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一的意識在黑暗邊緣晃蕩，七竅滲出的金血順著下頜滴在青石板上，每一滴都像燒紅的鐵珠，在他皮膚上烙出細小的灼痕。
    識海裏係統的警報聲像淬了冰的鋼針，紮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檢測到陣法映射能量過載，宿主道體融合度已達62%，持續超載將導致意識永久固化為陣靈——剩餘緩衝時間：五息。”
    五息？
    他喉嚨裏溢出半聲悶笑，舌尖嚐到的金血帶著鐵鏽味。
    指尖還殘留著方才按碎陣眼接縫時的震顫，地脈裏的靈氣像被捅破的蜂窩，正順著他的毛孔瘋狂倒灌。
    可此刻最清晰的不是疼痛，是胸口那道戲魂法相與神祇星圖重疊處的灼燒——那裏正滲出溫熱的力量，像母親的手，托著他搖搖欲墜的識海。
    “林小友！”
    蒼老的呼喚混著血沫噴在他手背。
    林玄一偏頭，看見周天星不知何時跪到了他腳邊。
    老陣法長老的右手死死攥著他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左手捂著脖頸——那裏暗紅的傀儡契印記正泛著幽光，像條活物般往喉結處蠕動。
    “天機星位的密匙……”周天星的右眼還在淌血，血珠順著蒼白的臉頰砸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是戲魂祖師的真我烙印。當年祖師布九宮困仙陣時，怕後世子孫被陣法反噬，特意在陣眼刻了……刻了能引動戲魂本源的鎖靈印。”他的聲音突然發顫，喉結下的傀儡印突然凸起寸許，“那老東西的傀儡絲在抽我的元嬰！快……”
    林玄一的瞳孔驟縮。
    他能清晰感知到，周天星體內有兩股力量在撕扯——一股是暗金色的傀儡絲，正順著老人的經脈往丹田鑽；另一股是青灰色的陣法師本源，像團將熄的燭火，在識海邊緣苟延殘喘。
    “係統！定位鎖靈印位置！”他咬著牙將戲魂本源渡入周天星體內，金紋順著兩人交握的手腕爬進老人血管，暫時纏住那根最粗壯的傀儡絲。
    【定位完成。
    鎖靈印位於天機星位地脈下三寸，需宿主戲魂本源為引。】係統音突然拔高，“警告！周天星元嬰受損度突破70%，傀儡契即將完成融合——”
    “夠了！”周天星突然暴喝，右手猛地攥緊林玄一的手腕。
    老人的指節因用力泛著青白，喉間卻溢出咯咯的笑聲，“小友，你半月前在雜役房翻《小千陣解》時，我就看出你不是池中之物。那本書最後一頁的批注……是我用本命陣紋寫的，就等你今天用。”
    林玄一的呼吸一滯。
    他想起那本被翻得卷邊的舊書，最後一頁確實有行淡青小字：“陣眼者，人心也。”當時隻當是前人隨手批注，此刻想來，每個字都泛著陣法師特有的靈光。
    “記住！”周天星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脖頸的傀儡印裂開蛛網般的紋路，“真我烙印要……”
    “以陣法為祭，以道心為薪——”
    陰惻惻的念白炸響在九曜台穹頂。
    林玄一抬頭，正見那座朱漆戲台“哢”地裂開，無數暗金色傀儡絲從木縫裏噴湧而出，像團活物般纏上十二根星紋石柱。
    戲台中央的暗金光團驟然膨脹，無相的臉從中擠了出來——那根本不是人臉，而是無數扭曲的戲魂在皮膚下蠕動，“林玄一，你以為破了幾根絲線就能救這老東西？他的元嬰早被我的戲魂契釘死在陣眼上！等九宮位坍縮成星渦，你的神祇權柄、這老東西的道心、青雲宗的地脈……都會變成我戲魂法則的養料！”
    話音未落，九曜台的地麵突然劇烈震顫。
    林玄一踉蹌著栽進周天星懷裏，看見十二根星紋石柱頂端的星芒正在坍縮——天樞星的紫芒、天璿星的青芒、天璣星的金芒……所有星芒都朝著中央的八卦陣眼匯聚，在半空中凝成個旋轉的金色漩渦。
    漩渦中心泛著黑洞般的幽光，正發出刺耳的嗡鳴，像極了嬰兒的啼哭。
    “星渦要成型了！”周天星的聲音帶著瀕死的沙啞，他突然推開林玄一，抬手掐了個複雜的印訣。
    老人的道袍無風自動，青灰色的陣法師本源從七竅湧出，在半空凝成張泛黃的陣圖——正是《小千陣解》最後一頁的批注，“拿好這個！鎖靈印的位置在……”
    “老東西！”無相的尖叫混著傀儡絲的嘶鳴，“你敢用本命陣圖？”
    林玄一看見，那根纏在周天星識海的傀儡絲突然暴長，穿透老人的後頸，在半空凝成柄暗金匕首。
    匕首尖端泛著幽綠的毒光，正緩緩刺向周天星的眉心。
    “走！”周天星猛地將陣圖塞進林玄一懷裏，他的右眼突然迸裂，暗紅的血珠濺在陣圖上，“去天機星位！真我烙印……”
    後半句話被匕首刺入顱骨的悶響截斷。
    林玄一望著周天星逐漸失去焦距的左眼，喉間像塞了塊燒紅的炭。
    老人的身體在他懷裏逐漸冰涼，脖頸的傀儡印卻突然亮起，將他的道袍、他的本命陣圖、甚至他最後那滴血淚，都扯向中央的金色漩渦。
    “不——！”林玄一吼出聲，戲魂紋路逆生長至全身。
    他能感覺到，係統所說的“化為陣靈”的劇痛正在逼近，可此刻他的視線裏隻有那團旋轉的星渦，隻有漩渦深處若隱若現的暗金光芒——那是無相的戲魂本源，是周天星用命換來的機會，是他破局的最後一線生機。
    金血順著他的指尖滴進漩渦，在幽黑的漩渦壁上濺起細小的金斑。
    林玄一望著自己染血的手掌，突然笑了。
    戲魂法相與神祇星圖在識海徹底重合的刹那，他聽見係統的提示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宿主道體融合度突破80%，即將進入陣靈轉化階段……”
    但他不在乎了。
    他望著漩渦深處那團暗金的光，望著周天星殘留的本命陣圖在掌心發燙，突然抬起染血的手，按在了漩渦邊緣。
    “以概念神祇為引……”他的聲音混著金血的滴落，“這出戲的結局，該由我來寫。”
    金色漩渦突然劇烈震顫，漩渦壁上的金斑連成一片，像道金色的鎖鏈，纏上了林玄一的手腕。
    他的意識再次墜入黑暗前，仿佛聽見無相的尖叫被漩渦吞滅，仿佛看見周天星最後那滴血淚，正順著他的掌心，沒入戲魂法相與神祇星圖重疊的位置。
    那裏，有團微弱卻堅定的光，正在緩緩亮起。
    林玄一的意識在黑暗裏翻湧，金血糊住的睫毛突然顫動。
    他分明觸到掌心那方染血的陣圖還在發燙，周天星最後噴在他手背的血珠尚未冷卻，帶著老人本命陣紋的灼痛——這痛意像根細針，精準挑破意識的混沌。
    "以概念神祇為引，以真我共鳴為契——"
    嘶啞的低喝從他裂開的唇間溢出，染血的指尖逆著星渦旋轉方向猛拍在漩渦壁上。
    戲魂紋路順著他的手腕瘋長，金紅相間的光鏈如活物般鑽入漩渦裂隙，每一寸延伸都扯得他經脈生疼。
    但比疼痛更清晰的，是識海裏神祇星圖與戲魂法相重疊處的震顫——方才那道模糊人影的輪廓，此刻正順著星圖脈絡往他識海深處紮根。
    "嗤——"
    異變先從腳下傳來。
    九曜台的青石板突然滲出幽藍地火，將林玄一的道靴燒出焦痕。
    他踉蹌後退半步，餘光瞥見周天星的屍體正被星渦倒卷的氣流托向半空。
    老人後頸的傀儡絲突然爆出暗金火花，本應消散的元嬰竟裹著青灰陣紋浮了出來，額間還嵌著半枚碎裂的玉簡——那是方才被匕首刺穿顱骨時，老人用最後一絲靈力護下的。
    "這...是二十年前..."
    破碎的話音混著血沫炸開。
    林玄一瞳孔驟縮——那分明是周天星的聲音！
    他撲過去接住飄落的玉簡，指尖剛觸到玉麵，老人殘留的神識便如潮水般湧來：二十年前戲魂宗入侵時，他曾在祖師祠堂的暗格裏見過半塊鎖靈印拓本，與《小千陣解》批注裏的陣紋...
    "不可能！"
    頭頂炸響的尖叫震得星渦劇烈晃動。
    無相的臉從戲台裂縫裏擠得更開，無數戲魂在他皮膚下扭曲成猙獰的鬼臉："你不過是個剛入元嬰的雜役！
    怎麽可能破解我用十萬戲魂祭煉的困仙局？"他的右手死死攥著戲台中央的暗金法珠，法珠表麵卻開始出現蛛網紋——正是林玄一的戲魂鎖鏈在啃噬。
    係統的警報聲突然拔高："檢測到"陣法映射"與"概念神祇"產生量子糾纏！
    能量融合度突破90%，宿主道體將獲得陣法本源具現權！"
    林玄一的右手不受控地抬起，指尖金紋化作細鏈纏上無相的法珠。
    他能清晰感知到，每根鎖鏈都在抽取法珠裏的戲魂本源——那些被囚禁的怨魂竟在他識海裏發出歡呼，像久旱逢雨的幼苗般往神祇星圖上攀爬。
    "老東西！你敢..."
    無相的嘶吼戛然而止。
    林玄一抬頭，正看見周天星的元嬰突然燃燒起來。
    青灰陣紋裹著金紅火焰，在半空凝成老人的法相：他穿著二十年前的青衫，腰間掛著那串從不離身的陣鈴，左袖還沾著當年為救弟子被妖獸抓傷的血漬。
    "我本想...掌控戲台..."法相的聲音帶著二十載的沉鬱，"卻忘了陣眼者，人心也。"
    話音未落，法相的胸口綻開金色光團——正是林玄一掌心那方染血的陣圖。
    陣圖上的淡青小字突然活了過來，化作千萬根陣紋鎖鏈，順著星渦倒卷的方向紮進十二根星紋石柱。
    九曜台的地麵開始逆向震顫，原本坍縮的星芒竟如被倒帶的畫卷，從漩渦裏逆流回各星位：天樞的紫芒重新點亮北鬥，天璿的青芒洗去傀儡絲的暗金，天璣的金芒穿透無相的戲台，在他臉上烙下灼燒的傷痕。
    "九宮困仙陣，逆！"
    林玄一的胸口突然發燙。
    戲魂紋路在他心口凝成半透明的金色法相——那是神祇星圖與戲魂法相徹底融合的形態，法相的眉眼與他識海裏那道模糊人影完全重合。
    他能聽見法相在他識海低吟，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天地法則的震顫："以周天星道心為媒介，啟動最後的...鎖靈印共鳴。"
    遠處的戲台核心突然顯化。
    被戲魂鎖鏈啃噬的暗金法珠裂開縫隙，露出內裏半塊幽藍玉印——正是周天星神識裏提到的鎖靈印拓本！
    玉印表麵浮著與《小千陣解》批注相同的陣紋，在逆旋轉的星芒裏泛著清冷的光，像在回應林玄一心口的金色法相。
    無相終於慌了。
    他瘋狂地撕扯臉上的戲魂，暗金傀儡絲如暴雨般射向林玄一，卻在觸及金色法相的瞬間化作齏粉。"不！
    這不可能！
    我的戲魂法則..."他的話音被星渦的轟鳴吞沒，整個人被逆旋轉的星芒扯向戲台裂縫，最後一縷怨毒的目光掃過林玄一掌心的染血玉簡。
    林玄一踉蹌著跪在青石板上，金血滴在染血的玉簡上，將"陣眼者，人心也"的批注暈染成血紅色。
    他望著周天星逐漸消散的法相，望著星渦裏顯化的鎖靈印，突然伸手接住老人元嬰裏飄出的最後一道殘魂——那是一縷青灰陣紋，裹著半枚未說完的"真"字。
    "以陣法為軀..."
    他的低吟混著星芒的嗡鳴，消散在九曜台的風裏。
    心口的金色法相卻亮得更盛，法相的指尖正緩緩指向星渦深處的鎖靈印——那裏，半塊玉印與半塊拓本正在共鳴，在逆旋轉的星芒裏，隱隱透出完整的鎖靈印輪廓。
    而在林玄一的識海裏，那道與神祇星圖重合的人影終於清晰。
    他穿著綴滿星紋的道袍，眉眼與林玄一有七分相似，掌心托著與心口法相相同的金色印訣——那是"戲假成真"係統終極任務的鑰匙，更是林玄一即將揭開的，關於"概念神祇"的最終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