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過窗紗，將臥房裏的紅都染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
    林黛玉動了動，隻覺渾身像被水浸透了的棉花。
    昨夜的記憶，像潮水般湧上。
    她的臉，瞬間燒了起來。
    “醒了？”
    馮淵沒等她回答，長臂一伸，便將她撈進了懷裏。
    林黛玉“呀”的一聲輕呼，整個人都貼在了他滾燙的胸膛上。
    “夫……夫君……”
    “嗯。”他應了一聲，將臉埋進她的頸窩，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氣息，帶著清晨的露水和她身上獨有的幽香，讓他覺得無比心安。
    林黛玉的身子，僵了一下，隨即慢慢放鬆下來。
    她從未與一個男子這般親近過。
    這種感覺，陌生，卻不討厭。
    反而……讓她有些貪戀。
    一日，小花園的涼亭裏。
    石桌上擺著一盤新摘的枇杷，一壺剛沏好的碧螺春。
    邢岫煙正拿著一卷書，低聲念著。
    甄英蓮坐在一旁，手裏拿著針線，學著繡一個最簡單的荷包。
    林黛玉則趴在石桌上，一手托著腮，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撥弄著茶杯的蓋子，眼神有些飄忽。
    “夫人在想什麽？”邢岫煙放下書卷，含笑看著她。
    林黛玉回過神，臉頰微紅。
    “沒……沒什麽。”
    “我看夫人這幾日，走路都慢了些。”邢岫煙的語氣裏，帶著幾分揶揄。
    林黛玉的臉，更紅了，一直紅到了耳根。
    她嗔道：“姐姐又來取笑我。”
    甄英蓮在一旁聽著，似懂非懂地抬起頭，眨了眨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
    “夫人，您的臉怎麽這麽紅？是天氣太熱了嗎？”
    “噗嗤——”
    邢岫煙和林黛玉，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林黛玉拉過英蓮的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臉蛋。
    “你這傻丫頭。”
    三人笑作一團，那笑聲，像風裏的銀鈴，清脆，悅耳。
    林黛玉看著眼前的邢岫煙和甄英蓮，心裏忽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安穩。
    在賈府時，她雖被老太太疼愛，卻總像一棵無根的浮萍。
    說一句話，行一件事，都要看人臉色，都要小心翼翼。
    可在這裏，不同。
    那個男人，雖然霸道，卻給了她一座可以遮風擋雨的屋。
    而這屋裏的兩個女人，也待她親厚，沒有半分算計。
    “姐姐，”林黛玉挨著邢岫煙坐下，聲音低了些，“夫君他……平日裏，都是這般……這般……”
    她想說“厲害”，卻又覺得羞於啟齒。
    邢岫煙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拍了拍林黛玉的手，柔聲道：“夫君是習武之人，精力自然旺盛些。”
    “你身子弱，若是不適，便與他說。他雖看著冷，心卻是熱的。”
    林黛玉點了點頭，心裏卻想，怎麽說得出口。
    她拿起一塊枇杷，剝了皮，遞到嘴邊，那甜膩的汁水，一直甜到了心裏。
    榮國府，賈母院中。
    氣氛，冷得像冰窖。
    賈母端坐在上首的羅漢床上，手裏那串盤了多年的佛珠，被她捏得死緊。
    她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地上，跪著一個剛從揚州星夜兼程趕回來的管事，渾身抖得像風裏的篩子。
    “老太太……奴才……奴才句句屬實啊！”
    “林姑娘她……她真的嫁了！嫁給了那個馮淵！”
    “啪！”
    賈母將手裏的佛珠，重重地拍在桌上。
    “混賬東西！”
    “我好好的一個外孫女，金尊玉貴地養著，怎麽就平白無故地，嫁給了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窮酸探花！”
    “林如海！他好大的膽子！他這是在打我們賈家的臉！”
    王夫人坐在一旁，拿著帕子，不緊不慢地喝著茶。
    “老太太，您也別動氣。兒女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林姑父既然做了主，想必也是為黛玉那孩子好。”
    “好？”賈母冷笑一聲，“他一個將死之人，能有什麽好心思！”
    “我看他分明是老糊塗了！怕我們賈家吞了他那點家產，才急匆匆地找了這麽個外人來接手！”
    薛姨媽也在一旁勸道：“老太太息怒。我瞧著，這事兒興許是樁好事。”
    “那馮探花，我雖未見過，卻也聽人說起過。少年才俊，文武雙全，又是聖上跟前的新貴。黛玉嫁給他，總好過……”
    她話說到一半，沒再說下去。
    總好過跟寶玉那個癡兒糾纏不清。
    賈母如何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臉色更難看了。
    就在這時，一個丫鬟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老太太！不好了！寶二爺……寶二爺他……”
    話音未落，賈寶玉便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
    他眼圈通紅，頭發散亂，臉上滿是淚痕，像一頭被激怒了的小獸。
    “林妹妹呢！我的林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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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衝到賈母麵前，抓著她的胳膊，使勁搖晃。
    “老祖宗！你告訴我，他們說的都是假的！林妹妹沒有嫁人！是不是！是不是！”
    賈母看著他這瘋魔的樣子，心疼得直掉淚。
    “我的兒，我的心肝兒……”
    “我不聽！我不聽！”
    賈寶玉猛地推開她，像瘋了一樣在屋裏亂轉，如魔童降世。
    忽然，他一把扯下脖子上掛著的那塊通靈寶玉，高高舉起，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什麽勞什子！我砸了你這破東西！”
    “連林妹妹都保不住！我還要你做什麽！”
    “哐當——”
    一聲脆響，那塊被賈府上下視若性命的寶玉，被摔在了金磚上。
    “寶玉！”
    王夫人和賈母同時發出一聲驚呼，嚇得魂飛魄散。
    丫鬟婆子們一擁而上，死死地抱住了發狂的賈寶玉。
    “我不活了！他哭著，喊著，掙紮著，鬧得整個榮國府，人仰馬翻。
    薛寶釵站在人群外，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她看著那個在地上撒潑打滾的表弟，眼中沒有鄙夷，隻有一絲淡淡的憐憫。
    她又想起那個，在窗下與她一起讀詩，一起玩笑的林妹妹。
    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悶悶的，酸酸的。
    那個清高孤傲的妹妹，那個才情滿腹的妹妹。
    嫁人了。
    嫁給了一個同樣才華蓋世的男人。
    也好。
    薛寶釵輕輕歎了口氣，轉身，悄悄地退了出去。
    這府裏的熱鬧，與她無關。
    她隻是有些遺憾，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那個，能與她真正說上幾句話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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