裏麵並非金銀財寶,而是一些雜亂陳舊的事物:幾件破爛的粗布衣服,一個空的水囊,一把鏽蝕的短柄鋤頭,還有…一個小巧的、同樣布滿鏽跡但密封尚好的錫盒!
她迫不及待地打開錫盒!一股淡淡的、陳舊的草藥味撲麵而來!
盒子裏是幾個小紙包,上麵用模糊的墨跡寫著藥名!她飛快地辨認著:“三七粉”、“白芨末”、“艾絨”…都是止血生肌的藥材!雖然年代久遠,藥效或許大打折扣,但在此絕境,已是天降甘霖!
還有一包用油紙緊緊包裹的、黑乎乎硬邦邦的東西,她掰開一點聞了聞,是幹糧!雖然早已變質,但或許能補充一點體力!
狂喜瞬間衝上心頭!她如同捧著救命稻草般,將錫盒緊緊抱在懷裏,快速返回火堆旁。
她立刻取出三七粉和白芨末,混合少許水,重新為慕容淵清洗傷口、上藥。這一次,藥物的刺激性讓他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蹙緊了眉頭,身體微微顫抖。
“忍住…慕容淵…一定要忍住…”她一邊流淚,一邊小心翼翼地包紮,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些不知存放了多久的藥材上。
隨後,她將那些變質的幹糧掰下一小塊,用溫水泡軟,試圖一點點喂入他口中。他吞咽極其困難,大部分都流了出來,但她堅持不懈,一遍又一遍地嚐試。
做完這一切,她已經筋疲力盡,渾身冷汗淋漓。她添了些柴火,讓火焰燒得更旺一些,然後緊緊抱住慕容淵冰冷的身體,試圖用自己微薄的體溫為他取暖。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逝。火光跳躍,映照著兩人狼狽而絕望的身影。
也許是藥材起了作用,也許是溫暖起了效,慕容淵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穩了一些,雖然依舊微弱,但不再像之前那樣隨時可能斷絕。
蕭鏡璃稍稍鬆了口氣,疲憊和困意如同潮水般襲來。她強打著精神,不敢睡去,耳朵警惕地傾聽著四周任何一絲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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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除了火堆的劈啪聲和慕容淵微弱的呼吸聲,石窟內一片死寂,仿佛與世隔絕。
就在她精神稍有鬆懈的刹那——
“沙…”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微不可聞的摩擦聲,極其突兀地從石窟深處、火光無法照亮的黑暗角落傳來!
蕭鏡璃全身的寒毛瞬間炸起!心髒驟然縮緊!她猛地抬頭,驚恐萬狀地望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那裏…有人?!還是…什麽東西?!
她死死捂住嘴,連呼吸都停止了,全身肌肉緊繃,如同受驚的兔子。
黑暗中,再無任何聲息。仿佛剛才那一聲,隻是她的幻覺,或是老鼠爬過。
但她不敢有絲毫大意!一種強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被窺視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緩緩纏繞上她的脊背!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移動目光,掃視著火光邊緣那模糊不清的黑暗。每一塊岩石的陰影,都仿佛潛藏著致命的殺機。
是誰?是那些殺手追來了?還是…這地下深處,本就藏著別的什麽東西?
她下意識地伸手,緊緊握住了懷中那枚冰冷堅硬的鐵詔,仿佛它能給予她一絲虛無的力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黑暗中再無任何動靜。但那令人窒息的存在感,卻並未消失,反而愈發清晰。
不能再待在這裏了!必須離開!
這個念頭瘋狂地在她腦中叫囂。慕容淵傷勢稍穩,但根本無法移動。外麵可能有追兵,這石窟深處也可能有未知的危險…進退維穀!
就在她心亂如麻、不知所措之際——
“咚…咚咚…”
一陣極其有規律、不疾不徐的…敲擊聲,忽然從石窟的某個方向清晰地傳來!
聲音不大,卻異常穩定,仿佛就在不遠處!像是在用石頭敲擊岩壁!
蕭鏡璃的瞳孔驟然收縮!這絕不是幻覺!也不是動物能發出的聲音!是人!有人在附近!
是敵?是友?
那敲擊聲持續著,節奏獨特,仿佛帶著某種…韻律?
等等!這節奏…
蕭鏡璃的心髒猛地一跳!這節奏…她竟然覺得有幾分耳熟?!像是在哪裏聽過…是…是宮中某種傳遞更漏或信號的古老節拍?!
一個荒謬而驚人的猜想瞬間擊中了她!難道…這地下深處,除了流民和殺手,還有…宮裏的人?!是敵是友?!
敲擊聲停頓了片刻,換了一個方向,再次響起。這一次,節奏略有變化,似乎…帶著一絲試探和…引導?
它像是在…指引方向?!
蕭鏡璃死死咬住下唇,腦中飛速權衡。留在這裏,是坐以待斃。跟著這來曆不明的信號走,可能是自投羅網,也可能是…一線生機!
賭!必須賭!
她看了一眼懷中氣息微弱的慕容淵,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平,添足柴火,然後深吸一口氣,抓起一根燃燒最旺的木棍作為火把,另一手握緊那塊尖銳的石頭作為武器,一步一步,極其謹慎地向著第二次敲擊聲傳來的方向摸去。
火光隻能照亮身前幾步的距離,四周是無盡的、令人心悸的黑暗。那敲擊聲再次響起,為她指引著方向,始終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她穿過嶙峋的怪石,越過幹涸的地下河床,心髒狂跳得幾乎要炸開。
終於,在拐過一塊巨大的鍾乳石後,前方的景象讓她猛地停下了腳步,瞳孔因震驚而急劇放大!
眼前不再是天然的石窟,而是一處…明顯有人工開鑿痕跡的石室!石室不大,牆壁上竟鑲嵌著幾盞早已熄滅、鏽跡斑斑的青銅燈盞!地上散落著一些腐朽的木器碎片和陶罐殘片。
最令人駭然的是…石室中央,竟然矗立著一座…低矮的、布滿灰塵的…石砌祭壇!
祭壇樣式古樸,上麵空空如也,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詭異和森然!
而那引導她的敲擊聲…就在祭壇之後!
蕭鏡璃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已凍結!這到底是什麽地方?!誰在這裏建造祭壇?!那敲擊聲…
她死死攥緊手中的“武器”,鼓起全部勇氣,顫抖著繞到祭壇之後——
火光照射下,祭壇後方的石壁之上,赫然呈現著一幅巨大的、色彩斑駁脫落、卻依舊能辨認出輪廓的…壁畫!
壁畫的內容極其詭異:背景是熊熊燃燒的宮殿和破碎的山河,中央…並非帝王將相,而是一個身穿繁複宮裝、頭戴鳳冠、麵容卻被刻意刮花、模糊不清的女子!她手持一柄滴血的長劍,腳下踩著累累白骨,身後是無數跪拜的、麵目猙獰的鬼影!
而在壁畫的一角,用一種極其古老晦澀的文字,題著一行令人觸目驚心的小字——
“鳳唳九霄,血染乾坤”!
蕭鏡璃倒吸一口冷氣,渾身冰冷!這壁畫…這題字…充滿了大逆不道的詛咒和怨恨!這祭壇…難道是祭祀這畫中女子的?!她是誰?!
那引導她來此的敲擊聲…徹底消失了。
仿佛從未存在過。
隻有這座詭異的祭壇,這幅充滿恨意的壁畫,在這死寂的地下,無聲地凝視著她這個不速之客。
巨大的恐怖和謎團,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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