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開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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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皇家學院的院長,格物苑的創始人。
    朱雄英決定要親自給這幫格物院的學員們上第一課。
    格物院的教室裏,所有學員們都神情亢奮的等待著。
    直到皇孫殿下走進教室,學員們這才急忙起身施禮:“參見皇孫殿下!”
    朱雄英笑著揮手道:“今日課堂之上沒有什麽皇孫殿下,有的隻是格物院中的一名教師!
    為了這一堂課,我可是特意為大家準備了點小玩意!”
    說完後,便將早已經準備好的凹凸鏡擺放在桌麵上。
    對於曾經的格物苑來說,這東西早就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
    但對格物院現有的學員們來說,他們還不知道這玩意的用處,所以感覺很是新穎,很是好奇。
    隻因為這些學員們現在實在是太嫩了。
    所以,這堂課的主題,主打的就是一個通俗易懂。
    “諸位且看。”
    朱雄英拿起凸透鏡,對著窗欞透進來的日光緩緩移動,直到桌麵上浮現出一團明亮的光斑。
    他取過一片幹燥的桑皮紙置於光斑中央,不過三彈指的功夫,紙角便蜷起焦黑的邊緣,隨即騰起一縷青煙。
    “嘶——”
    教室裏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郭宇前排的小個子學員忍不住伸手去夠鏡片,被身旁同窗一把按住,兩人眼神裏都燃著同樣的驚奇。
    朱雄英放下凸透鏡,指尖叩了叩桌麵:“此物能聚光生熱,諸位可知為何?”
    郭宇起身時帶翻了木凳,忙扶穩了躬身道:“莫非是鏡片將散碎日光攏成一團?”
    “然也。”朱雄英讚許點頭。
    又取過凹透鏡疊在凸透鏡前,光斑頓時散成朦朧一片道:“那再看這個。”
    他調整兩鏡間距,光斑忽明忽暗。
    “光線如流水,遇凸則聚,遇凹則散,就像河道寬窄不同,水流速度亦有變化。”
    這番比喻讓學員們茅塞頓開。
    坐在末排的趙衡突然拍案:“學生曾見西域傳來的水晶鏡能讓字變大,想來也是此理!”
    “正是。”朱雄英將兩鏡固定在木架上。
    “用此二鏡組合,可調光線聚散。若將凸鏡在前,凹鏡在後,調節間距……”
    他緩緩移動木架道:“諸位再看窗外。”
    學員們齊刷刷轉頭,隻見原本模糊的院外槐樹,此刻竟清晰得連葉片脈絡都曆曆可數。
    郭宇快步湊到鏡前,驚道:“竟能將遠處景物拉至眼前!”
    朱雄英環視眾人道:“這便是格物之妙,天地間萬物皆有其理,如風有風向,水有流向,光亦有其行止之道。
    格物院要教的,便是尋這些道理的法子。”
    話音未落,有個身著青布衫的學員起身:“殿下,若用此鏡觀測星象,豈不是能看清月亮上的陰影?”
    朱雄英眸色一亮。
    這學員名叫周顯,昨日登記時他注意到其籍貫是應天府欽天監附近,想來是受了家學影響。
    “問得好。”
    他取過紙筆,在案上畫出簡筆星圖道:“今夜若天氣晴好,我們便去觀星台一試。”
    正午的日頭斜斜切過窗欞,將朱雄英的身影投在牆壁上,隨著講解時的手勢忽長忽短。
    學員們的墨筆在麻紙上沙沙遊走,有人畫下鏡片形狀,有人批注“聚光如焚”,郭宇的紙頁邊緣已寫滿密密麻麻的疑問。
    朱雄英收起教具道:“今日便到這裏,課後每人用卡紙做兩枚鏡片,明日我們比試誰能最快點燃紙片。”
    待學員們魚貫而出,郭宇捧著劄記追上朱雄英:“殿下,若將鏡片磨成月牙狀,是否能讓光線轉彎?”
    朱雄英止步輕笑:“明日帶你來格物苑的琉璃工坊看看便知。”
    暮色四合時,觀星台的銅鶴燈已點亮。周顯抱著自製的紙筒鏡組候在石階下,見朱雄英攜著格物苑的老工匠走來,忙上前呈上:“學生用桑皮紙裹竹篾做的鏡筒,還請殿下指點。”
    老工匠接過鏡筒端詳片刻,讚道:“接縫處用魚鰾膠密封,心思倒是細。”
    朱雄英對著月亮調好焦距,遞給周顯:“你且看看。”
    少年屏息望去,忽然低呼:“月麵上竟有山巒!”
    周圍學員紛紛傳閱,驚呼聲此起彼伏。
    郭宇望著鏡中盈虧的月輪,忽然悟道:“白日陽光聚於一點,夜間星光散於八方,莫非光的行止,本就與遠近有關?”
    朱雄英頷首:“明日我們便做個實驗,用針孔成像,看看光線到底是直是彎。”
    三更的梆子聲從遠處傳來,觀星台的人影仍未散去。
    周顯在石板上畫圖推演,郭宇蹲在地上用樹枝模擬光線走向,老工匠則在一旁調試著青銅製的鏡架。
    朱雄英望著這群沉浸其中的少年,忽然想起年初在格物苑燒製第一塊琉璃鏡時,也是這般星月相伴。
    次日晨課,朱雄英帶學員們在暗室裏做針孔實驗。
    當白紙上浮現出窗外槐樹倒立的影子時,趙衡拍著額頭道:“原來光線真是直著走的!”
    “那為何凸鏡能聚光?”有學員追問。
    朱雄英取過水盆,將筷子斜插入水中:“諸位看,筷子似是彎折了,實則是光線遇水變了方向。”
    他指向窗欞道:“鏡片曲麵讓光線折轉,就像河道轉彎處的水流,最終匯於一點。”
    這番講解讓學員們豁然開朗。郭宇忽然起身:“學生想試試用不同材質的鏡片,看是否都能聚光。”
    “準了。”
    朱雄英笑道:“格物院的庫房裏有水晶、琉璃、乃至西域傳來的玻璃,盡可拿去試驗。”
    接下來的半月,格物院日日傳出新奇動靜。
    有學員用冰製成凸透鏡取火,被朱雄英讚為“善假於物”;
    周顯改良的鏡筒能觀測到木星的四顆衛星,引得欽天監監正親自前來拜訪;
    郭宇則發現不同顏色的鏡片聚光效果各異,在劄記裏寫下“色異則光異”的猜想。
    這日午後,朱雄英正在審閱學員們的實驗記錄,忽然聽聞院外傳來喧嘩。
    出門一看,隻見郭宇與幾個勳貴子弟爭執不休,地上散落著破碎的鏡片。
    “他說格物之術是奇技淫巧!”郭宇攥著拳頭,指節發白。
    為首的勳貴子弟昂然道:“孔聖人何曾教過這些把戲?我等讀聖賢書,當明經致用,而非擺弄這些琉璃片子!”
    朱雄英緩步上前,拾起一塊碎鏡片對著日光:“《大學》有雲:格物致知。
    若連眼前的光為何聚散都不明,又談何明經致用?”
    他轉向眾學員道:“今日便加一堂課,用這些碎鏡片,做一架能測日影長短的儀器。”
    三日後,當學員們用拚接的鏡片組測量出準確的日影角度時,那幾個勳貴子弟也湊了過來。
    朱雄英見他們眼中流露出好奇,便笑道:“格物並非要廢黜聖賢之道,而是要讓聖賢所言,有物可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