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要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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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亥時,夜色深沉。
臨淵城的夜,與白日裏並無不同,依舊是那般死氣沉沉的壓抑。
隻是今夜,這份壓抑之中,又多了一絲難以言說的詭譎。
城北的祭天台,燈火通明。
這裏是臨淵城與歸墟教“上使”交接“貢品”的地方。
高大的石台周圍,三百名城中各大家族抽調出的精銳護衛,身披重甲,手持長戟,將整個祭天台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如同三百尊冰冷的石雕,隻是偶爾瞥向祭天台中央的眼神,會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恐懼與……慶幸。
祭天台下,臨淵城的百姓遠遠地圍著,他們不敢靠得太近,卻又舍不得離去。
“多虧了葉城主和幾位家主啊,要不是他們運籌帷幄,我們哪有今天的好日子過。”
“是啊是啊,犧牲一小部分人,換來我們全城的安寧,這是大仁大義之舉!”
“聽說這次被選中的,有王家的一個遠方侄子,他家前幾天還鬧呢,真是不知好歹。能為臨淵城的和平獻身,那是他的福氣!”
這些話語,全都一字不落的飄進葉皎皎的耳朵裏。
她站在父親葉承的身後,穿著一身素淨的衣裙,低垂著頭,雙手交疊在身前,一副溫順乖巧的模樣。
這是雪傾交代她的。
今晚,她隻需要扮演好一個被現實挫敗、不得不順從父親的“孝順女兒”。
她看著那些麻木而又“感恩戴德”的百姓,隻覺得一陣陣反胃。
他們真的不知道嗎?
他們真的以為,隻要不斷地獻上“貢品”,歸墟教那群豺狼,就會永遠滿足,永遠信守那可笑的“和平協議”嗎?
她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會控製不住,當場衝上去撕開這些人的虛偽麵具。
祭天台的正中央,十名修士被靈力鎖鏈捆縛著,跪成一排。
他們大多很年輕,臉上寫滿了絕望。
其中一個,正是昨天在街上被護衛從母親懷裏搶走的那個男孩。
他不再哭喊,隻是睜著一雙空洞的大眼,呆呆地望著人群的方向,仿佛在尋找他那被一腳踹開的母親。
葉承站在最前方,身旁是城中另外幾大家族的家主。
他穿著一身莊重的城主禮服,麵容肅穆,看上去頗有幾分威嚴。
他看著那十個即將被獻祭的修士,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便被一種“為大局著想”的決然所取代。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沉痛而又莊嚴的口吻,對著那十人說道:“諸位,臨淵城幾十萬百姓的安寧,就拜托你們了。你們的犧牲,是為了保全我們所有人的火種。臨淵城的史書上,會記下你們的功績。你們,是臨淵城的英雄。”
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聽得葉皎皎差點吐出來。
被當成豬狗一樣獻出去,換取苟延殘喘的機會,這也配叫英雄?
那十名修士中,有人發出一聲淒厲的慘笑,有人麻木不仁,有人則用淬了毒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葉承。
葉承避開了他們的視線,抬頭望向遠方的夜空。
他在等,等那些“上使”的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祭天台周圍的氣氛愈發凝重。
忽然,一陣陰冷的風憑空刮起,吹得祭天台上的火把獵獵作響,火光搖曳不定,將人們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如同鬼魅。
來了。
所有人的心頭,都冒出了這兩個字。
隻見北邊的天際,三團濃鬱的黑霧,正以極快的速度向祭天台飄來。
黑霧之中,隱約能看到三道高大的人影,他們穿著寬大的黑袍,戴著兜帽,將全身都籠罩在陰影裏,看不清樣貌。
在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大群黑壓壓的東西,那些東西形態各異,骨刺外翻,身上纏繞著不祥的黑氣,正是讓人聞風喪膽的穢傀。
“恭迎上使!”
葉承率先躬身行禮,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諂媚。
他身後的幾位家主,以及周圍的三百護衛,也都齊刷刷地單膝跪地,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隻有葉皎皎,還直挺挺地站著。
“皎皎!跪下!”葉承壓低了聲音,厲聲喝道。
葉皎皎身體一僵,想起雪傾的囑咐,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緩緩彎下了膝蓋。
三團黑霧在祭天台上空停下,緩緩降落。
為首的那名黑袍人,比另外兩人要高大一些。
他沒有理會跪了一地的臨淵城高層,而是徑直走到了那十名修士麵前。
他伸出一隻幹枯得如同雞爪的手,挨個捏住那些修士的下巴,像是在挑選牲口一般,仔細地打量著。
“嗯,不錯,這次的貨色,比上次要好一些。”他發出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讓人頭皮發麻。
被他捏住下巴的修士,無不渾身顫抖,眼中流露出極度的恐懼。
“尤其是這個,”黑袍人捏住了那個小男孩的臉,枯瘦的手指幾乎要陷進他稚嫩的皮膚裏,“靈根純淨,是個好苗子。煉成穢傀,想必威力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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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被嚇得渾身僵硬,連哭都忘了。
葉承聽到這番話,臉上不僅沒有絲毫悲憤,反而露出了一絲討好的笑容。
“上使滿意就好,滿意就好。”
他揮了揮手,立刻有下人抬著一個個沉重的木箱走上前來。
“上使,這是我們臨淵城這個月孝敬的丹藥和法器,還請您過目。”
那黑袍人瞥了一眼,似乎沒什麽興趣,隻是隨意地擺了擺手。
他身後的一名黑袍人立刻上前,打開箱子,將裏麵的東西盡數收走。
交易,似乎進行得很順利。
葉承暗暗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幾分。
看來,隻要他們足夠順從,這份來之不易的和平,還是能維持下去的。
然而,他這口氣還沒鬆到底,為首的黑袍人,卻突然開口了。
“葉城主。”
“上使有何吩咐?”葉承連忙躬身應道。
黑袍人兜帽下的臉轉向他,雖然看不清表情,但葉承卻感覺到兩道冰冷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聽說,你們臨淵城,最近新釀了一批‘酒中仙’?”
葉承心裏咯噔一下。
酒中仙是他們葉家秘傳的靈酒,用上百種珍稀靈草釀造,不但能增進修為,更有洗滌神識之效,珍貴無比。
這次為了湊齊給歸墟教的“貢品”,他已經把家族庫房都掏空了大半,這酒中仙,是留著給族中子弟突破瓶頸時用的,總共也沒剩下幾壇。
他沒想到,連這種事情,對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葉承心中叫苦,臉上卻不敢表露分毫。
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上使真是消息靈通。確有此事,隻是……那酒中仙年份尚淺,火候未到,口感不佳,怕是入不了上使的法眼。”
他想含糊過去。
“哦?是嗎?”黑袍人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無妨,本使,就喜歡喝這口年份淺的。”
葉承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
他咬了咬牙,心中在滴血,臉上卻還得強撐著笑容:“既然上使喜歡,那是在下的榮幸。來人,快去府中,將那幾壇酒中仙,取來獻給上使!”
他身後的幾位家主,看到這一幕,神色各異。
有人暗自慶幸,幸好這次被敲竹杠的不是自己家。
也有人,眼中閃過一絲兔死狐悲的憂慮。
他們都清楚,今天歸墟教能要葉家的酒中仙,明天,就能要李家的傳家寶,後天,就能要王家的祖傳功法。
隻要對方開口,他們就必須給。
這,就是他們用尊嚴和同胞的性命,換來的“和平”。
葉皎皎看著父親那卑躬屈膝的模樣,隻覺得一股血氣直衝腦門。
她緊緊攥著拳頭,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她身旁的陰影裏,仿佛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
“別急,好戲,才剛剛開始。”
是雪傾的聲音。
這聲音如同清泉,瞬間澆滅了葉皎皎心頭的怒火,讓她重新冷靜下來。
不能急。
她要忍,要看。
她要親眼看著,父親和那些自以為是的家主們,是如何一步步被逼到絕路,是如何親手打碎自己編織的“和平”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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