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昨夜東風吹血腥 東來橐駝滿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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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
杜甫《哀王孫》
長安城頭頭白烏,夜飛延秋門上呼。
又向人家啄大屋,屋底達官走避胡。
金鞭斷折九馬死,骨肉不得同馳驅。
腰下寶玦青珊瑚,可憐王孫泣路隅。
問之不肯道姓名,但道困苦乞為奴。
已經百日竄荊棘,身上無有完肌膚。
高帝子孫盡隆準,龍種自與常人殊。
豺狼在邑龍在野,王孫善保千金軀。
不敢長語臨交衢,且為王孫立斯須。
昨夜東風吹血腥,東來橐駝滿舊都。
朔方健兒好身手,昔何勇銳今何愚。
竊聞天子已傳位,聖德北服南單於。
花門剺麵請雪恥,慎勿出口他人狙。
哀哉王孫慎勿疏,五陵佳氣無時無。
院中的葉子黃了一地,姚府深處還能聞見街上的販賣聲,吳峰沒空關心,此刻他的斷腿異常的疼,似是昨夜動了過多內力。
姚府的老大夫給吳峰紮了十幾針之後才好了許多。
假孟誠傷得不重,張大雙眼看著老大夫,示意他也疼也想要紮幾針,老大夫沒有理他,佝僂身軀緩緩離開,整個過程沒有多說一句話。
今日長安是陰霾的天,吳峰心情很不好,純粹就是因為受傷一事,這意味著百日內他都得待著此處,也許是因為百日後他還得再次南下——江陵,江陵,狗屁的江陵。
吳峰心中暗自罵起徐道人,一邊罵著一邊看向床邊立起的長劍。
破劍!
又想起懷中的劍訣秘籍——破書。
在姚府的日子像是被監禁一般,姚毅提醒過他,原來先前他撐著從城門找到姚府的這段路對他的斷腿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影響,最好是徹底好之前不可走動,否則哪怕痊愈了也會有瘸腿的可能。
破腿。
這天午後,吳峰已經能下地走路沒有痛覺了,他坐在門口的石階上,今天的陽光很好,照在院子裏散發出暖暖的光;吳峰眯著眼看院中的人在練劍。
仔細算起來,來到長安已經快七十日了。
約是一個月前,吳峰心態焦躁之餘再一次拿起那本劍訣,自從那一夜他一箭嵌入院牆之後,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內力不一樣了;細想之下判斷是劍訣的功勞,此時他被困在此地,不如多看幾眼,熟能生巧,聚少成多。
不料看了幾日之後被那假孟誠看見,硬搶過去,那個時候吳峰正埋怨徐道人,而且這本書他已經看了無數遍,好多字不認得,趁這個契機,吳峰詢問了那些拗口的心法口訣,
早在來到姚府幾日後,長安就發兵了,具體是什麽吳峰不得而知,照姚相的話說:聖上發旨,江南之亂不日可解。
百日之後,吳峰的腿痊愈後就作別姚毅,獨自南下,這回終於是可以去江陵,把要命的書還給徐家了。
官道之上,馬的速度越來越慢,吳峰側著頭看那匹馬,它眯著眼睛,吳峰將視線收回來,遠處的山丘下散落著村莊。
徐道人的父親一頭白發,灰白色的袍子蓋住了他的身形,看麵相非常硬朗。徐家非常富有,在江陵城有一座很大的宅子。
他看到那本泛黃的書籍時出現了很明顯恍惚,時間很短,恐怕隻有在近處的吳峰能察覺到,隻有一瞬間然後就消失了。
“你說高成去了異界?”說完話他看向吳鋒背上的長劍,眼神變得淩厲,右臂突然一抬,以極快的速度指向吳峰。
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威壓,吳峰驚嚇著連退數步,拔刀的動作還沒做完,背上的長劍就棄鞘離去,抬眼一看,它就被徐老太爺牢牢握在手中。
真氣!
吳峰腦中閃出這個詞,十有八九這就是吳峰苦苦所求而不知何處可得的真氣。待腦中思慮過後,手中長刀已經拔出來,沒有真氣的他隻能強行運起內力。
“徐前輩這是何意,此劍是徐道長托付於我的報酬,吳某也不是貪財之人,前輩若是想要回,吳某自當雙手奉上;如此刀兵相見怕是不好吧。”
徐太公揮動手中的長劍,低頭看了一眼吳峰:“此劍乃我徐家老祖早年佩劍,世間神兵利器削鐵如泥,家父傳於我,數年前我傳於高成。他既已贈與你,恐怕再回不到此間了。拿去。”
長劍脫手而出,嵌入吳峰麵前的地磚。周身真氣散去吳峰才敢收刀入鞘。略帶假笑著說:“徐前輩竟能禦劍,莫不也是那仙山道人?”
“道人?非也非也,至於那所謂禦劍之法,此劍訣學至深處調動體內真氣。”徐太公話鋒一轉:“假以時日,你也可以。”
“敢問前輩如何看出來吳某練了這秘籍,我可放不出一絲一毫的真氣。”吳峰扮作賠禮。
“哦?老夫自小練習武,那功法算來已有六十餘載,若不是有秘訣加成,以你小小年紀怎會有如此深厚的內功。怎麽難道還要老夫試你不成。”
聽到此話,吳峰的手再次握緊刀柄,準備隨時拔出來應敵;盡管眼前的是個老者,吳峰極有可能打不過他。
不,是不可能打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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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說笑了,以晚輩淺薄的功力,定然毫無勝算。”吳峰收起手作揖,他放棄了抵抗。
且不說眼前的老者,徐家世代習武,幾十號人任憑吳峰怎麽蹦躂也不可能逃脫;再者說了,他可是專門送東西回來的,就算沒有這個,就是個陌生人也不至於一見麵就打打殺殺吧。
“書已送到,在下尚有一事想問前輩,可知徐道長師門在何處,吳某還有一物需歸還。”
吳峰沒有在徐家多待,得知徐道長山門所在後就離開了徐家。接連趕了好幾天路終於到了峽州長陽城,搜尋了好幾天沒有找到。
確切的說是找到了一所道觀,裏麵卻沒有人,看樣子荒廢有許多年了。石碑上風化的“蒼雲山”三字依稀可見,也證實了此地確實是徐道長的師門。
難道這些年他從沒回來過,蒼雲山被滅門了?吳峰心中升起疑惑。不過不要緊了,這回他終於能回錦州了。
至於懷中的信物,將來若有機會見到徐道長再交還給他吧。如果有的話。
塗山,大足元年,正月初二。
塗山下了一場大雪,午後陽光正好,枝丫發了新芽,地上的雪卻還沒有化。
自從來到塗山定居之後,除了每日在地裏勞作,李青林最喜歡的就是傍晚坐在自己打造的小亭子裏喝點小酒,吹些小風,真是好不愜意。除了袋中的銀錢越來越少。
當然,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沒什麽好抱怨的。
這個時候吳峰剛剛踏入瀛洲肅寧城。
這些天,千裏之遙,一路風平浪靜倒是讓他有些不習慣。歸家心切,瀛洲已經離錦州不遠了。
吳峰突然回過神,街上的爆竹聲闖入屋內,吵醒了吳峰的清夢。
第二日,沒在肅寧停留就牽馬離開了。一路上,除了問路住店吃飯,一個人幾乎沒說話。
從南到北,見到了一些與錦州不一樣的風景。此時他已經無心再去欣賞了,隻是騎著馬機械的往錦州走。
錦州,吳府。
開門的是袁紅道,隻見她一臉驚恐的向後退去,輕聲問道:“你,不是死了嗎?”
看著靈堂自己的牌位,吳峰有些恍惚,又覺得好笑。
“你們怎麽知道我死了,難道是京城傳下話了?”按理說當時被遺落在海島上應該不足以判定吳峰幾人死了。至於長安那邊,就更不可能關心吳峰幾人了。
“不是啊,恒州營一個叫杜笑的人特地找到此處。”袁紅道靠在門口,似乎還不是十分確定眼前的吳峰是“人”。
“這個杜笑,仗義過頭了。”吳峰笑著,伸手想拿下自己的牌位,想了想又放下手,繼續說道:“費蒙人呢。”
不料袁紅道聽到這話之後臉色一沉,“師兄他,兩年前便過世了。”
旋即吳峰臉上的笑容也暗淡下來,回頭一看,果然發現了費蒙的牌位,突然一想不對,“自我去長安領賞,出海,遊曆江南,雖耽擱許久,也未到兩年。難道是我走後他突然死了!”
袁紅道聽到這話,更加懷疑眼前的不是活人了,驚愕的說道:“距你進京已然過了四年。”
過了四年。
吳峰腦袋嗡的一聲,再也聽不見袁紅道後麵的話了,腦子裏隻回蕩著“過了四年”四字。
不可能!
吳峰仔仔細細回想了一從進京城到回錦州的事情,發現即便自己途中昏迷了數次,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缺失了兩年的時間。
“你怎麽了?”見吳峰怔在原地許久,袁紅道以為他著了魔,開口問道。
“他是怎麽死的。”不久後吳峰才開口問。
見吳峰搭了話,袁紅道才稍微放下心來,“舊疾複發,病死的。”
哦。
這一次吳峰沒有怔在原地,而是走出去了,輕聲地說了一句:“我有些累了,想休息會兒。”
在錦州待了又大半個月,吳峰似乎已經接受了費蒙死亡的事實,同時也讓他感到迷茫。
活著,似乎毫無意義。
直到那一天,楚王從長安發旨,特召吳峰去長安。
這道旨意如同一道驚雷,打破了吳峰平靜的生活。他從未想過自己還會受到楚王如此特殊的召見。長安啊長安。
接到聖旨後,吳峰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即著手準備前往長安。他精心挑選了一匹駿馬,備好了行囊,踏上了通往長安的征程。
一路上,穿越山川河流,領略著大自然的壯麗景色。
和之前返程時那種心急如焚、迫不及待的心情截然不同,經過這麽多天漫長的旅程,他似乎逐漸從最初的悲痛與震驚中走出來,情緒也慢慢平複下來。這一路上的風風雨雨,仿佛成為了一種別樣的洗禮,讓他內心深處漸漸接受了費蒙已經離開人世這個事實。
盡管心中仍然彌漫著無盡的哀傷。
莫州城,山清水秀,風景如畫,讓人陶醉其中無法自拔。
出了城往西,山峰峻峭,雲霧繚繞,仿佛置身於仙境之中。溪水鏡麵般映照出天空的湛藍與白雲的飄逸。溪邊花草繁盛,散發出陣陣芬芳,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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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映著兩岸青山和綠樹,猶如一幅流動的水墨畫。
望都,曾有“登堯山望都山”之說,千年古縣。
新樂,白馬關,恒州,正定,鹿泉,井徑,娘子關,盂縣,壽陽,榆次,太穀,祁縣
新樂,這座古老而又年輕的城市,承載著悠久的曆史和燦爛的文化。
白馬關,雄偉壯觀的關卡,見證了無數的烽火與硝煙。
恒州,曾經的繁華不再。
正定,古色古香的建築、悠久的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蘊。每一塊石頭、每一片瓦礫都訴說著歲月的故事。
鹿泉,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井陘,素有“太行八陘之第五陘”的美譽,其險峻的山勢和奇特的地貌令人歎為觀止。
娘子關,以其險要的地勢和壯麗的風景而聞名天下。傳說中的巾幗英雄平陽公主曾在此鎮守,留下了一段千古佳話。
盂縣,一個寧靜祥和的小縣城,蘊含著濃厚的人文氣息。這裏的人們享受著大自然的恩賜。
壽陽,物產豐富,人傑地靈。肥沃的土地孕育出了豐碩的果實,滋養著世世代代的子民。
榆次,曆史悠久,文化繁榮。古老的廟宇、傳統的手工藝品以及豐富多彩的民俗活動,無不展現出這座城市的獨特魅力。
太穀,一派繁忙景象。
祁縣,精美的瓷器凝聚著匠人們的智慧與心血。
……
雄關漫道,去路迢迢,吳峰像是突然悟到了什麽,反正每個人都會死,去他的費蒙。
“去他的費蒙!”吳峰怒吼著。這個一直以來束縛著他的名字,在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威力。
天寶十五年。
那天應該是夏季的某一天,吳峰起得比往常早,早上的太陽非常暖,吳峰坐在院裏,身前是一些舊的物件。
這幾日他的身體更差了,原來七尺的身軀漸漸佝僂,魁梧的身材也比之前消瘦,不過今日他的精神很好。
可能是大限將至前的回光返照,吳峰暗自想著。
多年前賜予的宅子沒多少人,幾個徒弟也隻是閑暇之時過來看看他,院裏除了老友雇來做菜的廚師,就隻有他和一個數年前回錦州時撿到的棄嬰了。
時光荏苒,那男孩已經大了不少,吳峰托朋友的關係送他去了書院。
陽光正好,吳峰整理好了遺物。
他這一生並沒有娶妻,也就沒有子嗣,受人之托帶了幾個徒弟,早就各自成家。
一生清貧,除開換不了銀子的名聲,就剩不下多少東西了,養子還小,宅子就留給他吧,陽光曬到吳峰臉上。
暗紅色的木箱子打開,裏麵一塵不染,但是放了許多東西,都是舊東西並不值錢。
“靈生喜歡這把刀,就留給他吧。”吳峰看著箱中的舊東西自言自語。
很快就把東西分好了。
箱子底下是一個用黃布包裹著的盒子,這時候吳峰才想起來這裏麵是一把劍,這把劍的年紀比他還大。
脫掉黃布,打開劍匣,裏麵不過是一把非常普通的劍,劍柄上空出的位置靜靜躺著一塊牌子,就是為了這塊牌子才造的匣子。吳峰拿起牌子把玩一會兒,往事曆曆在目。
分揀過後,吳峰又把它們分別抱回堂中,攤在不同的位置。
做完這些已經午後,原先雜亂的地方也隻剩下一把鐵劍,吳峰握著鐵劍,怔在原地,那牌子早被揣進懷中。
過了很久,從外院出來一少年的聲音:“師父,有人找你。”
吳府很大,但規矩不大。
吳峰緩緩轉過身子,灰衣男孩身後就是一個白衣男子,看著年紀不大,卻是頂生華發。
吳峰有些遲鈍,還沒開口,對方已經笑口說道:“吳將軍,原來你真在這裏。”
吳峰沒有認出此人是誰,疑惑問道:“閣下是……”
“真是歲月不饒人,吳將軍竟已不記得徐某了。你手中的劍還是當年在那六竹島我贈與你的。”白衣男子不緊不慢地說著。
聽到這話,吳峰腦中回憶起幾十年的的事情。
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說: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不過我來此地全是被那師門信物氣息指引而來。”
聽到白衣男子說起那塊牌子,吳峰就相信此人就是當年的徐道長了,而後感慨說道:真的是你!
接著轉頭興奮地對男孩說盛兒,去讓安丘多準備幾道菜,說我要款待老友。哦對了,再去請李總鏢頭,快去快去。
小男孩走後,吳峰將徐道人請進屋內。
閑聊一陣後,徐道人才開口問道:那牌子還在吳兄手中,可是當年出了什麽事?
“說來慚愧,那本劍訣我已交還徐家,隻是離開正尋你師門,山門凋敝,空無一人,找尋無果,這才留在身邊,便帶回錦州了。
期間寧王叛亂,武帝賓天,不久新帝繼位,派忠武侯懷遠將軍李信親至江南這才剿滅叛賊。不久後,楚王召我隨行西巡。原本已經到那渝北,本想再去你山門一看,不料西邊有胡人進犯,新帝下旨命楚王平亂,這一去便在邊疆十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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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寶三年,舊疾複發,這才告病還鄉,吳某離家幾十年,實在是念家,便想著先回錦州看看。後來再想南下卻已是力不從心,沒能辦成所托之事實在是愧疚。”
吳峰正起身躬身致歉,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扶起,徐道人這才說道。
“無妨無妨,既突生異變便是天意。罷了,如今我既然回來了,不如我自送去吧。”
接著吳峰從懷中取出牌子,卻被徐道人隔空攝取過去。
吳峰訝異,想了想謹慎的問道:“當年一別後。徐道長可是已經尋得那大道了?”
徐道人嘴角帶笑,說:我確實是得了些機緣,不過離那大道尚遠。
而後語氣嚴肅地說:而且此次徐某是惹上些仇家,拚死之下不得已這才回此地躲避。
他的話鋒再一轉,盯著吳峰沉說道:“我觀吳將軍氣息衰弱,吳某這有些許丹藥,服之可保將軍延年益壽。”
接著桌上便憑空而來幾個玉瓶。
吳峰眼前一亮,旋即聲音一冷,緩緩說道:“生死有命,枯坐於此,不過虛度光陰而已。倒不如留給那幾個頑徒。”
徐道長聽聞也沒說什麽話,吳峰卻再次說道:
“不知我那小徒弟吳盛可有機緣拜入徐道長門下,不求學那大道,學些武藝傍身也好。”
徐道人微微一笑,“我看吳將軍真氣充盈,想是那劍訣已練至出神入化了,若是他學的三四分也足以睥睨此間江湖了。”
吳峰的眼一下子就淡下來了,這話中之意就是在拒絕他的意思,也是在說那孩子並沒有修道的資質,吳峰歎了一口氣。
見狀,徐道人又說道:“十幾年內我不會離開,你若真舍得,往後十餘年可讓他跟著我,遊曆江湖,閑暇之餘指點一二還是辦得到的,此計如何。”
“好!”吳峰答得很幹脆。
第二日,徐道人告訴吳峰一年後會回來帶走吳盛,昨夜吳盛已經磕頭拜師,至於為什麽是一年後,他沒說。
那天應該是七月十七,那天的清晨很冷,安丘沒有在院子裏看到吳峰,便去房中查看,推門進去才發現吳峰已經在昨夜死去。
遺產自然是早就分好了,本來就沒什麽東西,多數是一些長安賞賜的東西。
宅子是留給吳盛的,但還是留著幾個徒弟的房間,吳府很大。
喪事很簡單,來吊唁的人很多,時間過得慢,吳盛抬頭卻已經到了黃昏。
這時候,興王來了。
興王的封地就是代州,可惜興王李應自小體弱多病,最喜愛聽戰場廝殺之事。
吳峰西北退胡的功績傳回錦州的時候,興王就留意到吳峰了,直到數年前吳峰回錦州的時候,經常來此聽吳峰講軍中之事,雖是王爺卻沒有架子。
一個黑影卻悄悄走到放牌位的地方,借著月光和燭光,可以看到上麵的字。黑影默默上了香,下跪磕頭。
“不去看一眼嗎。”
黑影搖搖頭:“我和老頭子打賭說了,混不出名頭絕不回來。”
另一人噗嗤笑道:“老頭子可是追封了二品忠武將軍寧遠伯,一身武藝冠絕天下。憑你我這點功夫怎麽混,省省吧。”
這時候窗外傳來聲音:“師父給你們留了東西,在你們房間裏。”說完那人就走了。
這院子黑影非常熟悉,很快就回到那個房間,桌子上是兩封信和兩個劍匣。
黑衣男子沒有去看那把劍,而是擺放在外麵的那本書。
緩了許久,才打開那封信。
不久之後,青衣女子柔聲說道:“你哭了!”
男子沉聲說:“我沒有!”
兩人是袁紅道的孫子孫女,記不清是哪年賭氣去了江南,為此,吳峰還特意寫了一封信去江南給餘烈。
錦州城北門外十餘裏外,吳峰墓前,徐道人臉色蒼白,靜靜看著冰冷的石碑,歎了一口氣:“這世間真的沒有值得留戀的嗎,人都怕死,你怎麽就不怕呢。唉……”
靜夜無聲,沒有任何回應。
“李兄今夜怎麽不易容反而以真容現身,不怕被宮裏的人瞧見綁了去。”
“你知道我的事?”李青林有些疑惑。他與吳峰差不了幾歲,卻還是年輕的樣子,這件怪事在四十幾年前的時候他就發現了。
那個時候,身邊的人逐漸老去,他卻沒有變化,不得已之下,平日裏都是化了老的妝容,今夜是特意來吳峰墓前看看老朋友。
在別人看來,現在的他需要杵著拐杖方能行走,隻能等著夜裏才能來吊唁。
徐道長沒回答他的話。
忽然吳峰轉過頭來,笑著說道:“你覺得我假死脫身,換個身份這主意如何。”
“可行。”徐道長緩緩開口。
“徐道長,道家可有替身之法代李某下葬,否則進了棺材可出不來了。”李青林輕聲的問道。
徐道長隻靜靜看著他,沉思了一會兒,“今夜李兄不是為了吳將軍來的,是來堵徐某的吧。”
“道長有所不知,這十幾年間在下幾乎走遍這天下,道法之事也略知一二,自身之事始終尋不得緣由。之前就聽過你的事情,想必你此番歸來功力必定有所提升,區區替身定然不在話下。”李青林說完,吹過一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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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道長沒有說話,像是在回憶些事情,思考一會兒之後,開口說道:“此事,我可以助你,正好我也要雲遊一段時間;李兄若不嫌棄可與我同行。”
聽到此話,李青林眼睛一亮,又有些疑惑:“以徐兄的修為,普天之下誰能攔得住,又何必可以邀我同行。”
徐道長淡淡一笑,“路途遙遠,我還是渴望有同行的伴,而且此間我認識的人恐怕沒幾個在世了,你算一個;其二是我要帶著吳將軍的小徒弟,習武之事還需要你多照看。”
吳盛?“難不成徐兄不願意教他?我觀他根骨不錯,是個習武的苗子。為何……”
“倒也不是,隻是凡間武學我已多年不用,有些生疏。”說著徐道長抬手,指尖發出細微的金光,隨即從腰間取出一張符紙,遞給李青林,“在你需要之時,取指尖精血滴入符中,我感應後自會替你做法幻化紙人。我過幾日就走,李兄做了決定可隨時到吳府邸尋我。”
符紙飄進李青林手中,僅僅是低頭的一瞬間,再次抬頭,隻看到一道微弱的黃光向遠處飛走。以李青林的“高齡”竟也被嚇了一跳,連連後退,差點摔在地上。
看了吳峰的墳堆,歎一口氣,轉身離去。
兩個時辰後,徐道長感應到符紙激活,雙手掐訣默念著法訣。
與此同時,李青林麵前符紙發出青光竟然幻化成自己年老的模樣,隻是毫無生機。即便是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被驚著了。
看了最後一眼自己的院子,李青林轉身離開,朝著吳府去了。
不一會兒就到了。
徐道長像是特意引他過去一般,很快就找到徐道長的房間。
“李兄可是想好了,要與在下同行。”
“恐怕要讓徐兄失望了,在下是來與徐兄道別的,此次一別,不知何日再見,保重。”李青林並沒有進門,這一別兩個人並沒有見麵。
西川的官道上,吳盛駕著馬車,徐道長坐在車裏。從錦州出來已經有兩個多月了。期間他拜訪了幾個相熟的門派,和預想中差不多,師叔師伯基本都仙逝了,當年的師兄師弟如今都成了太師爺輩了。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麽吳峰找不到自己的山門,但其他門派的師兄師弟卻說這幾年都還在和蒼雲山交流。
他當然可以用遁術,那樣很快就到了山門,此番回去,隻是去看看曾經的門派,其他的事他還沒有做決定。
蒼雲山,一切如故。
值守山門的弟子見有人來訪,上前詢問:“敢問前輩姓名,來此有何貴幹。”
徐道人此時是老者模樣,和氣的說道:“在下鎮海宮徐高成,來此尋友,蒼雲山如今掌門是何人。”
“請前輩隨我來。”
徐道人和吳盛跟著其中一人進了大堂,等待了一會兒之後,從內堂走出一位同樣華發的老者。徐道人不認識,眼神黯淡下來。
“在下蒼雲山掌門顏城,不知這位師兄來此所為何事?”
徐道人沉默了一會,開口問道:“尹逾長老可還在?”
“太師祖早已仙逝。”
“關一麟師兄如何。”
“仙逝。”
……
一連問了十幾個人,全都是仙逝的回答,徐道人心中倒是沒什麽波瀾;反倒是顏城,聽到如此多的師祖輩的名字,有些他也沒見過,隻在牌位上看過名字,一下子有點汗流浹背——這位竟是師祖輩的人?
“周裴師弟可在?”徐道人問出最後一個名字。
“師祖尚在,在後山靜修,已多年不問世事。前輩可是……”
顏城話沒說完,徐道人便化作一道金光遠遁而去,隻留下顏城和吳盛麵麵相覷。
吳盛聽過吳峰講徐道人的事,倒不是很驚訝。反倒是顏城,這樣的遁術他也隻在門內古籍裏見過,就是他口中的太師祖也不曾有這樣的本領。
然後暗道一聲不好,此人莫不是來尋仇的!緊接著提起吳盛往後山奔襲而去。
一瞬之間徐道人就到了後山,現出身形之後不久,從某個洞府中禦劍飛出一人,同樣是白發蒼蒼。
身旁橫飛著三把飛劍,氣勢洶洶對著徐道人,“此處乃我山門禁地,道友速速離去,否則別怪周某劍下無情了。”
徐道人盈盈笑著,“周師弟,多年未見,如今你竟能操縱四把飛劍,功力進步不小啊。”
周裴上下打量著徐道人,兩人分別時是幾十年前,容貌已大不同,周裴可沒有探查氣息的本事,故沒有認出徐道人。
“道友何門何派,道門之內尚在世的師兄周某可都認得,不記得有道友是何人。”
後山禁地是蒼雲山內門弟修行之地,兩人對話不過十幾息,此時周圍已經圍了十幾名內門弟子。徐道人神識查探之後,心中不免感慨——竟沒有人學會禦劍飛行。
地上的弟子也在竊竊私語,無非就是感歎禦劍而行竟是真的存在。
聽到周裴這一問,徐道人掐訣將懷中的玉牌射向周裴,“周師弟,我是徐高成,幾十年不見,你竟不認識我了,不過此物你應該認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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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裴收起一把飛劍,順手接過,仔細查探,心中感歎,好清純的靈力,接著說道,“此物確實是我派徐師兄之物,不過徐師兄早就隕落,況且閣下妖氣裹身,渾身散發血氣,魔教妖人膽敢冒充我師兄,找死!”
接著又喚出兩把飛劍,朝著徐道人襲來。
徐道人眼睛一亮,要知道在此界麵天地靈氣極度匱乏的條件下,就是當時練氣巔峰的他最多也就能操縱三把飛劍,真要嚴格來算就是兩把,第三把純是充門麵的。現在這周師弟明明也不過練氣巔峰,卻同時操縱五柄飛劍。
以他金丹期的修為,在天地靈氣匱乏的境地也沒有好方法操縱。
徐道人一揮手,四把近前的飛劍紛紛失去活力,墜落下去,連前方周裴的身形也晃動了一下。
接著周裴的身影化作幻影,消失了。緊接著從後山殺出一人,一看正是周裴。原先那個不過是他製作的符籙分身。
“周師弟,多年未見,你竟如此蒼老了。”周裴的真身比之前蒼老不少,修道之人本身身材比較瘦小,加上年紀已經不小了,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瘦弱。
“顏城,率眾弟子退去,沒有我的指令,不許進入後山。”周裴沒有理會徐道人的話,而是傳音給顏城,接著抬眼看著徐道人,“師兄,還請去後閣一續。”
“好!”徐道人一道遁光離去,裹著吳盛折返回來,來回不過一息。
蒼雲山後山其實很大,不過被圈做禁地的才是真的後山,而且後山不是一座山,而是在一片平地上建起的建築群,基本都是門內高層長老清修的地方,普通弟子基本沒機會進來。
“原來這禁地裏是這樣風光”,當年徐道人雖然是長老親傳弟子,卻也沒機會來此地,而且他很早就下山遊曆了,很少回山門。
“不過如此,我在此地待了幾十年,禁地,也不過如此。”周裴領著二人到水榭旁的滴星閣,這便是他常年閉關的居所。
“這位弟子莫不是師兄的收的弟子?”兩人各自就座,被安排在外,這才引來周裴一問。
“是。不過他並無修道天分,學些凡間武學,治國經略倒是可以。”徐道人輕描淡寫,接著又說道,“多年未見,師弟竟成了太上長老,還練就了分身本領……”
話被周裴打斷,“師兄就別拿我打趣了,我看師兄周身靈氣充沛,修為更是無法窺測,想必是外出遊曆得了大機緣了,我這點修為又何足掛齒。”話鋒一轉,“師兄可是築基了?”
見周裴的臉突然冷峻,徐道人還是盈盈笑著,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師弟可想過築基,我這裏還有些材料,可供門內三四人突破。”
“我?”周裴眼睛一亮,哽咽著發出疑問,或許隻有他自己聽見,沉默了許久,才抬頭看著徐道人,“師兄縱然有靈丹妙藥,此界靈氣稀薄,又怎能築基,難道師兄自外界歸來?”
這著實是個大問題,不過,徐道人答道:“我這有一陣法,可匯聚此界天地靈氣一點,用高階靈石輔之,倒是有幾分可能。”他停頓了一會兒:“壞處嘛,自然是有,不過與師弟無關,此陣一出,此界靈氣將更加稀薄,並且不可逆轉。除師弟外,門內可有天資卓絕之人?”
“師兄既自外界築基,何不領我等飛渡過去。”
“師弟有所不知,當年得去外界是機緣巧合,我在外界留的法陣是十餘年後,此界之人是無法強行突破界麵的,恐怕師弟壽元不夠了。”想了很久,徐道人還是要把話說得直白一些,他確實設置了一個十幾年後開啟傳送陣的法陣。在此之前,他自己也出不去。
“這樣啊。”周裴喃喃自語,聲音小到隻有他自己聽得見。許久之後,才說:“道統沒落了,門內弟子中,也不過十餘人進入練氣期,靈氣實在過於稀薄了。”
“幾十年前,我曾托人將玉牌還回山門,為何那時山門凋敝,可是遭遇什麽變故。”徐道人突然想到吳鋒說過他來時山門空無一人。
不料這句話勾起了周裴的記憶。
“幾十年前。恐怕是驚鴻門論道那年,寒明山趁山門精英弟子不在襲擊我們,搶奪修煉資源;應是那段時間的事吧。當時我在西北遊曆,不在門內,也不在驚鴻門,也是在許多年後回山才有所提及。”
“竟有此等事,那魔派可還在?”
“師兄是想打上門去。那倒不必,它們已成了一片廢墟,作惡多端,遭道門圍剿,已被滅宗了。”
“既如此,師弟便安心準備突破之事,我去尋一絕佳之地布置陣法,在此界突破怕是要費些功夫。”說完徐道人就起身離開挑選地方去了。
那陣法自然是封靈大陣了,以他金丹初期的修為搭建起來自然是有些困難,不是用在困敵,所以倒不用時刻提防,隻需稍微維持陣法即可。
對於徐道人來說,這個陣法至關重要,它就是傳說中的封靈大陣!此陣能夠封鎖靈氣,防止外界幹擾,確保突破時不受影響。然而,以他目前金丹初期的修為,想要獨自搭建起這樣一座強大的陣法,確實麵臨著一些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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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幸運的是,這次布陣並非用於困敵之用,因此無需時刻保持高度警惕和嚴密防守。隻要稍加維持陣法的基本運行狀態,就能滿足需求。當然,盡管不需要過度緊張,但也不能掉以輕心。畢竟,任何一個細節的疏忽都可能導致陣法失效,從而影響到突破失敗。
他必須全神貫注、全力以赴地投入其中,才能確保萬無一失。於是,他開始仔細勘察周圍環境,尋找那個最為理想的布陣之地。
數日後,經過長時間的精心準備和努力,徐道人選擇了一個空曠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氣,開始施展出自己最為得意的陣法之道。隨著他手中法訣不斷變化,一道道神秘而強大的氣息從他身上湧現出來。
隻見他取出一塊塊晶瑩剔透的靈石,這些靈石都是他多年來收集而來的珍貴資源。他小心翼翼地將這些靈石按照特定的方位和順序放置在大陣之中,每一塊靈石都蘊含著濃鬱的靈氣。
隨著靈石的不斷投入,整個大陣開始嗡嗡作響,光芒閃爍。徐道人全神貫注地操縱著大陣,不敢有絲毫鬆懈。他深知這座大陣的重要性,如果在突破過程中因為靈石不足而導致大陣失效,那麽後果將不堪設想。
周裴早就在陣中入定了。突破時間因人而異,少則一兩個月,多則七八個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裴額頭漸漸滲出汗水,但他的神情卻越發堅定;隨著陣眼的靈石逐漸消耗,整個大陣持續發出微弱的光芒,周裴與天地間的靈氣產生了共鳴。
此時的徐道人鬆了一口氣,但他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接下來,周裴需要全力以赴地引導自身靈力,借助大陣的力量完成突破。
周裴進入到一種無我的境界。在這個過程中,他將麵臨巨大的壓力和考驗,能否成功還要看他能不能堅持下去,要成功突破瓶頸,邁向更高的修行層次,在這件事上,徐道人再也不能幫他了。
時光匆匆,眨眼間便已過去兩個月。這段時間裏,那座巨大陣法所散發出的靈氣愈發濃鬱,甚至已經達到了令人驚歎的程度。整個門派都籠罩在一種緊張而凝重的氛圍之中,仿佛麵臨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危機。幾乎所有的弟子都被派遣出去鎮守山門,以防萬一。
雖然絕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是為了什麽,突破這種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然而,在這一片緊張與忙碌之中,唯有徐道人顯得格外淡定從容。在他眼中,這些舉動簡直就是多餘之舉。以他的修為境界,在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任何敵手,無人能與之抗衡。
時光匆匆逝去,轉眼間半年時間已經過去。遺憾的是,周裴並沒有成功突破境界。這無疑給了他沉重一擊,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周裴此刻心境已亂,再加上他的壽命所剩無幾,恐怕今生都難以再次突破修為瓶頸了。
在這半年裏,周裴曆經無數艱辛與磨難,日複一日地刻苦修煉,但最終還是功虧一簣。他曾滿懷期待地憧憬著突破後的境界提升,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如此殘酷的現實。
而徐道人雖然擁有那幾顆築基丹,但他也明白,對於現在的周裴來說,這些丹藥可能已經無法發揮出最大的功效。畢竟,一個人的心態和身體狀況都會對修煉產生重要影響。此時的周裴,道心已然動搖,即便有再好的資源相助,也未必能夠順利突破。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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