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胡騎炊煙長歌起 征人死生飛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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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不可逾越的一道鴻溝。
寧遠城位於錦州東北部,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往南不足十裏便是渤海灣,東行約二百裏是高麗,北望就可以看見遼軍的營帳。
娘子峰位於寧遠城白羊村西北的位置,錦州其實算得上是平原,娘子峰是寧遠內較高的山峰,故而在軍事上用做烽火台,峰下駐紮著一個中隊看守烽火台。原先有五十人的編製,這幾年遼軍不斷騷擾,如今隻剩下二十七人,隊中已是怨氣衝天。但律法森嚴,浪跡天涯做逃兵更不可取。
漠上起煙,雲暮茫茫,海風吹起沙塵,掠過陰沉的土地,血紅色的霞光把天空割出一道口子,灑下鮮紅的晚霞,孤陽照出幾隻孤雁,飛旋在落寞的大地,幾聲長嘯更添幾分淒涼之意。
軍道上,一匹快馬飛馳,馬載長包。馬上是一個黝黑的軍士,身背長刀,滿身浸血,馬蹄起塵土。錦州城外,快馬急至,單手縱馬,右手舉書,高聲大呼,“兵變!兵變!兵變!”
片刻後,軍士又疾馳而出,直奔寧遠而來。
風雨欲來。
“他娘的,三年沒見來人了,費將剛從城裏回來,那達官貴人可是在吃香喝辣的。咱們在這吃糠咽菜,再不派人來,哥幾個小兵小卒都要死在這了。你看山下逃難的人,越來越多了。”娘子峰上負責看守烽火台的士兵看著山下官道上往南逃命的人群調侃道。
黝黑的麵容功略顯疲憊,營火旁的烽火台非常古樸,曆經歲月顯得飽經滄桑。另一個人搓了搓手,哈了兩口哈氣,用低沉的聲音說道:“聽說從京城裏來了大官,錦州已經在換防了,咱們可能要換走了。”
“換到哪裏不還是要打仗,你看遼人近前,指不定哪天就殺入寧遠,錦州怕也是難逃……”原先罵娘的士兵話剛說一半,餘光便望見遠處蒙山升起狼煙,大驚之餘,大呼“敵襲!敵襲!”卻沒有喊出第三聲,被遼軍探子的箭手就一箭穿喉。
另一人早在“敵襲”二字出口的時候,便也瞧見了蒙山的烽火,緊接著抄起營火,拋向烽火台的燃料。頃刻間,娘子峰上狼煙驟起。這人也抄起長刀,與遼軍斥候近身搏戰。
峰下守夜之人見峰上狼煙起,便鳴鼓示警,費蒙麵如寒霜的衝出營帳。這烽火台他已經守了七年,而他從軍也有十數載,論起軍中廝殺較量,陣前殺敵,領兵奪城,錦城之中的將帥,他也能排上號。
可是沒有銀錢開路,縱然他是軍功無數,自從寧遠將軍袁守死於遼敵之後,京城新派大官鎮守錦州,作為袁將軍舊部的費蒙便被下放到娘子峰。那時候娘子峰還不是前線,想來此生他也是無法再立軍功。
偏生遼軍連年進犯,他所帶的隊伍已經死了大半,原以為遼軍會和之前一樣小打小鬧,但費蒙也沒有大意,他從不懼怕任何敵人,也不會小看任何不起眼的小卒。
二十五人疾馳在上山的道上,暮色漸深,都是就久經沙場的老兵,又常年駐守此處,麵對敵軍來犯的情形,他們不知演練了多少次,何況營地與煙台不遠。但遼軍趕來的並不隻是小隊斥候,大隊的軍士早就圍住了營帳,將他們阻攔在山下。
娘子峰上的煙火台,隻見月光下一個身影揮舞著長刀,麵色蒼白,殘盔染血,雙臂顫抖著,倚靠在柱子上。胸前插著幾隻箭羽,四處是灑落一地的炭火。
持刀少年大喝幾聲,卻隻聽得見弱弱的回音,便再次提刀上前與遼軍廝殺,刀鋒交錯,少年已經斬殺了兩人,剩下兩人的邊軍功夫頗為了得,卻也是強弩之末,接連死在少年刀下。少年卻也是身受重傷,軟弱的癱坐在地上,嘴角滲血,低眉看著胸前的箭矢,已經虛弱到無法拔出,此舉這倒也是救了他一命。
片刻後,少年呼吸越發緩慢,神色沮喪。柱子上的一隻箭突然掉落,看來是射入不深,微風晃動之下掉落,砸在地上死去人盔甲之上,發出聲響,並不大,但在垂死邊緣的少年聽來卻是震耳欲聾。驚得少年撐刀驚慌站起,慌忙揮刀。少年雙目已是無法張開,吃力的半張雙眼,恍惚中卻看見敵將還在,自己卻渾身乏力,向後倒去。
月黑風高,快馬驚蹄,寒風掠過山坡,帶著血腥味道的海風很快就消散開。隻見來人身著紅衫,發髻緊束,馬上橫掛長槍,身背長刀,遇敵長刀出鞘,身影飛疾,手腕輕抖,長刀左挑右削,隻聽刀鋒交錯嗡鳴,刀回之時,敵軍已經死去。
紅衣人提刀下馬,雙目凝望前方,表情肅穆,呼吸急促,雙目炯炯有神。身形輕瘦高大,生得十分俊俏,本是女子,卻扮成男子模樣。輕歇息許久後,翻找著地上慘死得錦州軍屍體,神色沮喪一會之後,忽見峰上火勢不滅,箭步上山。
峰上亦滿是屍體,有遼人的,也有錦州軍的,費蒙鎧甲大破,正仰躺在山地上,小亭已經燒倒,手中佩刀還握在手。
時光流逝著,寧遠城去往錦州的山道上,一輛破舊的馬車晃悠地行進著,看行進的方向是前往錦州城。車上躺著兩個人,看身上衣服的製式是軍中之人,隻是兩人渾身是傷,看起來活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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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正是娘子峰二十七人之中僅活著的兩個人。昨夜一戰,僅有費蒙和峰上的那名少年。其餘部下全部戰死,遼人十萬大軍也跨過娘子峰,停在寧遠城五裏之外,不過兩日,便會揮兵南下,直破寧遠城。
日光漸暖,費蒙早就醒了,或者說他沒睡過。駕車的是袁將軍之女,袁紅道。車內費蒙起身的發出動靜,袁紅道偏著頭看了一眼車內,問道:“師兄,你醒了。他怎麽樣。”
費蒙摸著胸口的傷,轉頭看著還躺著的少年,歎了幾聲,“他,死不了的。你就不能關心關心我,整日駕馬提刀,與那海寇為伍,你可知你師兄是軍卒,這般下去,哪天我親自領兵拿你,你就後悔去吧。”
趕車的女子嘴角一翹,回聲道,“我可不願像你、像我爹那樣,你就在乎你那身衣服,你抱它跟它說吧,你看它能救你嗎。到頭還不是要我來救你。”
費蒙苦笑著,搖著頭不語。袁紅道自小習武,也是伶牙俐齒,現如今受傷的費蒙是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遼軍南下,娘子峰失守,再回軍中隻怕會被責罰,但還是要回去。
袁紅道停下馬車,跳入馬車之中,背起還在昏迷的少年,跳下馬車,向著官道邊的驛站走去。將少年平放在床上,又把費蒙攙扶著走客棧房間。
日上三竿,費蒙畢竟久經沙場,況且昨夜的傷並不是很重,隻是因為太累了所以躺下了而已。所以一入客棧,菜肴一上桌便狼吞虎咽起來,連湯帶水狠狠的吞進肚裏,吃飽喝足,轉過頭看著桌邊喝茶的袁紅道,略帶怒聲話道:“看什麽,我行軍打仗,餓了一晚夜,吃的不雅怎麽了。平日裏你與那些江湖刀客吃酒也像那文人雅士一般做作?”
袁紅道剛想開口,費蒙卻擺了擺手,“也不和你做口舌之爭了,你自京城來,可有什麽新消息。”
“沒什麽消息。我又不是什麽大官。”袁紅道也終於對著桌上的菜肴大快朵頤,嘴裏含糊不清的說道。
費蒙突然不語,床上少年忽然醒來,偏著頭,“你們吃就吃,還那麽大聲,體諒體諒我這將死之人好不好。”少年坐起來,倚靠在床邊,麵色蒼白,盡是疲憊之色。
“你終於肯醒了。”費蒙隻是微微偏著頭,卻是沒有去看床上的少年。略一沉默之後,少年便開口道:“接下來怎麽辦,寧遠城丟了,是回不去了,該做些什麽討生計,去錦州城?難不成也學她當匪寇?”
話未講罷,袁紅道卻是奪過話頭:“你這是什麽話,海寇怎麽了,要不是我去救你,你就死在山上了,還……”
“好了,什麽時候還鬥嘴。”費蒙搶過話開口道:“先去錦州看看,我在錦州倒是有幾個好友,就是遼軍來勢洶洶,不知錦州還能安生幾日,怕也是做不得長久之計。若是長安不派兵,恐怕真是要往南去了。”
袁紅道早就把受傷的少年背到車上,此時正駕著馬車往錦州城去,再有一日的路程就可到了。費蒙已然無礙,就是那少年仍是不能自己行走。
鎮海酒莊位於錦州城西坊,據傳當年店主曾與碧水居士在此舉杯對飲,鬥劍比拚。反正是傳言,誰知道是不是真的。隻是現在的店主並沒有顯露出任何的武功,倒是常年扮作書生模樣,大有考舉的樣子,所以所謂祖上與劍仙飲酒多半是編造出來吸引顧客的。好在其酒品質上乘,聞言而來的人倒是覺得傳言真假無所謂了。
如此,經年累月他倒是頗有資產,錦州城內也是頗有名氣。費蒙此番來投奔的就是此人。
中夜,無月,城內早就過了宵禁的時辰,街道上也隻有打更者和巡邏的城衛在遊蕩,隻是今夜有些不同,西市的房頂不知何時竄出數道人影,幾人皆是夜行的打扮,人影顯現之後有快速的消融在夜色裏,原來的房頂隻傳出“噠噠噠”落地的聲音,很快也消失了。他們已不在此處。
李青林在破舊的房間醒來,他盯著有些發黃的天花板,床邊堆積著許多年前的棉被,有些發黃,但非常幹淨。
李青林是個孤兒,二十五年前在也是大熱天的時候,被人遺棄在路邊,被錦州懷遠鏢局的鏢師撿到,帶回鏢局,十幾歲就跟著鏢師走南闖北,可惜撿到他的老鏢師在一次走鏢中死了。
李青林這個名字是那位老鏢師花了兩百文銅錢請鏢局的老賬房起的名字,那時候他也才兩三歲,什麽都不記得。
入夏的天氣很熱,位處山穀的木屋裏確實非常涼快,作為一個當了九年的老鏢師,加上從小在鏢局長大,在鏢局裏是有自己的房間的,不過這驛站和家裏不一樣,破舊之極。
這次的東家錦州宋家,那人向來醉心於一些奇怪的生物,這次的野獸不知從何處所擒,身形如牛,紅褐膚色,背生雙翅,尖爪獠牙,恐怖之極。雖然隻是雙掌大小,但如此怪異的外表,就連隊裏有幾十年閱曆的老鏢師都不敢多看幾眼。
按照車隊的速度,從邽州到達此處,再過一天就可以抵達錦州,此次任務就結束了,作為隨隊鏢師,李青林可以拿到六錢銀子。六錢銀子如果隻用來吃東西餓不死,就可以養活一個人大半年。走鏢不一樣,不隻要給官家,過路的寨子也是要打點了,所以這錢真正用到自己身上的算下來也就隻有這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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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穀的風吹著很是愜意,不覺中太陽就徹底落了下去,今夜並不是李青林守夜,所以他能在房間裏大睡。
天黑得很快,夜風穿過,吹來清爽得海風,錦州離海邊也很近。子時剛過,山間夜風突然加大了力度,呼呼地響著。吹過一陣,眾人眯著雙眼驚醒時,耳朵裏傳來守夜同伴得慘叫聲,短促的大叫把房間裏頭的人嚇醒,各自摸著刀劍,帶頭的鏢頭輕聲分散幾人之後,小心翼翼的開門出去,手中的樸刀橫在身前,眾人跟在他身後。
李青林排在第四個之後,走出房間,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借著月光,那頭怪獸與那頭小獸一樣,體型卻足有一丈高,雙翅長著乳白色的羽毛,在月光的照耀下晶瑩剔透。
小獸的籠子已經粉碎,此時趴在大獸背上,那大獸聽覺是異常靈敏,李青林眾人已經壓低了腳步,開門的微弱聲音還是被她聽見。南四童還沒有走出兩步,大獸回頭張開大口,獠牙數寸長。
那大獸一張口,隻聽見一聲咆哮,李青林的耳朵隻聽見嗡的一聲,便和前頭的人一樣丟掉手中長刀,雙手捂住耳朵,一眨眼便直愣愣的倒地不省人事。
朝陽升起,朦朧的霧氣夾帶著鮮豔的光將天地渲染成一片絢麗的蒼涼。海風吹起海霧,野林裏樹枝遮天蔽日,野草從林子裏一直延伸到路中央,星星點點冒出尖尖的嫩芽,如若是平常,可能會感歎自然之美。如今的境遇,袁紅道隻覺得胸口發悶,一路延伸的雜草仿佛在蠱惑人的心緒。
馬車一路吱呀吱呀的響著,費蒙已經能駕馬車了,傷是好了,隻是年紀大了,也不好長時間駕車。路的盡頭就是錦州城,再有幾個時辰就可到錦州。可不知為何,袁紅道心中突然迷惑起來。
費蒙在馬車頭盯著一路的景色,霧氣彌漫在山穀周圍,馬車顛簸著隱約中還能聽見車中少年的咳嗽聲。接著少年歎了口氣,暗想此時自己的模樣一定十分狼狽,可惜旅途當中沒有鏡子,隻能看見胸前未愈的傷口。
出了樹林是一條緩緩流動的小河,馬車停在小溪旁,袁紅道跳下馬車,拿出幾個水袋咕咚咕咚地往裏灌水。接著掬一把冰涼的溪水清洗臉頰。一股透骨的寒意從胸中升起,直衝後腦,她彎腰看著水裏的臉,竟無比的憔悴。然後在水中看見費蒙的臉,回頭一陣冷眼看得費蒙發毛。
“發什麽呆呢,接完水趕緊趕路。”費蒙拾起岸邊的水袋,頭也不回的朝著馬車走去。
袁紅道慌張的撥弄腳下的溪水,往邊上石頭一坐,擦幹腳上水珠,穿好鞋子走回馬車,駕馬而去。
第二日巳時剛過,李青林從血泊中醒來,雙耳尚有嗡鳴之音,腦袋還暈乎著。起身一眼瞧去皆是慘死的屍體,鏢局的人似乎隻活了他一個。順著木樓梯向樓下走去,原先囚禁著那野獸的地方非常雜亂,籠子碎了一地,就連鎖著野獸的鐵鏈子也被咬得殘破不堪。泥麵留下數尺大的爪印,顯然是昨夜那大獸留下的。細細回想,那大獸連鐵鏈都能咬斷,僅僅是一聲怒吼鏢局的人便盡數七竅流血而死。想到這,李青林摸著鼻口,鮮血已經凝結,但昨夜明明自己也是受到波及,現在能平安醒來,但之前已經稍微探查過,無一活口。
李青林把沒被大獸吃掉的馬的屍體分解開,就地生火大吃一頓,隨便在山坡上找了一個地方刨了一天的坑,因為泥土很軟,挖起來並不費勁;不過也隻是挖得很淺,勉強能躺下一具屍體。
又費勁地安葬了鏢局的人之後,夜已經深了,收拾起眾人的信物,背起自己能背動的幹糧和銀子。順著記憶裏的山路趕回錦州,雖然趕夜路是很危險的事情,但是他要盡快將這件事傳回鏢局,這種事不是劫鏢,東家損失不說,鏢局的損失票號也不一定能全部賠錢。李青林本想就此逃命,但一想鏢局畢竟是自己長大的地方,鏢局的人待自己亦如子侄兄弟,就算會被懷疑,甚至被趕出鏢局,至少要把其他弟兄埋骨之地告知於他們的家眷,也不枉相識共事這麽多年。
也不是非要夜裏趕路,隻是李青林想要遠離這個地方,畢竟有那般的大獸出沒,再待在那驛站恐會另有不測。順著夜路往南走約兩個時辰,就有一座小鎮,喚作遊川,在那裏住一夜便可以租買馬匹,快馬直達錦州城。因為鎮子在去往錦州城的反方向,所以此前鏢隊並沒有去那裏歇宿。
李青林孤身一人,又著急,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就趕到了遊川鎮,打更的經過,“夜半子時,小心火燭。”
見到了城鎮和人,讓李青林懸著的心輕微放鬆,總算不用懼怕山匪和野獸了。打更的走入深巷消失之後,李青林拿出懷遠鏢局的符牌和錦州通路文書,巡夜的捕快驗明正身無假,詢問來由之後告知鎮上的客棧所在,便繼續巡夜去了。
“福川客棧”,看清客棧的牌匾,李青林喃喃自語道,接著大步朝著門內走去。
黑夜無聲,昨夜李青林睡得很好,早早的便起身騎上昨夜與店家交談好的馬匹。能在此處購買馬匹是個特例,遊川之地自古多戰,此處大戶半數替軍部飼養軍馬,一些戰場上受傷非致命又無法再與其他好馬同行的,就會留在各州府,或賣或租與江湖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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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龐大鏢隊的束縛,李青林一人縱馬在山間平野,速度之快,不出半日就可到錦州城。果然,如此快馬加鞭,未到午時就趕到錦州城外。眼前是一輛破舊的馬車,車上是一個紅衣女子,外加一個硬朗粗獷的老漢。不過李青林沒有心思和時間去關心這些,穿過城門之後,一路穿過街道往東坊而去。
懷遠鏢局在錦州城西門三條街外,李青林跳下馬,從側門走進鏢局,見到李青林回來,負責養馬的已經自動牽了馬。見狀李青林快步穿過側院,走到大堂上,通報一聲後徑直穿過前院,往後院走去,這個時間總鏢頭和當家的都在後院,所以李青林通報大掌櫃之後往後院走找到總鏢頭。
鏢頭姓林,名雲軒;祖上曾出過懷遠將軍,傳到林雲軒祖父時已經沒有任何軍功,不過懷遠將軍的福蔭還是有的,在官府和江湖好友的幫助下,林雲軒祖父開辦懷遠鏢局,幾十年的發展,不僅和官府,軍方互有往來,錦州地界也是威名赫赫。而且軍方傷殘的老兵隻要願意都可以來鏢局謀生,不論是走鏢還是鏢局雜事,隻要兵部送人過來,鏢局就收,這也讓鏢局與軍方的交情更加深厚。
將事情來龍去脈告訴林文軒之後,林文軒並沒有斥責李青林,反而是讓他休息一段時間,現如今遼軍進犯,此次過後,鏢局也會減少走鏢的次數。
話雖如此,林文軒還是差人托官府去事發地調查了。
袁紅道攙扶著受傷的少年,費蒙早就在客棧裏麵開好了房間,背著長刀長劍和三人的行李跟著小二走上樓,身後就是袁紅道和那個少年。
當夜,費蒙找到在錦州當官的舊友,亮明身份之後,這位摯友也真的是摯友,安排費蒙在錦州軍中當一名後勤軍需官,隻需要清點分發糧草,不用在上戰場。算起來費蒙已經四十七歲,在這個時代已經屬於老者,加上他常年戍守邊關,雙鬢早已生出白發。
但是跟著費蒙的少年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過幾天他的傷養得差不多了,就會跟著大軍北上。娘子峰之事過後,遼軍已經攻下寧遠城,錦州軍已經北上抵禦,目前兩軍僵持著,冀州軍已經來援,不日將有大戰。
費蒙將此事告知那少年,語氣很平淡,這少年於他似徒似子,此去一戰無論勝負,他必定是九死一生。說不擔心是假的,畢竟相處多年,袁紅道聽聞此話,臉上也是擔憂之色,這個少年算起來是他弟弟,畢竟她父親走後她一直跟著費蒙生活,這少年從那時就相識了,她倆其實像是姐弟一般,聽到弟弟上戰場,難免有點擔憂。不過疆土淪陷,從軍者又豈能退怯。
“哎!”想到此處,袁紅道歎了一口氣說:“傷成這樣真的還能上戰場嗎?”接著看向費蒙,又看看那個少年。費蒙沒說話,既然已經決定了來錦州,就沒打算當逃兵。
“哎!”費蒙也歎了一口氣,隻有那個少年還保持著樂觀的樣子。
回到鏢局當夜,林文軒收到官府在驛站的匯報消息,證明李青林所在的鏢隊確實遭受過野獸的襲擊,確認之後林文軒派了醫師去查探李青林的傷情;眾人七竅流血的事情李青林也都如實告知了,派醫師一是救治,二是確認李青林有沒有受傷。李青林在鏢醫師的探查下,發現他的內髒確實受過傷,連耳膜也還有破損,結合官府和李青林的描述,那野獸身軀之大,怕隻有上古時期天地初生時才有的巨獸,隻會記載在古籍之上。
李青林沒死在林文軒等人眼中隻是命好,離那大獸遠了一些,受到的波及較少,甚至見到那野獸之時甚至有可能在逃命。雖說惜命並無過錯,不過鏢師棄鏢一般自己會過不了關,往後東家也不太想找這樣的鏢師。
但是現在發現上古巨獸的事情和這件事一比,棄鏢的事就微不足道了;確認此事為真之後,林文軒聯合錦州的幾位主官連夜差人快馬加鞭送往京城。
李青林並不知道這件事,關於棄鏢的事他並不在意,隻要能活命他可以做任何事情。此刻他正躺在房間裏,不隻醫師好奇李青林是怎麽活下來的,從官府的調查來看,驛站周圍數百米內都受到了打擊,他是見到大獸瞬息之間就受傷倒下了,疼痛感至今還是曆曆在目,當時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內髒受到重創,不過在醒來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痛苦,反而是身體正在自己修複中。人體是可以自己修複的,不過這樣的傷沒死的話至少需要小半年的時間才能自愈,李青林不過一夜的時間就恢複了,不可思議。
但是能活著就好了,想不明白的事不想就行了。
在錦州的時間過得很快,期間還下了一場大雨。十幾日的時間,送信的人已經到了長安。
客棧裏的少年已經能正常行走,隻要不是劇烈的行動,傷口就不會有事。又經過了三日,冀州軍已經在城外駐紮,明日會北上與錦州軍匯合奪下寧遠城。少年這個時候已經穿著盔甲帶著兵刃隨錦州城內新招募的新兵走到城外錦州羅家軍的營帳。他雖然是老兵但寧遠城的建製已經不在,他也隻能在左軍擔任一名普通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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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人,誰不是普通的人呢!
京城傳回密信:宮裏的人很高興。林文軒和那位羅姓主官見此臉上多出幾層笑意。
與此同時,冀州軍,錦州軍終於合兵於寧遠關口城下,大戰一觸即發。重新編隊的少年因為是多年老兵的緣故,並沒有用做攻城第一批的送死鬼,同時又不是嫡係又被安排在第二批攻城的梯隊。第一批自然是消耗敵軍的抵禦手段,第二批才是有可能登上城樓。
傷亡上,第一批幾乎會是全部死亡,第二批的話就看運氣了,能不能活下來純屬運氣了。打仗,實力相差無幾的時候就靠人命去填了。他跟著隊伍躲在盾兵的身後,透過盾牌間的縫隙,城牆上的人和落石像螞蟻一樣,落石之後就是火油,然後城牆邊緣,牆麵,牆下的屍體和準備上梯子的人瞬間就是一片火海。
第一批的士兵還在往城樓上衝,火油燒了有快半炷香的時間,已經有幾處城牆被突破了,局勢大好,此時少年所在的隊伍也已經到了城下。
少年跟著前麵的盾兵順著殘損的木梯向上爬,經過第一批的攻擊,現在已經沒有了落石,在他之前有四五人率先爬上木梯,現在眼前隻有兩人,慶幸的是,那人已經登上城樓正在掩護後方的二人,突然間未登上城樓的人卻一下子墜落重重地砸中少年,這一擊讓他又下滑了數階,拚力甩下掙紮的那人之後,手忙腳亂的爬上城樓。
還沒反應過來,右側長槍刺來,他迅速躲閃還是來不及被一槍紮中,頭盔掉落,緊接著順勢揮刀斬斷那敵兵的手臂,如此近的距離很輕鬆的刺穿敵人的咽喉。他這個時候必須要守護這支梯子,敵人是一個接著一個,他隻能憑著日常練習的樣子揮刀格擋擊殺,再出刀收刀,如此反複,不過隻有前麵幾招有武道的招式,後麵全是憑著本能胡亂砍殺。此次新配發的盔甲是真的好,他已經能感受到胸前受到好幾刺和許多刀,疼痛感是有的,不過並沒有流血的感覺。雖然隻殺了四五個人但像是過了幾個時辰般漫長,既是是很短暫的時間差,身後城牆上已經躍出好幾人,看著自己人越來越多,這個點終於是守住了。
接著城牆上越來越多的的人,敵軍已經退下城樓。少年癱倒在牆邊,梯子那裏已經沒有上來了,這個情況應該是城門已經打開,部隊已經進城了,那他作為先鋒攻城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嘴角滲出鮮血,雙耳失聰,腦袋嗡嗡地在響,雙手無力的耷拉著。這時候連呼吸都逐漸艱難了,如果沒有盔甲,現在他的胸口恐怕早就被戳爛了。
迷糊中他被人抬著,然後是一陣搖晃,一陣顛簸之後他就睡死過去。醒來的時候是在營帳裏,周圍都是傷員。夕陽透過門窗發出金色的光,負責治傷的是隨軍的軍醫還有回春堂的醫師。門外是部隊行走的聲音,少年坐起身,扶著牆走到門口,往遠處看去隊伍從關口直到遠處,大約是今夜就能到直取寧遠城。
就這樣在營帳裏待到天黑,正吃著幹糧闖進來一個尉官,詢問著誰會騎馬。這個時代騎兵很稀有。不過少年常年與遼軍作戰,荒野之上多年也練就了一身騎兵的本領。隨他一齊站起的還有四五個人,然後各自報過姓名所屬隊伍職級之後就被尉官身後的人帶走了。
穿過一個又一個營帳,終於走到一個校官的帳前,領來的人通報一聲之後,便領著眾人走進。裏麵已經坐了有十幾人,又等了一會,陸續又領進來十幾人。坐定之後,麵前的校官說:“今夜我等欲突襲遼軍三部,燒了他們糧草即可;故需要驍勇騎兵,力求速戰速決。諸位既已來此,便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隨我副將更換行軍用具,即刻出發。”
說完看向旁邊的尉官,他應了一聲之後,指揮著底下眾人到一旁的營帳更換盔甲,然後往馬廄去領馬,趁著夜色三十幾人騎著馬匹便往遼軍糧草地疾馳而去。
少年跟在領頭的尉官身後,馬匹停在數十丈外,三十幾人摸著黑前進,因為遼軍駐地有火光,根本不怕迷失方向。行進中尉官突然轉頭問隨行的少年:“今日攻城你很勇猛,叫什麽名字?”
這時候才想起來,原來跟在自己身後的那個人就是眼前的尉官,看來是少年在城樓上的英勇的樣子讓其印象深刻了,畢竟每個從軍的都想著當英雄。聽到此問便回話:“稟大人,小人吳峰。”
尉官嗯了一聲便不再回話了,眼前已經是遼軍的營帳,稍作休息之後,吳峰跟著尉官走向中間的糧倉,夜很黑,火光很弱,守衛的敵人很少,畢竟是再大軍後方,奇襲敵方糧草的兵法還沒有傳入遼軍,又或者遼人一向對此等行徑嗤之以鼻。
一路無話,吳峰幾人便摸到糧草旁邊,其餘人小心翼翼的往糧草堆裏灑出火油,吳峰緊張的等著,突然間糧草堆中傳來女子的嬌喘聲,緊接著是一句疑問,因為不懂遼人的語言,隻能聽出來是一句疑問,接著草堆裏探出一個頭,與吳峰隻有數尺之隔,情急之下吳峰拔出長刀正中敵軍胸口,忘記了敵軍身下還有一個人。那女人見此慘狀,驚嚇後大叫一聲,尖叫聲在寂靜的後半夜如驚雷炸耳。吳峰等人也嚇了一跳,接著吳峰抽刀揮刀一舉斬下那女子頭顱。然後拿出火折子點燃火油,旋即撤出糧草倉,示意在門口警戒的人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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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變發生在瞬息之間,遼軍反應也很迅速,這個時候,撤退的路線已經聚齊了近百人,吳峰身後的糧草已經燃起大火,沒等遼軍反應過來,吳峰等人轉頭就跑,已經偏離了原先撤離的路線,但路上還有有零散的敵軍,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還不在狀態。不過吳峰已經殺了兩人,現在處於亢奮的狀態,一路逃命是一刀一個,瞬息間七八個人已經倒地了,算是跑出了敵軍的合圍。也顧不得其他人逃沒逃了,拖著受傷的身體狂奔著,身後即是追兵,刹那間弓箭破空而來,身旁的人瞬間倒地,嘴裏還呼喊著“救我!救我!……”
並不是不想救,而是沒法救。吳峰並沒有停留,隻是轉頭略看了一眼,現在最要命的是馬停得太遠了,這時吳峰看見不遠處就是另外的兩隊,看來自己這邊的衝突反而讓他們能輕鬆逃出。也顧不了那麽多,各自逃命了。慌亂中逃回馬匹所在地,也不管是誰的馬蹬地而起駕馬奔逃,逃了一陣子漸漸遠離敵軍,仔細一數,隻有六人逃出來,吳峰便是其中之一。
天光漸亮的時候終於是趕回了營地,總算是順利完成任務,隻是折損了二十幾人,不過當官自然不會太在意,拿二十人換幾千人的糧草怎麽算都是己方占便宜了。
半個月後,吳峰已經被編入那夜的校官營中,作為王將軍的副將之一。大約是三日前,錦州軍已經攻克寧遠城,遼軍退守至娘子峰一帶。
吳峰接到的命令是其所在營前去接應戍守天嘯峰的部隊,據情報所說,遼軍發五倍兵力欲一舉奪下天曉峰。此時遼軍已然失勢,想來應該是想要天嘯峰一帶的土地,最壞的結果的在娘子峰處與錦州軍對峙。
據傳天曉峰主將已經守了六天,早已是彈盡糧絕,原定是昨日吳峰的先鋒就該到了,現在距離天嘯峰還有近百裏,想來天嘯峰守住的幾率十不足一。吳峰此時已經快馬加鞭領著百騎精兵往天嘯峰而去。隻是路途遙遠,加上暴雨天氣,泥濘路麵路並不好走。百裏,就算是騎兵不停歇也要大半日,加上如此惡劣的天氣,看來今日都不一定能到了。
吳峰並不擔心峰上將士的生死,如果陣地失守,自己帶的一百人也扭轉不了局勢,更有可能要葬身在那。他心裏忐忑不安也是因為這個,他的精銳騎兵尚且來得如此之晚,更別提王將軍帶領徒步而來的人了。一百人,如果能守住兩日,應該就能等到支援。
大半日時間已過,暴雨過後非常燥熱,吳峰已經滿身濕透,汗水夾著雨水粗製的內衣貼在體表十分難受,好一點的消息是山峰就在眼前。
軍旗尚在!天嘯峰還在死守,吳峰見狀心中陰鬱漸消,大呼“衝陣!衝陣!衝陣!”然後朝著進攻的遼軍飛馳而去,數百丈的距離在快馬蹄下不過幾十息,百騎精銳衝入敵陣如入無人之境,一路疾馳一路砍殺硬生生將遼軍分隔開。衝破敵陣後,調頭再衝,如此反複,四次往返之後,吳峰亦損失了十幾人,剩餘之人皆是大傷。遼軍見大勢已去旋即撤軍。趙將軍開門迎接,如今峰下守軍也不過兩百人,雖然多了近百騎,這兩日也並不好守。
吳峰將來路艱辛告知趙將軍之後,也將自己的預想告訴他,並表示會與其共守天嘯峰。
天初晴,而夜有雨,遼軍雨夜三攻,死戰,久攻不下又撤……
四天後,峰下將士不足百人。吳峰將手中長刀用破布綁在一起;趙將軍此時將軍旗綁在身上,站立在牆內高處,周圍也隻有十幾人,臉上已盡是疲憊色,眼中卻是殺氣十足。誓要與城共存亡。
此時敵軍已經攻破峰下堡壘大門,也稱不上門,就是幾片木板堆在一起,吳峰領著剩餘的人在門後與敵軍死戰,缺水缺糧數日,再厲害的人也會撐不住。
“不要倒!”吳峰揮刀之際腦海裏閃過;“不要死!”敵人長刀擊中自己時心裏想著;“不能倒!”敵軍長槍抵住他的胸膛直逼他後退的時候內心喊出激勵自己的話。接著緊緊的抱住懷中的長槍,不過似是千斤重的石塊砸中胸口般,哇地一聲口吐鮮血,人已經被抵在牆上,抽盡力氣也隻砍斷數隻槍杆,好在周圍的弟兄圍住他,逼開了想擠死他的遼軍。
“不能死!”意識渙散之際,吳峰立起長刀,彎腰撿起不知是哪個死人的長槍,緊緊攥在手中並抵在自己胸前,背靠城牆,盡量不讓自己倒下,胡亂的揮砍著,也不管眼前是否是不是自己人。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著,吳峰透過血紅的雙眼看去,眼前一群人圍住他,隻是在說話,反正他也聽不清,不進攻也不撤退,就這麽看著吳峰;吳峰也不動,單刀撐地,雙目死死盯著眼前的人,其實他已經看不清,隻是怒目看著,配著滿身的黑血,蓬亂的黑發,被木棍強撐著直挺挺的身軀,活脫一副屍體模樣。
樓上的趙將軍同樣被逼到石牆上,不過他是直接用軍旗旗杆站立在牆邊,早已沒有了知覺。
他已經死了!
吳峰隻覺眼前有人影閃過,毫不猶豫的提刀揮動,並不快,卻是力道十足,直把眼前人嚇一跳。接著吳峰又恢複先前的姿勢,直叫人心驚膽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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