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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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戰落幕,衡山之巔滿目瘡痍。
    那先前還氣勢滔天,欲將柳相徹底碾碎的十尊大慶地仙法相,此刻已如青煙般嫋嫋消散,僅餘幾縷殘存的氣運金光,不甘地在破碎的山巔盤旋片刻,終究歸於虛無。
    劉疝的金身法相矗立在白玉京殘骸之上,遙望那道依舊在衡山之巔負手而立的白衣身影,眸中神色複雜。
    紫金帝氣所化的冠冕微微晃動,難掩其內心的不甘與深深的無奈。傾盡大慶半數底蘊,布下如此絕殺之局,最終卻還是未能將這白衣山君徹底斬殺。
    雖說對方這具分身也已是強弩之末,搖搖欲墜,可終究是活了下來。
    殘存的法相與神位之力,裹挾著不甘,回歸各自的道場。
    中嶽神祠,劉疝端坐於神位之上,神像金光流轉,以香火神道勾連遠在東嶽的程鴻狩。
    “程將軍,那柳相為何獨獨對你手下留情?以他那般睚眥必報的性子,方才你衝殺最前,傷他最重,他卻未曾對你下死手,隻是將你法相打散,實在古怪。”
    劉疝的聲音平靜,卻透著一絲疑惑。
    東嶽神祠之內,程鴻狩那魁梧的法相重新凝聚,隻是光芒黯淡了不少,顯然元氣大傷。
    聽聞劉疝此問,他也是一頭霧水,甕聲甕氣道:“某也覺著莫名其妙!那廝滑不溜丟,心思詭譎,誰知道他打的什麽算盤。”
    話雖如此,程鴻狩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方才柳相那句輕飄飄的話語:“為某弟子,還你一份當年的護道之情。”
    弟子?護道之情?
    程鴻狩眉頭緊鎖,努力在漫長的神隻歲月中搜尋。記憶翻湧,一幕久遠的畫麵漸漸清晰。
    約莫是兩百年前,一個身著市井布衣,風塵仆仆的少年修士,不知從何處而來,竟一路闖到了他東嶽地界。那少年修為不高,似乎剛入煉氣門檻不久,身上還帶著傷,血跡斑斑,卻眼神清亮,透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
    少年並未像其他修士那般求取庇護或是靈丹妙藥,隻是在東嶽主峰山腳下,尋了一處幹淨的山泉水清洗了傷口,便一瘸一拐地登上山巔,在他程鴻狩的神像前,恭恭敬敬地敬上了一炷清香。
    那少年也別無所求,心聲之言簡單至極,卻讓當時百無聊賴,偶然投下一縷神念的程鴻狩聽了個真切:“王朝開國將軍,百戰之軀,護佑一方水土,真豪傑也。”
    就這麽一句。
    程鴻狩當時聽了,心裏頭竟莫名舒坦了幾分。生前便是沙場武將,死後封神,最喜的便是這等直來直去,不拐彎抹角的性子。
    東嶽以北,便是鄰國地界,山高林密,多妖獸環伺,更有不少山水迷瘴,對於一個初出茅廬的煉氣士而言,幾乎是九死一生之地。
    程鴻狩見那少年雖是煉氣士,行事作風卻頗有幾分江湖武夫的豪氣,一時興起,便暗中在其身後虛懸了兩盞肉眼難辨的山水燈籠。
    少年當時自然是看不出來的。
    可若他此去北行,一旦遭遇山水迷瘴,或是碰上不開眼的妖獸邪魔,那兩盞燈籠便會顯化神光。
    見此燈籠,如見東嶽神隻親至,尋常妖邪隻能伏地磕頭,不敢造次。
    這等舉手之勞,程鴻狩當年並未放在心上,轉頭便忘了。
    真正讓他對那少年有些印象的,還是少年身邊總是跟著一頭黑不溜秋、聒噪不休的烏鴉,那烏鴉嘴碎得很,嘰嘰喳喳,沒個消停。
    莫非……柳相所言的弟子,便是那少年?
    程鴻狩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心中五味雜陳,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感想。
    衡山之巔,作為此地神隻的宋文山,此刻可沒心思去想這些。
    本就境界跌落,被劉疝強行拔高之後根基不穩,又經曆了這場驚天動地的廝殺,金身再次受創,神光黯淡到了極點。
    都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況且衡山是他的大道根基所在,想跑也無處可跑。
    宋文山索性眼不見心不煩,將自己殘破的神像挪回了山巔那座同樣破敗不堪的西嶽廟宇之中,直接封閉神祠,躲在金身深處閉關療傷去了。
    對於山巔之上,那道對自己虎視眈眈的白衣柳相,幹脆眼一閉,心一橫,選擇了徹底的視而不見,自欺欺人。
    柳相瞥了一眼那緊閉的西嶽廟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倒也沒對這位可憐的西嶽正神繼續追責。
    山風吹過,白衣獵獵。
    一直默立一旁的青衣男人岑道玄,此刻終於淡然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妄:“並非真身?”
    柳相緩緩轉過身,那因靈力消耗過度而顯得有些萎靡,微微點頭,朝著岑道玄與白芷二人拱了拱手,語氣溫和:“多謝二位道友及時援手。”
    若非這二人最後關頭出現,他這具分身今日怕是真的要徹底交代在此地了。
    白芷掩唇輕笑,美眸流轉,上下打量著柳相,語氣帶著幾分戲謔,幾分讚賞:“柳山君這般神通,想來代價不小。為了截天宗那小子,竟敢以一敵十,當真是好膽氣,好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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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口中的“截天宗那小子”,自然指的是趙家樹。
    柳相微笑不語,並未接話,而是巧妙地轉移了話題,問道:“還未請教兩位道友名諱?”
    岑道玄惜字如金:“截天宗,岑道玄。”
    白芷則盈盈一禮,溫婉道:“補天教,白芷。見過柳山君。”
    柳相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恰到好處的訝異,隨即撫掌感歎道:“原來是截天宗的岑副宗主與補天教的蝶後仙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同時心中暗忖,本來已經做好了將此身舍棄的打算,既然岑道玄與白芷的到來改變了身死的結局,那麽還有一件事情,倒是可以順便走上一遭了。
    三人靜立山巔,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白芷美眸轉向岑道玄,眸中帶著一絲敬重,卻也毫不避諱地直接開口問道:“岑副宗主,此間事了,你不會打算在此地對我等暴起殺人吧?以兩宗的恩恩怨怨,無論對錯,無論境界高低,弟子門人見了麵,怎麽打生打死,都算不得過分。”
    截天教與補天教,雖同為天下十宗,但理念相悖,門下弟子摩擦不斷,早已是世人皆知之事。
    岑道玄麵無表情,隻是淡淡搖頭:“今日之事,因我截天宗弟子而起,柳山君與蝶後仙子皆是援手。我岑道玄再如何無情,也斷不會在此刻對盟友背後下黑手。”
    白芷聞言,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短暫的閑聊結束,岑道玄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青虹,徑直破空而去。
    並未去往宸王府那邊看望自己的三個弟子,而是直接返回了截天宗的方向,來去皆是幹脆利落。
    山巔之上,便隻剩下柳相與白芷二人,皆是一襲白衣,在山風中衣袂飄飄。
    白芷看向柳相,神色鄭重了幾分,輕聲道:“柳山君,先前我那劣徒蘇邑行事魯莽,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山君海涵。白芷在此,替她向山君賠個不是了。”
    說著,便要斂衽一禮。
    柳相伸手虛扶,止住了她的動作,語氣平淡:“蝶後仙子言重了。小輩之間的恩怨,自有他們的了結方式,我輩旁觀即可,不必過多幹涉。”
    白芷見柳相不願深談,也不再堅持,轉而說明了自己此次出山的真正目的:“實不相瞞,白芷此次奉師門之命出山,除了照拂劣徒一二,更主要的目的,是前往天王山,暫代鎮守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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