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叫破天搬請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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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褲襠山,山如其名。
    兩山夾一溝,猶如一條棉褲,叫破天的山寨就位於山溝之中。
    哪怕是以李秋辰的粗淺見識都看得出來,這地方根本算不上什麽險要之地,充其量也就是比較隱蔽,不容易被人發現。
    叫破天是個有能耐的人,他就憑著自己這雙腿,狂奔了一日一夜,逃回到自己的山寨之中。然後下令緊閉山寨大門,死守不出。
    估計是被嚇尿了。
    李秋辰蹲在外麵的山頭上,眯起眼睛遠遠打量著山寨裏的布置。
    十幾間茅草屋,還有兩個馬廄,四五十號人馬……表麵看起來也就是這些東西。
    “怎麽說?”
    在心中權衡了片刻之後,李秋辰扭頭看向白鶴。
    “嘎?”
    白鶴一臉茫然。
    “像這種土匪平時不事生產,隻會坐吃山空,就算關門也關不了多久,必須出去搶劫。”
    李秋辰的經驗來自於前世閱讀的水滸傳。
    宋公明動不動就下山借糧,有些人覺得他是找借口樹立威望培養黨羽,但實際上糧草就是不夠吃的。每天人吃馬嚼消耗驚人,不搶劫怎麽過活?
    還有另外一方麵的因素需要考慮,那就是胡子的道德水平。
    從他們的表現上來看,那是壓根就沒有。
    如今晁天王攻打曾頭市負傷歸來,公明哥哥難道就沒有什麽想法嗎?
    所以李秋辰判斷,無論是叫破天想要重新樹立威信,還是山寨裏缺少糧草,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外出劫掠。
    雖然現在算計他們也不是不行,但等到他們分兵的時候再動手,豈不是更穩妥一點麽?
    …………
    就在李秋辰思考著怎麽剿滅這個胡子窩,徹底消除後患的時候,躺在床上的叫破天也在默默思考自己的人生與未來。
    思來想去……這不是完犢子了嗎?
    就算是正規的軍隊,戰損率超過百分之五十也要崩潰,更何況是他們這種上不得台麵的胡子。
    叫破天手底下號稱有百十來號人馬,實際上根本沒那麽多。除了這次跟著自己出去搶掠的那些人手之外,剩下的幾乎都是老弱病殘,毫無戰鬥力可言。
    廢話,跟著大當家的出去還能搶點東西混點吃喝,守在家裏能幹啥?但凡還有膀子力氣,或者說稍微有點誌氣的,都不會守在老窩裏啃樹皮。
    結果所有弟兄都折在山裏,就剩下自己一個人逃回來,叫破天隻感覺天都要塌了。
    思來想去,他坐起身來,從屁股底下摸出兩錠銀元寶,叫來自己的親信,低聲吩咐:“小生子,你帶著這兩錠銀子,騎快馬趕去宋家屯,請宋老三過來。千萬別跟他說咱們折了這麽多弟兄,就說是俺遇到難處,請他過來出出主意。”
    營門大開,一騎快馬飛奔而出,正在樹下打坐修煉的李秋辰睜開眼睛,不動聲色地目送騎士遠去。
    “嘎?”
    白鶴小聲詢問。
    “不追。”
    李秋辰搖頭道:“要麽是去請郎中,要麽就是去搬援兵的。萬一要是請到那種隱士高人,你跟上去被人家發現就是送菜。咱倆留在這兒,看情況不對隨時可以跑路。”
    白鶴斜眼看著他,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點太慫了?
    李秋辰對於蠢鳥的鄙夷眼神不為所動。
    幼稚。
    我憑什麽不慫?
    話分兩頭,且說五十裏外的宋家屯。
    宋老三是一名山客。
    這種人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稱呼,比方說刀客、麥客、雇傭兵……簡單來說就是身強體壯,學了一些本事,不安心於在地裏刨食,四處遊蕩做一些亂七八糟營生的人。
    北境的山客是一個極其鬆散的群體,互相之間沒有什麽特別緊密的關聯,當然這也和北方地廣人稀的大環境有一定關係。
    山中多豺狼虎豹,有膽量進山的人,多半也有過人的膽識和本事。而比豺狼虎豹更險惡的還有人心,有的時候為了爭奪值錢的山貨,山客之間也會爆發衝突,互相殺戮。
    簡單來說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就是狠人。
    這一日接到了叫破天的口信,宋老三坐在家中思慮良久,將兩個兒子叫到身旁。
    大兒子宋剛,小兒子宋玉,如今都已經成年,刀馬嫻熟,膂力過人。
    “你們說我應不應該去?”
    “爹,這叫破天是什麽來頭,我咋沒聽過他的名號?”
    宋老三歎氣道:“這人剛剛落草沒兩年,江湖上當然沒有他的名號。不過他以前倒是個奢遮的人物,此人在縣裏做過牢頭,心狠手黑,但也有幾分義氣。你爹我當年被抓進去,就是托人走了他的門路,才能活著出來。這人於我也算是有著救命之恩,真要是遇上難處求到我這裏來,我要是不幫忙的話,傳出去恐人恥笑。”
    宋剛不解道:“他好好的牢頭不做,怎麽就落草為寇了呢?”
    “那誰知道去,我隻聽說他辦差出了差錯,說不定就是在牢裏弄死了不該死的人……現在他求上門來,我不好推脫,但又擔心他不懷好意,強拉我入夥。”
    “怕他幹啥?”
    宋玉脾氣比較急躁,當即便拍桌大聲說道:“我跟大哥陪著你一起去,他要真是不懷好意,咱爺兒仨殺出來就是了。”
    宋老三點頭道:“都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其實我也是這個意思,這次就帶上你倆出門,試一試這個叫破天的成色。”
    三人商議妥當,收拾好武具行裝,騎上快馬便朝著褲襠山趕來。
    兩日之後,父子三人牽馬進了寨子,一看這裏麵淒淒慘慘的樣子,宋老三心說這怕是真遇上事兒了。
    叫破天沒有出門迎接,不是他不想,而是身子骨垮了,躺在床上爬不起來。宋老三見到他的時候,原本熊一般健壯的漢子,如今竟是形如枯槁。
    宋老三大驚道:“大當家的,你這是……何以至此啊?”
    “三哥!”
    叫破天一把抓住宋老三的手臂,淚如雨下。
    聽完叫破天講述事情經過之後,宋老三張了張嘴,沒好意思罵人。
    “那……大當家的,你叫我來,是怎麽個打算?”
    叫破天哭道:“不瞞三哥說,俺現在一閉上眼睛,就夢見山神殺人的場麵,那山神也不想放過俺,是要把俺活生生地折磨死啊!三哥你是在山裏浪蕩的人,可得想想辦法,救兄弟一救!”
    “山神不殺人的。”
    “啊?”
    宋老三搖頭道:“大當家的你以前在城裏,不曉得山裏的規矩。山神鎮守一方,庇護生靈,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隨意殺生的。我聽你說的這個事,倒更像是衝撞了山裏的邪祟。”
    “啊?邪祟?”
    叫破天更害怕了:“那該如何是好啊?”
    宋老三趕緊安撫道:“大當家的不用害怕,你現在睡不著覺跟邪祟沒什麽關係,下山找郎中開兩副安神的湯藥,喝下去就沒事了。隻有一樣我不太明白,你非要撈那玄珠幹什麽玩意?”
    玄珠固然貴重,但真正的產珠地,還是在黑水河與錦麟江邊。像山裏這種小村子,就算下河取珠也取不了多少,要真能有固定產出的話,這好事還能輪得到你?
    叫破天苦笑道:“三哥你有所不知,你家裏就這幾口人,能保證衣食無憂。俺這手底下百十來號弟兄,躲在山溝裏挖野菜,啃樹皮,餓得眼睛都冒綠光,哪有城裏的日子快活。”
    “俺托人去縣裏打聽了,其實俺當年犯的那事不算什麽,隻是當時沒有門路,無人替俺開脫,沒辦法隻能逃出來落草為寇。”
    “現如今那縣令大人又納了一房小妾,十分寵愛。那女人有個弟弟,是個厲害人物。我那朋友跟我講,此人正在暗中高價收購玄珠,若是能尋得幾顆上等貨送過去,說不定能請他在縣令大人麵前美言幾句,免了我的罪名,回去繼續做事。”
    叫破天說到這裏,看了一眼宋老三,壓低聲音道:“我記得三哥你家孩子也老大不小的了,要是能走通這條門路,說不定能送去縣裏混個正經營生……”
    宋老三怦然心動。
    要不怎麽說叫破天這人講義氣呢,一下就說到了宋老三的心坎裏。
    山客的名頭說出去嚇人,實際上也不是什麽有臉麵的職業,無非就是刀口舔血,以性命博富貴罷了。自己倆兒子如今都已經成年,卻還單身,不太好找媳婦。
    要是在縣城裏謀個營生的話……
    想到這裏,宋老三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扶住叫破天笑道:“大當家的,此言當真嗎?”
    “事關俺的身家性命,你兒的大好前程,當我跟你說笑?”
    兩人一言一語討論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到屋外牆皮上那株翠綠的爬山虎嫩葉,正在隨風輕輕搖擺。
    爬山虎的根須埋入地底,一路延伸到山寨之外,繼續朝著山林之中延伸過去。
    不遠處的山頭上,打坐在樹下全身長滿根須枝葉的李秋辰緩緩睜開眼睛。
    原來如此,這樣就說得通了。
    玄珠就是一塊敲門磚,有了玄珠就能賄賂縣令大人的小舅子。
    這條門路連胡子山客都能走得,難道我就走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