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你又能給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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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石橋上,風是靜的。
    幹涸的河道下,隻有一些枯黃的野草在頑強地生長。
    裴玄度就那麽靜靜地看著她,那雙眼眸,此刻像是一片死海,沒有任何波瀾,卻又蘊藏著沉重的絕望。
    雪傾亦是平靜地與他對視,唇角甚至還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仿佛隻是在與一位許久未見的故人,閑話家常。
    這片死寂,最終被一個突兀的動作打破。
    裴玄度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雪傾的手腕。
    他的手很冷,抓得很緊。
    雪傾沒有掙紮,甚至連眉梢都沒有動一下。
    她隻是垂下眼,看了一眼被他緊緊攥住的手腕,隨即又抬起眼,看向那張近在咫尺,卻依舊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臉。
    她笑,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疏離與玩味。
    “帝尊不在雲穹帝宮好好待著,千裏迢迢來到這洛水城,難不成,就是為了專程來抓一抓我的手腕?”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一片羽毛,卻精準地搔刮在裴玄度那根緊繃到極致的弦上。
    裴玄度沒有理會她話中的譏誚,他的目光,越過她的肩膀,落在了遠處街對麵,那三道身影之上。
    蕭霽的戒備,夙夜的敵意,謝無咎那看似平靜下暗藏的洶湧。
    這些情緒,都密密麻麻地紮進了裴玄度的心裏。
    他收回視線,那雙死海般的眸子,重新鎖在雪傾的臉上。
    “你和他們,是怎麽回事?”他問得直接,甚至帶著幾分質問的意味,“那三個人,為何會與你一同出現在此地?”
    雪傾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
    她那雙清澈的眼眸裏,映著他此刻的偏執與不甘,語氣卻依舊溫和。
    “帝尊這話,便是明知故問了。”
    裴玄度的呼吸一滯。
    雪傾微微前傾,靠近了些,那雙總是帶著幾分疏離的眼眸裏,此刻卻盛滿了刻意的,媚人的風情。
    “男歡女愛,人之常情。仙君活了這麽久,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
    “我不許。”
    裴玄度幾乎是立刻開口,那三個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慌與怒意。
    “不許?”
    雪傾重複著這兩個字,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低低地笑了一聲。
    “帝尊是以什麽資格,說不許?”
    她抬起眼,迎上他那雙風暴匯聚的眼眸。
    “道侶嗎?”
    雪傾頓了頓,那短暫的停頓,像是一把刀,懸在了裴玄度的頭頂,然後,緩緩落下。
    “可我們,早就不是了。”
    裴玄度臉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間褪得幹幹淨淨。
    短短幾個字,劈碎了他勉強維持的所有驕傲與體麵,隻剩下狼狽不堪的內裏。
    他抓著她手腕的力道,又收緊了幾分,骨節泛白。
    “你說什麽?”
    雪傾唇角的笑意更深,她另一隻手抬起,用指尖輕輕拂過他緊繃的手背,動作輕佻而緩慢。
    “我說,我們早就不是道侶了。”
    她一字一頓,“帝尊是忘了麽?那道侶契約,是我親手解的。從此以後,你我之間,各不相幹。”
    “各不相幹?”裴玄度低聲重複著這四個字。
    他猛地將她拉近,兩個人的距離瞬間縮短到呼吸可聞。
    那雙死海般的眸子裏,終於掀起了滔天巨浪,是壓抑不住的瘋狂與偏執。
    “這十年,本尊為你逆轉時輪,為你尋遍三界,為你一夜白頭。你現在告訴本尊,各不相幹?”
    “那又如何?”雪傾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視線。
    那雙清澈的眼眸裏,映不出他半分的痛苦,隻有冰冷的理智,“那是帝尊你心甘情願,我可曾求過你?”
    她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很清晰,像是在用最溫柔的語調,宣讀著最殘忍的判詞。
    “帝尊,你是不是忘了。我雪傾,曾經是個花奴。”
    “花奴的命,是最不值錢的。我們的生死,榮辱,全都係於主人的一念之間。想要活下去,就要學會看人臉色,學會討好,學會用盡一切手段,抓住所有能往上爬的機會。”
    她的目光平靜地落在他攥著自己的手上,那份平靜,讓裴玄出心頭發慌。
    “在帝尊身邊的那段日子,雪傾受益匪淺。我學會了如何更好地利用自己的優勢,去換取我想要的東西。”
    “你教我的心法,你為我重塑的靈根,你向我開放的萬書閣。這些,都是我從你身上,換來的籌碼。”
    她抬起眼,迎上他那雙風暴匯聚的眼眸,一字一頓。
    “但我們之間,從來都隻是一場交易,帝尊。”
    “你要陰脈道種,我要權勢庇護。在帝尊拿回自己的道種後,我們的交易就已結束,兩不相欠。帝尊又何必擺出這副被辜負的模樣,不覺得可笑嗎?”
    交易。
    這兩個字,像是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了裴玄度的神魂之上。
    他周身那股強行壓製的氣息,瞬間失控。
    整座白玉石橋都在嗡嗡作響,橋下幹涸的河道裏,那些枯草被無形的威壓碾成了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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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對麵的蕭霽和夙夜臉色驟變,再也按捺不住,身形一動,便要衝過來。
    “別動。”
    謝無咎伸出手,精準地攔在了他們身前。
    “她應付得來。”他蒙著眼的臉,正對著那座風暴中心的石橋,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弧度,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現在過去,隻會讓她分心。”
    蕭霽和夙夜的腳步生生頓住,他們看著那道白色的身影周身靈壓失控,而雪傾就站在風暴的中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雪傾,依舊很平靜。
    她甚至沒有用靈力護體,任由那股能撕裂空間的可怕威壓拂動她的裙擺和發梢。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因她的話而徹底崩潰。
    “交易?”裴玄度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嘶啞而悲涼,仿佛是從胸腔的破洞裏漏出來的風。
    “好一個交易。”
    他鬆開了手。
    雪傾的手腕上,留下了五道清晰的紅痕,在那白皙細膩的肌膚上,顯得觸目驚心。
    她不動聲色地將紅痕抹去,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周身的風暴,也如同他鬆開的手一般,驟然平息。
    所有的靈壓都收斂得幹幹淨淨,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一幕,隻是幻覺。
    裴玄度緩緩直起身,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上,所有的痛楚與憤怒都褪了下去,隻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般的平靜。
    “你說的對。”
    他開口,聲音平穩得可怕。
    “過去,是我錯了。”
    他承認了。
    承認得如此輕易,如此幹脆。
    裴玄度沒有再看她,他的目光越過她,落在了遠處街對麵,那三道身影之上。
    蕭霽的戒備,夙夜的敵意,謝無咎的莫測。
    “所以,這就是你選的?”他問道,語氣是嫉妒,是不甘,更是一種純粹的,探究般的審視。
    “他們,能給你想要的?”
    雪傾沒回答。
    裴玄度的聲音很低,帶著碎裂的嘶啞。
    “告訴我,為何是他們?”
    “為何是他們三人,而不是我?”
    這句問話,褪去了所有帝尊的威嚴,隻剩下最赤裸的不甘與茫然。
    雪傾終於收回視線,重新看向他。
    她眼中的笑意,變得有些挑逗。
    “帝尊。”
    “你真的想知道?”
    裴玄度沒有回答,隻是那雙死海般的眼眸,死死地鎖著她。
    雪傾抬起手,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手背冰冷,指骨僵硬。
    “蕭霽將他的無赦堂,整個交給了我。夙夜將他十年心血建立的聽雪閣,雙手奉上。謝無咎,更是甘願成為我的眼,為我推演一切。”
    雪傾向前一步,逼近他,那張柔美的臉上,是君臨天下的從容與壓迫。
    “帝尊,你呢?”
    “你又能給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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