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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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
    阿醜蕭鏡璃)吐出這兩個字時,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斬斷所有退路的決絕。她緊握著那張寫著會麵信息的紙條,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灼灼地看向韓婆婆。
    韓婆婆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複雜神色,似是讚許,又似是更深沉的憂慮。她並未立刻回應,隻是緩緩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連綿的雨絲,沉默良久。
    “既然你決定了,”她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沙啞,“便要明白其中的凶險。‘聽濤閣’非尋常茶樓,地處城南運河畔,魚龍混雜,是三教九流匯聚之地。‘漁翁’此人……”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水很深。他願見你,未必是善意。”
    阿醜的心微微一沉。韓婆婆的提醒印證了她內心的不安。這次會麵,絕非簡單的接洽。
    “婆婆可知,‘漁翁’究竟是何人?”她試探著問道。
    韓婆婆緩緩搖頭:“老身隻知,他是淮揚地界消息最靈通的幾人之一,與漕幫、鹽商乃至官府皆有千絲萬縷的聯係。王妃的線,有時也需借他的水道。但此人向來隻認利益,不認情分。他主動要見你這條‘新到的錦鯉’,所圖為何,老身也猜不透。”
    利益……阿醜咀嚼著這個詞。她身上有什麽值得對方圖謀的?是信陽王妃這條線?還是……她本身所攜帶的秘密?玄鐵血詔的存在,對方是否知曉?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此次會麵,老身無法陪你同去,亦不能派人明裏保護,否則隻會打草驚蛇。”韓婆婆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看著阿醜,“你需獨自前往,見機行事。記住,多看,多聽,少說。若覺情形不對,立刻脫身,保全自身為要。”
    她走到牆邊一個老舊的紅木櫃前,打開暗格,取出兩樣東西,遞給阿醜。一是一個小巧的、看似普通的牛皮水囊,但入手頗沉。“裏麵是清水,必要時可飲用。”韓婆婆意有所指。阿醜會意,這清水恐怕不簡單,或是迷藥,或是解毒劑。另一件,則是一枚打磨光滑、觸手溫潤的黑色石墜,用細繩穿著。“此石尋常,但若遇急,用力捏碎,或可……製造些許混亂,助你脫身。”
    阿醜鄭重接過,將石墜貼身戴好,水囊塞入懷中。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是她僅有的依仗。
    “三日後,酉時末,天色將暗未暗,正是人多眼雜之時。你從後巷走,繞路前往聽濤閣,途中務必確認無人跟蹤。”韓婆婆最後叮囑道,“一切,小心。”
    接下來的三日,宅院內的氣氛似乎無形中凝重了許多。韓婆婆依舊讓阿醜整理那些仿佛永遠也理不完的賬冊和藥材,但阿醜能感覺到,暗中有目光在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評估著她的鎮定與耐心。她強迫自己沉下心來,將焦慮與恐懼深深埋藏,如同最耐心的獵手,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她反複推演著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思考著應對的話語。她知道自己籌碼有限,唯一的優勢,或許就是對方對她“一無所知”而產生的試探心理,以及她身上可能連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價值”。
    第三日傍晚,酉時初。雨停了,天空卻依舊陰沉,暮色早早地籠罩了淮揚城。阿醜換上了一套韓婆婆準備的、料子普通但剪裁合體的靛藍色布裙,頭發用一根木簪簡單綰起,臉上未施脂粉,看起來像個尋常人家有點見識的幫工女子,既不顯眼,也不至過於寒酸。
    她最後檢查了一遍袖中的骨簪、懷中的水囊和石墜,以及貼身藏好的血詔玉佩。深吸一口氣,對韓婆婆點了點頭。
    韓婆婆默默打開後門,外麵是條狹窄無人的死胡同。她遞給阿醜一個裝著幾文錢和一方幹淨手帕的小布包,低聲道:“以備不時之需。”
    阿醜接過,深深看了韓婆婆一眼,不再猶豫,閃身融入漸濃的暮色之中。
    她沒有直接走向城南,而是依循韓婆婆的囑咐,先向北繞行,穿過幾條熱鬧的市集,混在人群中,仔細觀察身後。確定無人跟蹤後,才折轉向西,再轉而向南,專挑燈火闌珊、行人稀少的背街小巷前行。
    越靠近運河,空氣中的水汽越重,夾雜著船隻特有的桐油味、魚腥味和隱約的酒氣人聲。聽濤閣的輪廓在前方顯現,那是一棟臨水而建的三層木樓,飛簷翹角,燈火通明,隱約傳來絲竹管弦和喧嘩笑鬧之聲,與周圍相對安靜的民居形成鮮明對比。
    阿醜在距離聽濤閣尚有百步之遙的一條暗巷口停下,隱在陰影裏,仔細觀察。閣樓門前車馬不少,進出之人衣著各異,有錦衣華服的商賈,有短打扮的江湖客,也有看似文士模樣的清流,果然是個龍蛇混雜之地。
    她注意到,聽濤閣除了正門,側麵還有一扇較小的偏門,似乎供夥計或熟客進出。正門有迎客的夥計,眼觀六路,頗為機警。
    不能走正門。阿醜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裙,低著頭,步履從容地走向那扇偏門。剛靠近,一個看似管事的瘦高男子便攔住了她,上下打量,眼神帶著審視:“姑娘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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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醜抬起頭,目光平靜,低聲道:“受‘漁翁’之約,前來品茶。”
    聽到“漁翁”二字,那管事眼神微微一變,臉上的審視收斂了些,換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原來是貴客。請隨我來。”他不再多問,轉身引著阿醜從偏門進入。
    門內是一條光線昏暗的走廊,空氣中彌漫著酒菜和熏香混合的複雜氣味,隱約能聽到兩側包廂內傳來的猜拳行令和鶯聲燕語。管事帶著阿醜並未上樓,而是沿著走廊向深處走去,七拐八繞,來到一扇緊閉的房門前。門上無牌,與其他包廂不同。
    管事在門上輕叩三下,停頓,再叩兩下。
    門內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進。”
    管事推開門,側身讓開,對阿醜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卻並未進去,而是順手帶上了房門。
    阿醜邁步踏入房中。房間不大,陳設簡單,與外間的喧囂奢華格格不入。隻有一桌,兩椅,一燈。桌上一壺清茶,兩隻空杯。燈影搖曳,映照出窗前負手而立的一個背影。
    那人身形不高,略顯富態,穿著一件毫不起眼的深灰色綢緞長衫,背對著她,正望著窗外運河上星星點點的漁火。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來。
    約莫五十上下年紀,麵容圓潤,皮膚白皙,一雙眼睛微微眯著,帶著商人慣有的和氣笑容,但眼底深處,卻閃爍著一種精於算計、洞悉世情的冷光。
    正是“漁翁”。
    他目光落在阿醜身上,笑容可掬,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你,就是信陽王妃送來的那條……‘錦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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