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過崖下的暗流，並非真正的水流，而是由精純陰寒風和紊亂靈氣組成的能量亂流。蘇淼淼剛一躍入，就感覺如同掉進了高速運轉的洗衣機，狂暴的力量撕扯著她的護體靈光，流雲羽衣的光芒劇烈閃爍，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臥槽！這哪是暗流，這是絞肉機吧！】蘇淼淼嚇得魂飛魄散，死死抱住懷裏的魔淵息壤，將體內所剩不多的混元之氣瘋狂注入羽衣，同時拚命回憶玉辰仙尊教導的能量引導技巧，試圖在亂流中穩住身形。
    懷中的魔淵息壤此刻卻異常活躍，表麵的漩渦紋路自行亮起，散發出淡淡的混沌光暈。這光暈並不強烈，卻仿佛擁有定鼎乾坤的力量，所過之處，狂暴的亂流竟變得溫順了些許，為她讓開了一條狹窄的、相對穩定的通道。
    【魔土大爺牛逼！】蘇淼淼大喜，趕緊順著這條通道向下潛去。【果然帶對掛件了！】
    通道幽深曲折，不知通往何處。四周是呼嘯的風和扭曲的光影，神識在這裏受到極大壓製。蘇淼淼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分心，循著魔淵息壤隱約傳來的指引，以及聆音雀所說的三個時辰倒計時，拚命下潛。
    時間在高度緊張中流逝。不知過了多久，前方隱約傳來一絲不同於亂流的、更加古老浩瀚的氣息。周圍的風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粘稠的水中的奇特感覺。
    噗通！
    她終於衝出了暗流通道，落入一個完全陌生的空間。
    這裏沒有光，卻並非一片漆黑。四周彌漫著灰蒙蒙的、如同宇宙星雲般的混沌氣流，緩慢地流淌、旋轉。腳下是堅實卻感知不到具體形態的地麵，仿佛踩在凝固的虛空之上。空氣中彌漫著令人心悸的威壓，卻又奇異地帶著一種萬物歸源的安寧。
    【這裏就是......禁地外圍？】蘇淼淼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心髒砰砰直跳。【感覺......好奇特。好像回到了天地未開的時候？】
    她懷中的魔淵息壤激動得劇烈震顫，甚至想要脫離她的懷抱，朝著某個方向飛去。那股渴望與孺慕的情緒強烈得幾乎化為實質。
    【魔土大爺，冷靜！冷靜點！】蘇淼淼趕緊把它抱緊，【我知道你找到組織了，但咱們得先找到師尊啊！】
    她嚐試感應玉辰仙尊的氣息，但在這裏，她的神識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擴散不出去。就連與師尊之間那微弱的師徒契約聯係，也變得若有若無，仿佛被這無盡的混沌氣息隔絕了。
    【糟了，聯係不上師尊！這怎麽找？】蘇淼淼有些慌了。三個時辰的限製像鞭子一樣抽打著她。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際，一個古老、仿佛由無數種聲音疊加而成、卻又異常清晰的意念，直接在她腦海深處響起：
    “持有吾之碎片......身負源初氣息......弱小......卻有趣的......生靈......”
    這意念不帶任何感情，讓蘇淼淼瞬間寒毛倒豎！
    【誰？！誰在說話？！】她猛地轉身，四周卻空無一物，隻有無盡的混沌氣流。
    “吾......即為此地。”那意念再次響起，仿佛無處不在，“汝......為何而來？”
    蘇淼淼強壓下心中的恐懼，緊緊抱著躁動的魔淵息壤，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意念清晰：【我......我來找我的師尊，天衍宗的玉辰仙尊！他是不是在這裏？他有沒有危險？】
    “玉辰......封印者......”混沌意念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檢索信息，“他......幹擾......平衡......正在......承受......反噬......”
    【反噬？！】蘇淼淼心一沉，【什麽意思？師尊他怎麽了？！】
    “試圖......強行壓製......混沌潮汐......”意念斷斷續續地傳來，“.....愚蠢......但......有魄力......”
    【那怎麽辦？怎麽救他？】蘇淼淼急了。
    “救？”意念似乎帶著一絲不解，“為何......要救？法則......運轉......潮汐......自有其規律......”
    【他是我師尊！】蘇淼淼脫口而出，【他教導我，保護我，雖然麵冷但心是好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出事！】
    意念沉默了。周圍的混沌氣流依舊緩緩流淌。
    就在蘇淼淼以為對方不再理會她時，那意念再次響起，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好奇？
    “情感......羈絆......有趣的變量......”意念聚焦在她身上，“汝......與吾......同源......卻又不同......”
    “證明......汝之價值......”
    “告訴吾......存在......的意義......”
    蘇淼淼：“？？？”
    【存在......的意義？！】她懵了，【這問題也太哲學了吧？！我一個社畜哪知道這個？！我隻是想救師尊然後回家啊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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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感覺這混沌元靈的腦回路跟魔尊有得一拚，都不太正常！
    但形勢比人強，她不敢不回答。她努力搜刮著自己貧瘠的哲學知識，結結巴巴地用意念回應：【存在......存在就是存在啊？花開花落，雲卷雲舒，生靈誕生又消亡......這一切不就是意義本身嗎？活著，感受，經曆，或許就是意義？】
    這回答她自己都覺得毫無營養。
    混沌意念再次沉默，似乎在消化她的話。周圍的混沌氣流流速微微加快。
    “感受......經曆......”意念重複著，“吾......沉睡......萬古......感受......唯有......虛無與......寂寥......”
    一股難以言喻的、龐大到令人絕望的孤寂感，伴隨著意念傳來，讓蘇淼淼瞬間窒息，幾乎要落下淚來。
    【它......它好像很孤獨？】一個念頭劃過她的腦海。
    她看著懷中安靜下來、仿佛在傾聽的魔淵息壤，又想到這混沌元靈被封印在此無盡歲月，心中莫名生出一絲同情。
    【那個......】她小心翼翼地傳遞意念，【或許......你可以試著看看外麵？看看你沉睡的這些年，世界變成了什麽樣子？有山川河流，有飛鳥走獸，有凡人王朝，有修仙宗門......雖然有很多爭鬥和不如意，但也有很多美好的東西，比如美食，比如友情，比如......呃，像大師兄那麽帥的人？】
    她開始語無倫次，試圖用具體的東西來描述存在的豐富性。
    “美食......友情......帥？”意念捕捉著這些陌生的詞匯，似乎產生了一絲興趣，“吾之碎片......在汝身邊......似乎......記錄了......一些......碎片......”
    它指的是魔淵息壤。魔淵息壤跟隨蘇淼淼這段時間，確實被動地記錄了她日常的點點滴滴，包括她對食堂美食的渴望，對大師兄、白師姐的吐槽和關心，甚至對魔尊又怕又不得不合作的複雜心情。
    一股微弱的信息流通過魔淵息壤，反饋給那混沌意念。
    片刻後，意念再次響起，語氣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波動？
    “吵鬧......卻......鮮活......”
    “與封印者......描述的......危險與......毀滅......不同......”
    蘇淼淼心中一動！【封印者？是指上古那些前輩，還是......師尊他們？】她趕緊趁熱打鐵：【世界是在變化的！有光明就有黑暗，有創造就有毀滅，但這都是世界的一部分！不能因為可能存在危險，就否定全部啊！就像不能因為怕噎著就不吃飯一樣！】
    她用了最樸素的比喻。
    “吃飯......”意念似乎理解了這個概念，“有趣的......比喻......”
    周圍的混沌氣流忽然開始向著某個方向緩緩匯聚。蘇淼淼感覺到，那股壓在心頭令人心悸的威壓，似乎減弱了一絲。
    “封印者......玉辰......”意念轉向她，“他的堅持......源於......恐懼與......責任......”
    “吾......可以......暫時......平息......潮汐......”
    蘇淼淼心中狂喜：【真的？！】
    “但是......”意念話鋒一轉，“作為......交換......”
    “汝......需成為......吾之窗口......”
    “讓吾......持續......觀察......這個......吵鬧卻鮮活的......世界......”
    “通過......汝......以及......吾之碎片......”
    蘇淼淼愣住了。【窗口？意思是......讓我當它的眼睛，繼續替它觀察世界？這算什麽？混沌元靈的現場直播專員？】
    這要求聽起來似乎......不算太難？至少比回答存在的意義那種哲學問題容易多了！
    【隻是觀察？不會控製我或者讓我做別的吧？】她謹慎地確認。
    “控製......無趣。”意念淡漠地回答，“觀察......即可。”
    【好！我答應你！】蘇淼淼立刻答應。先救下師尊再說！
    “契約......成立。”
    宏大的意念落下，蘇淼淼感覺自己的神魂似乎被烙下了一個極其微弱、卻與整個混沌空間相連的印記。同時，她懷中的魔淵息壤與她之間的聯係也更加緊密，仿佛成了那個窗口的信號放大器。
    緊接著，前方無盡的混沌氣流如同幕布般向兩側分開，露出一條通道。通道的盡頭，隱約可見一個散發著璀璨仙光、卻布滿裂痕的巨大陣法，以及陣法中央，那個嘴角溢血、麵色蒼白、卻依舊挺拔如鬆的身影玉辰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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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尊！】蘇淼淼眼眶一熱，立刻就要衝過去。
    “記住......汝之承諾......”混沌意念在她腦海中留下最後一句提醒，隨即如同潮水般退去，周圍的威壓徹底消失。
    蘇淼淼顧不得多想，抱著魔淵息壤，沿著通道飛快地奔向那個巨大的封印陣法。
    “師尊！”
    玉辰仙尊正全力維持著陣法，對抗著陣眼下方那仿佛要毀滅一切的混沌潮汐之力，忽然感覺到一股精純的混沌氣息靠近，隨後便聽到了蘇淼淼那帶著哭腔的呼喊。
    他猛地睜開眼，看到本該在思過崖的小徒弟，竟出現在這禁地核心，臉上瞬間布滿驚怒：“淼淼？！你怎會在此？！胡鬧！快離開！”
    然而，他話音未落，就感覺到陣眼下方那狂暴的、幾乎要衝破封印的混沌潮汐，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撫平，迅速變得溫順起來！陣法承受的壓力驟減，表麵的裂痕也開始緩緩修複！
    玉辰仙尊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向蘇淼淼，以及她懷中那盆散發著柔和混沌光暈的魔淵息壤。
    “師尊！您沒事吧？”蘇淼淼衝到陣法邊緣，看著師尊蒼白的臉和嘴角的血跡，心疼不已。
    “你......你對混沌元靈做了什麽？”玉辰仙尊何等人物，瞬間猜到了關鍵。若非混沌元靈主動平息潮汐，絕無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蘇淼淼擦了擦眼角，趕緊把剛才的經曆簡單說了一遍，省略了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哲學回答，隻重點說了窗口的契約。
    玉辰仙尊聽完，神情複雜無比。他看著自家這個小徒弟，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闖入禁地，私自與混沌元靈溝通，還達成了某種契約......這任何一條都足以讓她受重罰。
    然而，結果卻是她平息了這場足以毀滅宗門的危機，救了他。
    功過......已然難論。
    “師尊，您先療傷！”蘇淼淼看著師尊依舊虛弱的樣子，連忙從儲物袋裏掏出丹藥遞過去。
    玉辰仙尊接過丹藥服下，調息片刻，臉色才稍微好轉。他目光複雜地看著蘇淼淼：“你可知，與混沌元靈締結契約，意味著什麽？”
    蘇淼淼老實搖頭：“弟子不知......它隻說讓我當窗口，觀察世界。”
    “窗口......”玉辰仙尊沉吟，“或許，這並非壞事。混沌元靈若能通過你了解現今世界，或許能消弭其毀滅傾向，甚至......成為宗門的機緣。但其中風險，你需謹記。從此，你與它因果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蘇淼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聽起來好像我成了混沌元靈的專屬客服兼現場記者？】
    “此事容後再說。”玉辰仙尊站起身，雖然依舊虛弱，但氣勢已然恢複，“先離開此地。禁地異動，外界恐怕已亂成一團。”
    他袖袍一卷，帶著蘇淼淼和魔淵息壤，化作一道流光，沿著蘇淼淼來時的路徑，迅速離開了這片混沌空間。
    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原本平靜的混沌氣流再次緩緩流淌，那宏大的意念若有若無地回蕩：
    “窗口......已開啟......”
    “讓吾看看......汝等......能帶來......怎樣的......熱鬧......”
    ......
    與此同時，天衍宗內早已亂作一團。
    禁地異動，仙尊失聯，蘇淼淼失蹤！接連的變故讓所有長老焦頭爛額。洛清塵像瘋了一樣在思過崖附近尋找，白月瑤也憂心忡忡。器堂長老甚至想啟動尚未完全測試的新型陣盤強行轟開思過崖禁製。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兩道身影悄然出現在清修殿內。
    “師尊！小師妹！”洛清塵第一個發現，驚喜地衝了進去。
    眾人聞訊趕來，看到雖然臉色蒼白但並無大礙的玉辰仙尊，以及完好無損、隻是有些疲憊的蘇淼淼，皆是鬆了口氣。
    “仙尊！您沒事真是太好了！”靜心長老激動道。
    “禁地......”戒律長老欲言又止。
    玉辰仙尊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危機已暫時解除。詳情容後稟報。淼淼私自離開思過崖，雖有緣由，但觸犯門規，罰......禁足清修殿偏殿，沒有本座允許，不得外出。由本座親自看管。”
    這個懲罰，相較於她引發和解決的危機，簡直輕如鴻毛。諸位長老心知肚明，紛紛稱是。
    蘇淼淼也乖乖領罰，能回到相對熟悉的清修殿，她已經很滿足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感覺袖中的聆音雀再次一動。
    她心中咯噔一下，偷偷取出。
    聆音雀眼中紅光閃爍，傳出魔尊祁夜那帶著玩味笑意的聲音：
    “哦？竟然活著出來了？還平息了混沌潮汐？看來本尊的合作者，比想象中更能幹。”
    “窗口？有趣的職位。那麽......第一個觀察報告，是不是該向你的合作夥伴分享一下？”
    蘇淼淼：“......”
    【完了！這邊剛搞定師尊和混沌元靈，那邊魔尊大爺就來催作業了！這班真是加不完啊！】
    她看著眼前關切的大師兄、神色複雜的各位長老，以及需要調養的師尊，再想到那個等著觀察報告的混沌元靈和催債的魔尊......
    蘇淼淼感覺，自己這個窗口兼合作者的打工生涯，才剛剛開始。
    而她的回家之路，似乎更加遙遙無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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