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嬋認真地聽著，將蓬萊弟子們的熱情話語一一記在心裏，可她的餘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不遠處的薛青身上。
    薛長老始終安靜地站在弟子隊伍的最前方，背對著她們，眺望著無垠碧海。
    明明身處喧囂，她身上卻縈繞著一種揮之不去的孤寂。
    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讓小嬋的心口微微一揪。
    她想起了另一個人。
    一個在泥潭中，曾對她伸出過唯一援手的人。
    那個人，也總是這樣，看起來那麽安靜，可眼底卻藏著比海還深的心事。
    她說過，她想要自由。
    可……
    想到這裏，小嬋垂下了眼，一絲傷感悄然漫上心頭。
    就在這時，悠遠而莊嚴的鍾聲響起，回蕩在海岸之上。
    吉時已到。
    岸邊瞬間肅靜下來，海晏真人洪亮的聲音回蕩在祭台之上，宣告著大典的正式開始。
    薛青對林瑤兒等人微微頷首，示意她們在此等候，自己則轉身，走入了長老們所在的區域。
    她沒有往中間去，而是自然而然地站到了隊伍的最末端，一個既能看清全局又不會引人注目的位置。
    人群中，那五道各異的身影幾乎在同時有了不易察覺的動作。
    裴玄度、蕭霽、夙夜、慕九霄、謝無咎，他們五人分立各處，可他們站立的位置，卻都有意無意地，將那個不起眼的角落，納入了自己能第一時間趕到的範圍。
    祭海大典，正式開始。
    白玉祭台之上，海晏真人神情肅穆，他高聲吟誦著古老的祭文，聲音仿佛與海潮聲融為一體。
    “呈靜海琉璃！”
    玉匣打開，一枚拳頭大小、通體碧透的琉璃寶珠靜靜躺在其中。
    寶珠之內，仿佛有流光湧動，散發出柔和而強大的靈力波動，將周遭的海風都安撫得溫順了幾分。
    海晏真人神情肅穆，雙手結印，口中開始吟誦起古老而晦澀的咒文。
    隨著他的吟誦，那塊靜海琉璃散發出的光芒愈發強盛，將整座祭台都籠罩在一片神聖的碧光之中。
    咒文的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海晏真人雙手捧起靜海琉璃，高舉過頂，然後用力將其投入前方的海中。
    “噗通！”
    一聲悶響，靜海琉璃沒入海麵，激起一圈圈漣漪。
    緊接著，原本平靜的海麵開始翻湧，一道道巨浪接連拍打在海岸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這是祭典的正常環節，海靈正在回應蓬萊的祭品。
    薛青看著那一道道翻湧的海浪，眼底深處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她負在身後的手，指尖輕輕蜷起。
    按照儀式，待海晏真人的安魂咒念罷，這狂暴的海浪便會徹底平息，祭典也將圓滿結束。
    海晏真人閉上雙眼，莊嚴的咒語聲再次響起，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緩緩散開。
    海浪似乎真的有了平息的跡象。
    賓客席上，眾人臉上都露出了放鬆的神色。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那即將平息的海浪，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攪動，竟以比方才更加狂暴的姿態，轟然掀起數十丈之高！
    “轟隆——”
    巨大的水牆遮天蔽日，猛地朝著海岸拍來！
    “怎麽回事！”
    “靜海琉璃失效了？”
    在場眾人皆是大驚失色，賓客們紛紛後退。
    海晏真人猛地睜開眼，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而站在人群邊緣的薛青，看著這一幕，也露出了些訝異之色。
    怎麽會這樣。
    海晏真人和一眾蓬萊長老麵色凝重，正欲上前查探。
    就在這時，那遮天蔽日的巨浪伴隨著撕裂耳膜的狂風，呼嘯著卷上海岸。
    它的目標竟不是祭台，而是衝著林瑤兒與小嬋她們所在的方向，猛然拍下！
    站在不遠處賓客席上的文長老看到這一幕，護徒心切，也顧不得什麽仙門風度，連忙高聲疾呼：“徒兒，你們快避開！”
    不用他提醒，林瑤兒和那群蓬萊弟子早已嚇得大驚失色，紛紛祭出自己的法寶，與小嬋一同向後飛速撤退。
    可那海浪來勢洶洶，快得超乎想象，冰冷的水汽幾乎已撲麵而來，根本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
    千鈞一發之際，小嬋被林瑤兒拉著，卻異常鎮定。
    她信手一揮，指尖靈光流轉，一道繁複的金色符文憑空而成，瞬間在她與眾弟子麵前展開，形成一個半透明的金色光罩，恰好將所有人護在其中。
    “轟——”
    海浪狠狠擊打在光罩之上，發出震天動地的巨響，水花炸開，漫天飛濺。
    然而那看似薄薄一層的光罩卻堅不可摧，任憑浪濤如何凶猛，都沒有傷到罩內的眾人分毫。
    劫後餘生的蓬萊弟子們看到這一幕，全都鬆了口氣，看向小嬋的眼神充滿了震驚與感激。
    “文嬋道友，你也太厲害了吧！”林瑤兒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滿眼都是崇拜。
    祭台上的海晏真人和不遠處的文長老見狀，也齊齊舒了口氣，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唯有薛青。
    在所有人緊繃的神經都鬆懈下來的那一刻，她的心卻猛地一沉。
    不對勁。
    就在此時，那觸碰到小嬋符文後，緩緩退去的海水，像是被某種力量激活了一般，竟再次變得狂躁起來。
    那些殘留在光罩表麵的水漬，仿佛有了生命，迅速匯聚成一條水鞭，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閃電般卷向了小嬋。
    變故隻在瞬息之間。
    小嬋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覺腰間一緊，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傳來，整個人便被硬生生拖拽了出去。
    “主人！”
    她肩上的雪貂被這股力道狠狠甩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摔得七葷八素。
    “文嬋！”
    林瑤兒她們的驚呼聲被淹沒在再次翻湧的浪濤聲中，她們眼睜睜地看著小嬋被那條詭異的水色觸手拖拽著，瞬間被卷入了那片狂暴而詭譎的墨色大海之中。
    “噗通”一聲，她的身影消失在海麵，連一朵浪花都未曾激起。
    整個海岸，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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