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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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狐河這百年裏水運流轉平穩,應了水漲船高的老話,水運平穩且日益增多,雖說不少都被勒令供養給了那座朝神古道旁的龍君祠,不過光是那點剩餘香火信仰就足夠作為河神祠廟之主的樊之餘躋身中三境,金身品級不低。
雖不被朝廷認可,當然也不用大慶認可,這一河之神隻,比之一些偏遠荒江神隻,金身神位都要高出許多。
樊之餘這些年倒也算兢兢業業,對於百姓之所求,有求必應自然不可能,不過一些個不違反天地規矩的小事情,倒也算做得不錯。
如今境界高了,能做的事情也就越多。
日積月累下,河神祠的香火鼎盛。
每日上供的瓜果肉食極多。
"吃點吧,江旻。"
隋信咬了一口冷颼颼的豬頭肉,將拱嘴兒的部分遞給對方,"今天偷的時候差點被抓住,不容易。"
江旻蜷縮在陰影角落裏,一動不動。
雙眼空洞無神,仿佛靈魂早已離開這具軀殼。
這一個月來,少年便是這樣。
不言不語,不哭不鬧。若非隋信強行將食物塞進嘴裏,連活下去的本能都已舍棄。
有些人死了,但還活著。
有些人活著,但已經死了。
"今天又去城門看了。"
隋信抹了把嘴上油漬,"守衛比昨天多了一倍,畫影圖形貼得到處都是。咱們的臉,現在整個榮昌城的人都認得。"
江旻沒有任何反應。
"我還聽說,趙家在城外也設了哨卡。"
隋信繼續自言自語,"方圓十裏,連隻鳥都飛不出去。咱們真的出不去了。"
依舊沒有回應。
隋信放下肉食,走到江旻身邊蹲下。
"你總得說句話啊。哪怕罵我一句也行。"
"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咱們還要報仇呢,還要為爺爺奶奶,為我爹和大哥二哥報仇呢。"
江旻終於有了動靜,緩緩抬起頭。
眼睛裏再也看不到任何光芒。曾經清澈明亮的瞳孔,現在隻剩下一片死寂的黑暗。
"都是我的錯。"
江旻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都是我害死了大家。"
"不是的!"
隋信急忙搖頭,"錯的是趙子期!是那個畜生!不是你!"
"是我。"
江旻重複著,聲音裏沒有任何起伏,"是我選擇了相信國法,是我選擇了不殺那個畜生。如果當時直接殺了,就不會有後麵的事。"
愧疚是世間最毒的藥,一分一毫,都能將人的五髒六腑腐蝕幹淨。
"江旻,你不能這麽想。"
隋信握住江旻的手,"當時咱們都以為通過官府能討回公道,誰能想到趙家勢力這麽大?"
"我應該想到的。"
江旻閉上雙眼,雙手抱住腦袋,身體微微輕顫,"爺爺奶奶倒在血泊中,隋叔叔氣絕身亡,隋誠隋實慘死山路。都是因為我的一念之差。"
"不是的!"
隋信聲音提高了幾分,"是趙家太狠毒!是那些畜生不把咱們平民當人看!"
江旻睜開雙眼,看著隋信。
"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人都死了。"
"那咱們就報仇!"
隋信咬牙切齒,"總有一天,我要讓趙家血債血償!"
"報仇?"
江旻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笑,"憑什麽報仇?憑咱們兩個半大小子?"
"總有機會的。"
隋信握緊拳頭,指甲都陷進肉裏,"我不信趙家能一輩子這麽囂張。天道輪回,總有報應的時候。"
江旻沒有再說話。
隋信看著江旻這副樣子,心中五味雜陳。曾經那個善良懂事、樂於助人的小弟弟,現在變成了這副行屍走肉的模樣。
"江旻,咱們哥倆兒不能就這麽等死。"
“雪兒的仇,大家的仇,都落在了咱們的肩頭上。就算是死,也得拉著趙子期一塊下黃泉,給大家夥兒磕頭認罪。”
江旻依舊無動於衷。
隋信哀歎一聲,無可奈何。
.......
卻說趙府。
趙子期扶著桌沿,一步一步,走得極為艱難。
經過一個月的靜養,外加無數藥材損耗,今日總算能下地了。
"公子,您身子還沒好全,不如再躺幾日?"
伺候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說著。
"滾出去。"
聲音破碎而尖利,刮得人耳膜生疼。
丫鬟嚇得臉色發白,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趙子期走到銅鏡前。
鏡中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疤痕,如蜈蚣般爬滿麵龐,左眼隻剩一個黑洞,雙耳的位置是兩個醜陋的肉窟窿。
這副鬼樣子,是他趙子期?
是那個曾經在榮昌城縱馬揚鞭、鮮衣怒馬的公子?
枯瘦如柴的手指顫抖著,撫上鏡中那張臉。
每一寸傷疤,都在提醒著那一夜的屈辱。
每一陣疼痛,都在加深對江旻的恨意。
美貌是上天的恩賜,毀容是人間的詛咒。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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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索推門而入,躬著身子,不敢抬頭看。
自從公子醒來後,府裏的下人都怕得要死。
光是伺候的丫鬟仆從,已經被活活打死了三個。
趙子期緩緩轉過身,黑洞洞的左眼對著王索的方向。
"人呢?"
"回公子……還在找。"
王索的聲音越說越小,冷汗順著額角滑落,"那兩個小畜生像是鑽進地裏了,城裏城外都翻遍了,就是……就是沒找到。"
"一個月了......"
趙子期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一個月,你連兩個半大小子都找不到?"
"公子饒命!是小的無能!"王
索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小的已經動用了所有人手,連老鼠洞都搜過了,就是找不到那兩個小畜生。"
"或許已經逃出城了?"
"不可能!"
王索急忙搖頭,"小的在城門和各個要道都安排了人手,連隻螞蚱都飛不出去。"
趙子期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裏。
王索卻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渾身的骨頭都在發冷。
"廢物。"
趙子期一步步走到王索麵前,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響。
"所有事情,都是因你而起。"
"我這副樣子,也是拜你所賜。"
趙子期彎下腰,用僅剩的右眼死死盯著王索,"若不是你還有用……"
話沒說完,但威脅的意味已經足夠。
"公子饒命啊!當初是小的鬼迷心竅!"
王索的磕頭聲更急了,額頭都磕出了血,"是小的該死!是小的對不起公子!
王索嚇得魂飛魄散,褲襠裏一片濕熱。
趙子期發出一陣低沉的笑,笑聲裏滿是快意與殘忍。
直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麵陰沉的天空。
烏雲密布,仿佛要壓下來。
"七日。"
"七日之後,我要看到那兩個小畜生的人頭。"
趙子期轉過身,那張毀容的臉在陰影中顯得更加猙獰,"不然,就用你的頭來抵。"
"是!是!小的一定辦到!"
王索連連磕頭,"就算掘地三尺,小的也要把那兩個小畜生找出來!"
"滾。"
王索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身後傳來趙子期的低笑聲。
笑聲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聽起來不像人聲,更像是從地獄裏傳來的惡鬼修羅。
趙子期走回銅鏡前,再次凝視著鏡中那張麵目全非的臉。
"江旻……"
名字從齒縫裏擠出來,帶著刻骨的恨意。
"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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