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西境，風蝕峽穀。
    呼嘯的狂風卷著黃沙，拍打在臨時搭建的營地帳篷上，發出噗噗的悶響。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草藥和血腥味混合的怪異氣息。
    雲梔端著一碗剛剛熬好的湯藥，快步走進最大的那頂營帳。
    帳內，她的母親，百花穀穀主雲緋顏正盤膝坐在一張獸皮墊上，臉色蒼白如紙。
    在她對麵，坐著一位麵容剛毅的中年男人，正是北山盟盟主，封千羽的父親，封天河。
    “娘，爹，喝藥了。”
    雲梔將藥碗遞給母親，又看了一眼封天河手臂上滲血的繃帶，眉頭緊鎖。
    雲緋顏接過藥碗，苦笑一聲。
    “梔兒，別浪費靈草了，我這傷，是穢氣入體，尋常湯藥沒什麽用。”
    半個月前，歸墟教的穢傀大軍突襲了百花穀。
    護山大陣僅僅支撐了三天便告破碎，穀中靈植大片枯萎，弟子死傷慘重。
    雲緋顏拚著重傷，才帶著殘餘的弟子殺出重圍，前來投奔女兒嫁入的北山盟。
    可她們沒想到，北山盟的日子，同樣不好過。
    “歸墟教那些雜碎，跟瘋狗一樣！”
    封天河一拳砸在身前的矮幾上，震得桌上茶杯嗡嗡作響。
    “他們一路追著我們不放。我北山盟沿途的七個據點，已經被拔掉了三個！”
    雲梔的指節因握拳而泛白。
    “他們到底想做什麽？那些被汙染的土地，對他們有什麽用？”
    “他們要的不是土地。”
    一直沉默的封千羽從帳外走了進來，他風塵仆仆，臉上帶著一絲倦意。
    “他們要的是人，是祭品。我抓了個舌頭，據那歸墟教的信徒說，他們每占一地，都會舉行所謂的‘神降儀式’，將所有不肯歸順的人，都煉成穢傀。”
    帳篷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將活人，煉成那種骨骼外翻，沒有神智的怪物？
    “這群畜生！”
    封天河氣得須發皆張。
    雲緋顏的身體晃了晃，一口鮮血湧上喉頭，又被她強行咽了下去。
    “封盟主，不能再往前走了。”
    她聲音虛弱。
    “歸墟教在我們前方設了埋伏，我們現在就像被趕進籠子的困獸。”
    雲梔心中一緊，急忙扶住母親。
    “娘！”
    就在這時，帳篷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負責警戒的北山盟弟子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滿是驚惶。
    “盟主！穀主！不好了！”
    “西邊……西邊峽穀的出口，出現了大量的穢傀！”
    “東邊也是！我們……我們被包圍了！”
    封天河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軀因憤怒而微微顫抖，他一把抄起身邊那柄門板似的闊劍。
    “欺人太甚！”
    他一聲咆哮，聲音中帶著北山盟主的氣概，卻也難掩一絲悲涼。
    “傳我命令！所有弟子結‘不動山’陣，婦孺老弱退入營地中心！我北山盟的兒郎，沒有跪著死的孬種！”
    話音未落，帳外已傳來驚天動地的嘶吼。
    那不是人的聲音，也不是野獸的咆哮，而是無數骨骼摩擦、喉管撕裂匯聚而成的死亡交響。
    大地在震動，峽穀兩側的碎石簌簌落下，仿佛整個風蝕峽穀都活了過來，要將他們這群可憐的蟲豸徹底碾碎。
    雲梔扶著母親，將她安置在相對安全的角落，轉身便抽出了自己的長鞭。
    “千羽，你護著娘和爹！”
    封千羽一把拉住她，臉上滿是凝重。
    “梔兒，不可莽撞！穢傀數量太多了！”
    “莽撞？”
    雲梔甩開他的手，眼中燃著一簇不屈的火焰。
    “我百花穀的字典裏，就沒有坐以待斃四個字！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她不再多言，身影一閃，已衝出營帳。
    眼前的景象，讓她呼吸一滯。
    黑壓壓的穢傀，如同潮水一般，從峽穀的兩端奔湧而來。
    它們曾經是修士，是凡人，甚至是妖族，但現在，隻剩下扭曲的骨骼、外翻的血肉和對生靈最原始的憎恨。
    “弟兄們！”
    封天河走上一個高坡，聲若洪鍾。
    “我們身後，就是你們的妻兒，你們的姐妹！我們北山盟的漢子，沒有孬種！”
    “今天，就算是死，也要從這些雜碎身上，給我啃下一塊肉來！”
    “吼！”
    數百名北山盟弟子齊聲怒吼，聲震峽穀，一時間竟將風聲都壓了下去。
    百花穀的弟子們雖然多為女子，此刻也都被這股悍不畏死的氣勢感染，眼中燃起了戰意。
    “結陣！”
    北山盟的弟子們嘶吼著，背靠著背，將靈力匯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土黃色的光幕，勉強將第一波衝擊擋在外麵。
    然而，穢傀悍不畏死，無窮無盡。
    它們用骨刺撞擊，用利爪撕扯，用身體硬生生消耗著陣法的能量。
    光幕之上，漣漪不斷，裂紋飛速蔓延。
    雲緋顏在帳內看著女兒決絕的背影，心如刀絞。
    她強行催動體內所剩無幾的靈力，指尖綻放出一朵虛幻的血色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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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花……殺！”
    薔薇花瓣飛旋而出，所過之處，幾隻穢傀的動作瞬間變得遲緩，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泥沼。
    但僅僅是幾息之後，更多的穢傀便踐踏著同伴的殘骸，繼續向前。
    雲緋顏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黑血，氣息愈發萎靡。
    “娘！”
    雲梔回頭看了一眼，目眥欲裂。
    她手中的長鞭舞得密不透風，每一次抽擊，都精準地纏住一隻穢傀的脖頸，猛然發力，將其頭顱生生絞斷。
    可殺了一隻，便有十隻湧上來。
    “噗嗤！”
    一名年輕的北山盟弟子被一隻穢傀的骨刺貫穿了胸膛，他圓睜著雙眼，口中湧出大股的鮮血，身體卻依舊死死地頂在陣法的缺口處。
    “盟……盟主……我不退……”
    話未說完，他便被蜂擁而至的穢傀徹底淹沒，撕成了碎片。
    “小六！”
    封天河虎目含淚，手中的闊劍舞成了一團光影，每一劍都帶起大片的腥風血雨。
    但他畢竟不是鐵人，靈力在飛速消耗，手臂上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染紅了半邊衣衫。
    “這樣下去不行！”
    封千羽一邊用劍氣絞殺著衝到近前的穢傀，一邊焦急地對身旁的雲梔喊道。
    “我們會被活活耗死在這裏！”
    雲梔何嚐不知。
    她能感覺到，空氣中的穢瘴越來越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滾燙的刀子。
    她的靈力運轉開始變得滯澀，這是穢症加深的跡象。
    “轟！”
    伴隨著一聲巨響，“不動山”陣終於不堪重負，徹底崩碎。
    失去了陣法庇護的眾人，瞬間暴露在穢傀的獠牙之下。
    絕望，如同峽穀中無孔不入的狂風，瞬間攫住了每個人的心髒。
    “完了……”
    一名百花穀的女弟子癱坐在地，麵如死灰。
    雲梔銀牙緊咬，嘴角卻勾起一抹慘烈的笑意。
    “怕什麽！黃泉路上，有這麽多畜生陪著，不虧！”
    她將所剩不多的靈力盡數灌入長鞭，鞭身亮起刺目的光芒，準備發動生命中最後一次攻擊。
    就在此時，一道與這片昏黃天地格格不入的，冰冷的雷光，毫無征兆地從天而降。
    那雷光如同一柄從九天之上刺下的神罰之劍，精準地落在穢傀最密集之處。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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