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追兵的呼喝聲如同冰冷的錐子，刺破了四人剛剛燃起的微弱希望。慕容淵強撐起身，肋下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他死死咬住牙關，將阿醜蕭鏡璃）護在身後，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這個不大的洞穴。洞口被藤蔓半掩，透進的光線斑駁陸離，但顯然並非久藏之地。
    “從那邊走！”阿萊苗女采藥人）眼尖，指向洞穴深處一個被亂石堆疊、看似死路的角落，那裏隱約有空氣流動的痕跡，“後麵可能有縫隙！”
    別無選擇！灰衣人莫問弟子）生死未卜，石鋒重傷昏迷，慕容淵戰力盡失，僅憑阿醜和阿萊，根本無法對抗外麵的追兵。四人互相攙扶著，踉蹌挪到亂石堆前。慕容淵不顧傷痛，與阿萊合力搬開幾塊鬆動的石塊，果然露出一個狹窄的、僅容一人匍匐通過的岩縫！一股帶著泥土腥氣的涼風從縫隙中吹出。
    “快進去！”慕容淵低喝，讓阿萊帶著石鋒先行。阿萊毫不猶豫，拖著石鋒鑽入黑暗。慕容淵推著阿醜緊隨其後，自己則最後看了一眼洞口方向，眼中閃過痛色與決絕，隨即也俯身鑽入。
    岩縫內狹窄潮濕，凹凸不平的石壁刮擦著身體，帶來陣陣刺痛。四人隻能手腳並用地在黑暗中艱難爬行，不知前路何方，隻求能暫時擺脫追兵。身後洞穴方向隱約傳來苗兵搜索的聲響和咒罵，令人心驚膽戰。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現微光，岩縫逐漸開闊。當他們終於鑽出盡頭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更大的天然岩洞中，洞頂有裂隙透下天光，洞內竟生長著一些喜陰的蕨類植物，中央還有一窪清澈的積水。暫時安全了。
    四人癱倒在地，劇烈喘息。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失去同伴的悲痛交織，氣氛沉重。慕容淵靠坐在石壁旁，臉色灰敗，閉目調息，試圖凝聚那散亂的內息，但丹田空空如也的感覺讓他心中湧起巨大的無力感。阿醜守在他身邊，用衣襟蘸水小心擦拭他額頭的冷汗和傷口周圍的血汙，動作輕柔，眼中滿是憂色。
    阿萊則忙著檢查石鋒的傷勢，箭傷雖已包紮，但失血過多和之前的折磨讓他極度虛弱，氣息微弱。她取出最後一點草藥，搗碎後喂他服下，希望能吊住他的性命。
    “前輩他……”阿醜聲音哽咽，打破沉寂，“我們……還能回去找他嗎？”
    慕容淵睜開眼，目光沉痛地搖了搖頭：“黑巫回歸，寨中守衛森嚴，我們回去無異送死。前輩他……吉人天相，或許已脫身。”這話與其說是安慰阿醜，不如說是安慰自己。他比誰都清楚，灰衣人當時已是強弩之末，生還希望渺茫。
    阿醜淚水無聲滑落，緊緊握住慕容淵冰涼的手，仿佛要從他那裏汲取一絲力量。慕容淵反手握住她，用力捏了捏，傳遞著無聲的安慰與依靠。
    “我們現在在哪裏？”慕容淵看向阿萊，聲音沙啞。
    阿萊環顧四周，辨認著洞中的岩石和植被，眉頭緊鎖：“這裏……好像是‘斷魂崖’的下麵。斷魂崖是神女峰的支脈，傳說崖底有去無回，沒想到這岩洞能通到這裏。”她頓了頓，語氣更加凝重，“但斷魂崖離焚香塔的主峰已經很近了，這一帶……是真正的禁地，連寨子裏最勇敢的獵手都不敢輕易靠近。”
    焚香塔！這個名字讓慕容淵和阿醜心中一震。他們千辛萬苦，付出慘重代價，目的地終於近在眼前，但此刻卻以如此狼狽的狀態抵達。
    “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裏，”慕容淵掙紮著站起，身體晃了晃，被阿醜及時扶住，“追兵很可能也會找到這條縫隙。而且……石鋒需要更好的救治。”
    阿萊點頭，憂心忡忡地看著昏迷的石鋒：“石大哥傷得太重，需要靜養和好藥，這裏什麽都沒有。”
    正當三人商議如何尋找出路時，阿醜忽然輕咦一聲，目光被岩洞角落一株奇特的植物吸引。那植物形似蘭花，但葉片狹長如劍，葉脈中隱隱流動著淡金色的光澤，在昏暗的光線下十分顯眼。
    “那是什麽？”阿醜好奇地走近。
    阿萊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先是疑惑，隨即臉色驟變，失聲驚呼：“是‘金線蘭’！傳說中隻生長在至陽之地的靈藥！有續脈接骨、化解奇毒之效！但……但它旁邊那是……”
    隻見在那株金線蘭的根係旁，散落著幾片焦黑的、仿佛被雷火灼燒過的碎布，以及一小截斷裂的、色澤暗沉卻隱隱透著靈光的……線香？
    慕容淵也注意到了那截斷香，瞳孔猛地收縮！他強忍傷痛快步上前，撿起那截斷香，指尖傳來一種奇特的溫熱感，香氣已幾乎散盡，但仍能聞到一絲極其淡雅、卻仿佛能滌蕩心靈的餘韻。這香氣……與他記憶中某種模糊的、屬於宮廷最高秘製的香料有幾分相似，卻又更加純粹古老！
    “這香……”慕容淵聲音凝重，“絕非尋常之物。看這布片和斷香殘留的痕跡，似乎不久前有人在此……點燃過此香，而且發生了激烈的爭鬥？”
    阿萊蹲下身，仔細查看那焦黑的布片和周圍地麵，臉色越來越白：“這布料的織法和染料……是寨中最高等級的祭司才能使用的‘雲火緞’！還有這打鬥的痕跡……殘留的氣息好可怕……像是……像是兩種極其強大的力量對撞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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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司？強大的力量對撞？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慕容淵心頭。難道……在他們之前，已有身份極高的人到過此地？甚至可能與守塔人有關？這截斷香，是否就是通往焚香塔的關鍵？或者說……是某種儀式的殘留？
    他猛地想起守塔人曾提及的“焚香塔的奧秘”與“香”息息相關。貴妃苦心經營的“凝香”之局，其根源是否就在於此？這截偶然發現的斷香，會不會是揭開謎底的一線曙光？
    “這香和布片，必須帶走。”慕容淵當機立斷，將斷香和幾片較大的焦黑布片小心收起。他又看向那株金線蘭，“這靈藥或許對石鋒的傷勢有用。”
    阿萊連忙上前，用玉片小心地將金線蘭連根挖出，生怕損傷其靈性。“金線蘭極其罕見，藥效強大，但采摘後需盡快使用，否則靈氣流失。”
    有了意外發現的靈藥和神秘的斷香，三人心中稍定。仔細探查岩洞，終於在另一側發現了一條被藤蔓遮掩的、向上延伸的狹窄通道。通道陡峭濕滑，但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慕容淵讓阿萊帶著金線蘭和昏迷的石鋒先行，自己和阿醜斷後。攀爬的過程依舊艱難，慕容淵每向上一步都牽動傷口，冷汗淋漓，全靠意誌支撐。阿醜在他身後，不時托他一把，心中充滿了心疼與敬佩。
    終於，當他們爬出通道，重見天日時，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陡峭的山崖腰部，下方是雲霧繚繞的深穀，而抬頭望去，巍峨聳立、直插雲霄的神女峰赫然就在眼前！峰頂那若隱若現的焚香塔輪廓，在繚繞的雲霧中散發著神秘而古老的氣息，仿佛在無聲地召喚著他們。
    目的地，終於到了。但慕容淵看著手中那截冰冷的斷香，感受著體內空空如也的丹田和渾身撕裂般的疼痛，再看看身邊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阿醜和昏迷的石鋒，心中沒有絲毫輕鬆，反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焚香塔近在咫尺，但最後的這段路，恐怕才是真正的九死一生。而那截斷香帶來的謎團，讓前路更加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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