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忠順王，終於再也抑製不住，仰天大笑起來。
    那笑聲裏，有壓抑了半生的怨憤，有大功告成的狂喜，更有對眼前這個懦弱兄長的，毫不掩飾的鄙夷。
    跪在地上的百官，在這笑聲中，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幾位老將軍氣得目眥欲裂，手死死地攥著拳，指甲深陷入掌心，卻不敢動彈分毫。
    更多的文臣，則早已麵如死灰，將頭埋得更低，恨不得能鑽進地縫裏去。
    笑聲稍歇。
    賈雨村等人從群臣中走出，來到環泌身側，躬身一拜。
    “王爺。”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透著一股冰冷的急切。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隻是，夜長夢多，還請王爺早下決斷，以免遲則生變。”
    他說話時，眼角的餘光，掃過那些麵帶不忿的老將。
    意思，不言而喻。
    環泌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卻未收斂。
    他享受這一刻。
    享受這種將所有人的性命，都玩弄於股掌之中的，至高無上的快感。
    “不急。”
    他淡淡地說道。
    “讓本王的皇兄，再多看幾眼這大吳的江山。”
    這時，朱罕營主將錢騫也快步上前，滿臉諂媚的笑。
    “王爺，大喜的日子，屬下也給王爺備了份薄禮，為您登基賀喜，為您今夜助興！”
    他刻意壓了壓音量，更顯幾分猥瑣。
    “金陵薛家，您知道的，皇商之家。屬下已命人將他家那位有‘國色天香’之名的嫡女，‘請’到了城東的別院。”
    “隻等王爺今夜駕臨！”
    環泌聽了，臉上的笑意更濃，甚至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錢騫的肩膀。
    “好！”
    “錢將軍，有心了！”
    “等大事一了，本王，重重有賞！”
    “謝王爺！”
    錢騫大喜過望，連忙叩首。
    “皇弟！”
    他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哀嚎。
    他再也顧不上什麽皇帝的尊嚴，什麽天子的體麵，手腳並用地爬了過去，死死抱住了環泌的腿。
    “皇弟！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他涕淚橫流，將鼻涕眼淚，全都蹭在了環泌那身幹淨的素服之上。
    “這龍椅，我不坐了！我讓給你！我全都讓給你！”
    “我隻求你，看在我們是同胞兄弟的份上，饒我一命！你讓我去守皇陵，讓我去做個富家翁，做什麽都行！”
    “求求你，別殺我……”
    他哭得像個孩子，毫無尊嚴地哀求著。
    環泌低著頭，看著抱著自己大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兄長。
    他的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隻有厭惡。
    濃得化不開的厭惡。
    他抬起腳，一腳，將環汔踹翻在地。
    “皇兄。”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在地上翻滾的環汔，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你現在這副樣子，真是難看。”
    他蹲下身，湊到環汔的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
    “你還記得嗎？當年太子皇兄謀逆，父皇在宮中猶豫不決，是我一直在勸你。”
    “是我帶著三千死士，衝進東宮，將太子皇兄的頭顱，親手斬下，送到你的麵前。”
    “是我，扶著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一步一步，登上了這個龍椅。”
    環汔渾身一顫，驚恐地看著他。
    “我本以為，你坐上這個位置，會有些長進。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麽？”
    環泌的聲音裏，充滿了失望與譏諷。
    “你軟弱，無能，猜忌，多疑！你連一把刀都握不穩！馮淵那樣的國之利刃，你竟然自斷臂膀，將他棄之不用！”
    “你這樣的人，憑什麽做皇帝？”
    “你配嗎？”
    他站起身，不再看地上的兄長，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一種侮辱。
    他對著周圍的士兵，緩緩抬起了手。
    “皇兄，你太累了。”
    “也該下去，好好陪陪父皇了。”
    “這諾大的皇陵，他一個人，想必也孤單得很。”
    他的聲音，如同九幽之下的判決。
    “送陛下，上路。”
    環汔的瞳孔，在這一瞬間，放大到了極致。
    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極致的恐懼，扼住了他的喉嚨。
    就在環泌的手，即將揮落的瞬間。
    一陣極其細微的，奇異的聲音，從極遠處的山穀傳來。
    那聲音很輕，混在寒風裏，幾乎無法分辨。
    可山陵間的幾位老將軍，卻像是被針紮了一般，幾乎是同時抬起了頭，側耳傾聽。
    環泌的動作，頓住了。
    他也聽到了。
    那聲音，由遠及近，由輕微變得清晰。
    不是風聲。
    是馬蹄聲。
    如同天邊滾過的悶雷，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那不是幾十騎，也不是幾百騎。
    那是成千上萬的鐵蹄，同時踏擊在大地之上，才能發出的，如同山崩海嘯般的轟鳴！
    “怎麽回事！”
    京營統領楊博的臉色變了，厲聲喝問。
    錢騫也一臉驚疑不定，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們的臉上，那份勝券在握的從容，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這神京左近，所有的兵馬，都已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這支突然出現的騎兵，是哪裏來的？
    “轟隆隆——”
    馬蹄聲已經震耳欲聾。
    整個山穀，仿佛都在這鐵蹄之下，劇烈地顫抖起來。
    山道盡頭，出現了一個黑點。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轉瞬之間，黑點匯成了一條黑色的洪流！
    一麵血紅色的“馮”字大旗，迎風招展，像一團燃燒的烈火，撕裂了這片天地間的縞素！
    玄甲！
    是馮淵！
    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他們怎麽會這麽快！
    環泌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了。
    那張俊朗的麵容，因為極致的震驚與憤怒，而扭曲起來。
    他死死地盯著那麵越來越近的帥旗，像是要將它生吞活剝。
    他從牙縫裏，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了那個讓他寢食難安的名字。
    “馮。”
    “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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