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一的指尖在唐婉柔元神裂紋處微微發顫。
    那些細密的蛛網狀裂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原本溫軟的微光變得刺目，像一截被強風吹動的燭芯，隨時會被黑暗吞噬。
    他喉結滾動，聲音帶著破碎的沙啞："婉柔！
    婉柔你撐住！"
    "係統！
    情感剝離倒計時還剩多少？"他突然對著識海嘶吼，額角青筋暴起。
    係統機械音終於回應，卻比往日更顯冷硬："剩餘00:01:27。
    宿主與目標靈魂契合度已降至13%，強行融合將導致宿主道基受損率提升至68%。"
    "受損就受損！"林玄一咬牙，腕間戲魂紋路突然泛起幽藍光芒，竟逆著血脈方向纏上兩人交握的手。
    那是他用戲魂為引強行締結的臨時魂契，可此刻紋路裏滲出暗紅血珠——唐婉柔的殘魂正在腐蝕這道鎖鏈，像塊燒紅的炭，要將他的手腕灼穿。
    "你救不下她！"
    陰惻惻的冷笑裹著血腥氣劈來。
    林玄一抬頭，丹脈陣眼迸發的金焰中，玉璣子的殘魂正凝聚成血色法相。
    那法相半張臉是祭司的青衫廣袖，半張臉爬滿扭曲的傀儡絲，原本溫潤的眼仁化作兩個漆黑的漩渦，每根從漩渦裏鑽出的絲線都泛著淬毒的幽綠。
    "傀儡術與戲魂本源同源，她的心火會燒穿你的道基！"玉璣子法相抬起手，數十根傀儡絲突然穿透戲魂鎖鏈，在林玄一腕間割出深可見骨的血口。
    劇痛順著神經竄向識海，他眼前泛起金星，卻死死攥住唐婉柔逐漸透明的手掌。
    "那晚...你教我背的《戲魂引》..."唐婉柔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
    她原本渙散的元神竟在血光中凝實幾分，指尖按在林玄一胸口，全息影像從兩人交握處浮起——畫麵裏是個紮著雙髻的小女孩，正踮腳趴在青石板上，麵前鋪著卷了邊的《戲魂引》殘頁。
    林玄一的青年身影蹲在她身側，手指點著泛黃的紙頁："第三段要這樣念，"戲魂鎖真魄，心火煉虛形"..."
    "第三段是密匙..."唐婉柔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林玄一法袍裏，全息影像裏的小女孩突然轉頭，眼底映著和此刻相同的清光，"我總記不住...原來不是我笨..."她的元神表麵滲出金芒，那些裂痕竟被金光暫時粘合，"用...用《戲魂引》第三段...喚醒我的原魂..."
    林玄一瞳孔驟縮。
    他終於想起半月前在丹堂廢墟，唐婉柔捧著那本殘卷時，指尖曾不受控地描摹第三段的字跡——原來玉璣子用戲魂重塑她魂魄時，刻意將原魂封印在《戲魂引》的韻律裏，而他每日陪她誦讀的片段，早已在她識海種下解開封印的種子。
    "係統！
    檢測《戲魂引》第三段與傀儡術的契合度！"他對著識海低吼，同時將另一隻手按在唐婉柔額心。
    戲魂紋路順著手臂竄入她元神，像根燒紅的銀針，挑開那些纏繞的傀儡絲。
    "契合度92%。
    宿主需以自身戲魂為引，同步念誦密匙。"係統的提示音剛落，玉璣子的法相突然暴起。
    那些穿透鎖鏈的傀儡絲驟然收緊，在林玄一腕間勒出白骨，血珠濺在唐婉柔元神上，竟讓裂痕再次擴大。
    "來不及了！"林玄一咬碎舌尖，腥甜的血沫混著《戲魂引》第三段的誦念聲噴薄而出："戲魂鎖真魄，心火煉虛形——破！"
    金芒在兩人之間炸成光繭。
    唐婉柔的元神突然劇烈震顫，那些被傀儡絲強行烙下的印記如冰雪消融，露出下方淡青色的原魂輪廓。
    那是個穿著月白裙裾的少女，發間插著支褪色的木簪，眉眼與此刻的唐婉柔有七分相似，卻多了幾分未被傀儡術侵蝕的鮮活。
    "原魂...原魂蘇醒度37%..."係統的聲音難得帶上波動，"檢測到情感剝離倒計時剩餘00:00:30。"
    林玄一感覺有滾燙的液體從七竅流出。
    他的戲魂紋路正在崩潰，每一道金色光痕都像被鈍刀割著經脈。
    可他不敢停，不敢鬆，隻是更用力地攥住唐婉柔的手，將剩下的半段密匙吼得地動山搖："真魄破虛形，心火照歸程——醒！"
    原魂輪廓突然泛起璀璨的銀光。
    唐婉柔的殘魂與原魂開始融合，那些糾纏的傀儡絲被銀光絞成碎片，甚至連玉璣子法相上的血色都淡了幾分。
    她望著林玄一，眼中的灰霧徹底消散，露出兩泓清泉般的水光："我...我記起自己叫...蘇..."
    "婉柔！"林玄一的聲音帶著哭腔。
    他能清晰感覺到，兩人交握的手正在變得溫暖，不再是傀儡絲的冷硬，而是活人肌膚的溫度。
    可下一刻，係統警報聲再次撕裂識海："情感剝離倒計時結束！
    強製切斷開始——"
    劇痛如萬劍穿魂。
    林玄一眼前一黑，幾乎要昏死過去。
    但他咬著牙撐著，看著唐婉柔的原魂融合度跳到59%，看著玉璣子法相發出刺耳的尖叫，看著最後十秒的倒計時在識海瘋狂閃爍。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他顫抖著抬起染血的手，按在唐婉柔原魂與殘魂的交界麵上。
    戲魂紋路突然逆流，像條金色的蛇，鑽進他的膻中穴——那裏是道基所在，是修士最脆弱的命門。
    玉璣子的法相突然凝固。
    他終於意識到林玄一要做什麽，血色瞳孔劇烈收縮："你瘋了！
    用道基為引會讓你..."
    "閉嘴！"林玄一暴喝。
    他能感覺到道基處傳來灼燒般的疼痛，可唐婉柔的原魂融合度正在瘋狂飆升：60%、70%、85%...
    唐婉柔的手突然用力回握。
    她的原魂與殘魂徹底交融，化作一顆流轉著銀金雙色的魂珠，輕輕落在林玄一掌心。
    她的聲音不再破碎，帶著少女的清潤："我叫蘇清歡...謝謝你，讓我...找回自己..."
    話音未落，魂珠突然化作流光，鑽進林玄一識海。
    係統提示音終於響起："原魂融合完成，宿主獲得"戲魂真意"感悟。
    檢測到玉璣子殘魂即將逃逸——"
    林玄一猛地抬頭。
    玉璣子的法相正在消散，那些血色絲線正往地底鑽去。
    他咬著牙扯斷腕間染血的傀儡絲，指尖還滴著血，卻已經按在自己膻中穴上。
    那裏的道基正在發燙，像塊被燒紅的鐵，可他知道，這是阻止玉璣子逃脫的最後機會...林玄一按在膻中穴的掌心驟然爆出血花。
    道基處翻湧的灼燒感順著十二正經竄向四肢百骸，每一根經脈都像被浸在熔漿裏的鐵鏈，滋滋作響。
    他的七竅仍在滲血，染得法袍前襟一片斑駁，可視線卻死死鎖在玉璣子正在消散的法相上——那團血色光影已淡得幾乎透明，隻剩兩隻漆黑的漩渦狀瞳孔還在瘋狂收縮。
    "以真心為火，以涅槃為引——"他的聲音因劇痛而破碎，卻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
    腕間戲魂紋路突然逆著血脈方向翻湧，原本幽藍的光色竟被唐婉柔殘魂融入的金光染成暖橘，像一條活過來的靈蛇，順著他的手臂鑽入掌心，與道基處翻湧的熱流纏繞成線。
    玉璣子的法相終於慌了。
    那些原本要鑽入地底的傀儡絲突然倒卷回來，在半空織成血色蛛網，試圖絞碎林玄一的手臂。
    可戲魂紋路所過之處，蛛絲竟像被烈火燒過的紙，"嗤啦"一聲化作青煙。
    法相的半張祭司臉扭曲成青灰色，發出尖銳的嘶鳴："你根本不知道...這戲魂裏封著什麽！
    幻影閣主的...啊——！"
    係統提示音突然炸響在識海："檢測到《戲魂引》殘篇共鳴，解鎖"真我共鳴"技能。
    當前可提取目標記憶片段，需宿主以戲魂為媒介建立共情通道。"林玄一眼前驟然閃過刺目的白光，等再聚焦時，金焰翻湧的丹脈陣眼裏，竟浮現出二十年前的全息影像——
    青衫白發的幻影閣主站在高台上，手中托著團流轉著七彩光紋的魂晶。
    他的聲音混著古老的頌唱，穿透時空撞進林玄一識海："戲魂者，聚萬相之真，凝一念之誠。
    今日以我血為契，以爾骨為爐，重塑戲魂本源..."
    同一時刻，唐婉柔殘魂化作的金色流光"唰"地沒入林玄一腕間戲魂紋路。
    他突然觸到一縷極淡的、帶著茉莉香的神識波動，是她殘留的靈識："記住...真我劇場的...鑰匙在...戲魂真意裏..."話音未落，那縷波動便如晨霧般消散，隻在他識海深處留下顆星子大小的光斑。
    玉璣子的法相突然劇烈震顫。
    原本纏繞在他身上的血色傀儡絲竟開始反噬，在他半張傀儡臉上割出深可見骨的傷痕。
    林玄一這才發現，那些絲線根部都烙著與唐婉柔原魂相同的銀紋——原來玉璣子用傀儡術強行重塑她魂魄時，早將幻影閣主的戲魂真意種成了定時炸彈。
    "以她為引，以我為爐——"林玄一咬著牙扯斷最後幾根纏在腕間的傀儡絲，鮮血濺在全息影像裏幻影閣主的衣角上。
    戲魂紋路突然凝成血色鎖鏈，"砰"地貫穿玉璣子法相的胸口。
    那團血色光影發出淒厲的尖叫，所有試圖逃逸的絲線都像被抽走了主心骨，軟綿綿垂落下來。
    金焰突然暴漲三尺。
    林玄一看著全息影像裏幻影閣主抬手擊碎魂晶，看著碎片化作千萬光雨融入台下弟子的識海——其中一道光雨，正落在個紮著雙髻、抱著《戲魂引》殘卷的小女孩眉心。
    那是幼年的唐婉柔，或者說，蘇清歡。
    "原來如此..."林玄一突然笑了，血沫順著嘴角滴在青石板上。
    他終於明白玉璣子為何執著於唐婉柔的魂魄——幻影閣主當年重塑戲魂時，將最核心的"真我劇場"鑰匙，藏在了每個受賜戲魂者的原魂裏。
    而唐婉柔，正是那把鑰匙最純粹的載體。
    玉璣子的法相徹底潰散前，最後一道神識掃過林玄一："你以為...你贏了？
    真我劇場...會把你...連靈魂都燒成灰..."話音未落，血色光影便碎成萬千血珠，被戲魂紋路吞噬得幹幹淨淨。
    係統提示音再次響起，卻比往日多了幾分機械音裏少見的清晰："玉璣子殘魂清除完成。
    檢測到"真我劇場"核心能量波動，定位坐標：破廟地下三十丈。"
    林玄一踉蹌著扶住斷牆。
    夜風卷著灰燼撲在他發燙的臉頰上，帶著焦糊的氣味。
    他低頭看向掌心——那裏躺著顆流轉著銀金雙色的魂珠，是唐婉柔融合後的原魂。
    剛才那縷殘留的靈識突然在識海複現："真我劇場的戲台...要來了..."
    話音剛落，地麵突然傳來悶雷般的震動。
    林玄一瞳孔驟縮，看見斷牆縫隙裏滲出暗紅的光——不是火光，是某種帶著規則之力的血色流光。
    他能清晰感覺到，那光裏蘊含著讓天地法則都為之扭曲的力量，像頭沉睡萬年的巨獸，正在地下緩緩睜眼。
    "係統，定位波動來源。"他抹了把臉上的血，聲音裏已沒了剛才的急促，反而多了幾分看戲人般的從容。
    "檢測中...波動源為"真我劇場"核心，當前狀態：蘇醒1%。"
    斷牆突然"轟"地倒塌。
    林玄一後退兩步，看著漫天塵埃中，一道血色光柱刺破地麵。
    光柱頂端浮著座極小的戲台，朱漆欄杆上纏著金色流蘇，台中央立著塊黑檀木牌，上麵用金漆寫著三個大字：
    "真我台"
    虛空裏突然傳來道蒼老卻清越的聲音，像是從極遠的地方飄來，又像是直接響在識海最深處："小友，可願...看一場，關於"真實"的戲？"
    林玄一抬頭望向血色光柱。
    夜風掀起他染血的法袍，戲魂紋路在腕間流轉如活物。
    他摸了摸識海裏那顆溫熱的魂珠，突然笑了——這出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