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真正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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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雄英身著明黃常服,腰間係著嵌玉玉帶,腳步沉穩地帶著諸位王叔穿過禦花園西側的回廊。
廊下掛著的鎏金宮燈隨風輕晃,將雕梁上“百鳥朝鳳”的紋樣映得愈發鮮活,廊外的秋桂開得正盛,細碎的金蕊落在青磚上,踏出一路清香。
“皇孫今日倒是雅興,帶咱們來看這些新奇玩意兒?”
周王朱橚走在稍後,指尖還撚著片剛摘下的桂葉,目光卻忍不住瞟向回廊盡頭的觀物殿。
那殿門平日總是鎖著,今日卻虛掩著,隱約能看到裏麵的光亮。
朱雄英回頭笑了笑,開口道:“五王叔素來愛研究草木,今日殿裏的東西,保管能讓您眼前一亮。”
說話間已到殿門,內侍上前輕輕推開厚重的朱漆木門,一陣混合著濕潤泥土與草木的氣息撲麵而來。
齊王朱榑性子最急,率先探頭進去,剛看了一眼便“呀”地驚呼出聲,猛地後退半步,險些撞到身後的代王朱桂。
“你慌什麽?”
代王朱桂揉著被撞的胳膊,粗聲粗氣地往裏瞧,隨即也愣了神。
隻見殿中鋪著西域進貢的駝絨地毯,暗紋裏織著纏枝蓮紋樣,兩隻紫檀木籠架在漢白玉幾案上,格外惹眼。
左側籠中的袋獸約莫半尺高,渾身覆著淺灰色的短毛,正將巴掌大的幼崽往腹部的皮囊裏塞,圓滾滾的身子擠得絨毛蓬鬆,偶爾抬起頭,鼻尖還沾著些草屑。
右側的桉葉獸毛色偏淺棕,抱著半截翠綠桉枝啃得正歡,聽到動靜便停下動作,黑亮的眼睛滴溜溜轉,還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舔嘴角。
幾案上的物件更是奇特,赤紅色的鐵礦石泛著金屬光澤,放在掌心沉甸甸的。
金燦燦的相思花標本夾在琉璃鏡框裏,花瓣薄如蟬翼。
青瓷碗中盛著的黑褐色泥土,濕潤得能攥出漿來,湊近聞還帶著股淡淡的腐葉香。
秦王朱樉大步上前,他常年征戰,手上滿是老繭,粗糲的手指剛碰到木籠欄杆道:“這毛團兒便是海外來的異獸?”
袋獸突然“嗷”地叫了一聲,聲音又細又尖,嚇得他猛地縮手,指節都泛了白。
殿內諸王頓時哄笑起來,連素來沉穩的晉王朱棡都勾了勾嘴角。
朱雄英忙上前半步,伸手輕輕拍了拍木籠,袋獸立刻溫順地縮了縮身子。
他才輕聲道:“二王叔莫驚,此獸名為袋獸,性子比家貓還溫順,方才隻是怕生。
鄭和在信裏說,新洲的土著常把幼崽放在袋獸的育兒袋裏看管,比搖籃還穩妥。”
內侍適時上前,拿起幾案上的鐵礦石介紹:“諸位王叔,此乃新洲西山所產的赤鐵礦。
工部已試過,用這礦石煉鐵,雜質比遵化鐵廠的少三成。
鑄出的火炮射程能遠出五十步,打造農具更是鋒利耐用。”
說完又指了指那碗黑土道:“這是新洲平原的表層土,農官試過,攥在手裏能成團,鬆開卻不散,肥力比江南的水田土還足。”
待內侍介紹完畢,朱雄英轉身走向牆邊懸掛的巨幅輿圖。
那是鄭和船隊的畫工馬歡親手繪製的新洲輿圖,用朱砂仔細標出了海岸線、河流與山地,連幾處適合停泊的港灣都畫得清清楚楚。
他指尖落在輿圖中央的平原地帶,目光掃過諸位王叔:“鄭和率船隊遠航數月,才發現這片新洲。
此地沃土千裏,光是已探明的平原就有數十萬畝,礦脈更是遍布山林,沿海的漁產能讓十萬百姓吃飽。
但新洲離大明萬裏之遙,需得至親之人鎮守,才能真正化為大明的疆土。
侄兒今日召諸位王叔前來,便是想請王叔們前往新洲,主持拓疆大業。”
殿內的笑聲瞬間消失,方才還帶著好奇的氛圍陡然凝重起來。
代王朱桂率先沉下臉,雙手叉腰站在原地,粗聲粗氣地開口:“皇孫這是說的什麽話?
父皇登基時就定下祖訓,藩王不得離封地半步。
我那代州封地,靠著朝廷前年推廣的‘嘉禾稻’,一畝地能收兩石三鬥,比從前的老稻種多收了近一石!
每年萬石祿米準時送到府裏,莊田的租子堆得糧倉都滿了。
府裏還有五十多個下人伺候,何苦去那萬裏之外的蠻荒之地遭罪?”
齊王朱榑立刻湊上前附和,聲音裏滿是不屑:“七王叔說得在理!
我青州封地用了工部改良的‘金穗麥種’,畝產近兩石,每年光麥租就能收三萬多石。
封地內的鹽店、魚課,哪個不是日進鬥金?
府裏姬妾成群,護衛就有一千人,出門都是前呼後擁,活得不比神仙還自在?
再說那出海的路,前幾日登州港還翻了艘運糧船,一船三十多人沒一個活下來,連屍體都沒找著。
去新洲要在海上漂兩三個月,萬一遇上風暴,豈不是連全屍都留不下?”
晉王朱棡走到幾案旁,拿起那塊鐵礦石輕輕摩挲著。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皇孫說這是拓疆,依臣看與流放也差不了多少。
且不說海風能不能刮翻寶船,就算真到了新洲,那些土著真如鄭和信中說的那般溫順?
萬一他們舉著刀槍來圍攻,朝廷的援軍半年都到不了,屆時咱們這些王爺,怕是要成了蠻荒之地的孤魂野鬼。
再者,如今大明內地的高產種子都普及了,新洲若連內地的產量都及不上,去了又有何益?”
寧王朱權站在一旁,雖沒說話,卻輕輕搖了搖手中的折扇,顯然也認同幾位王叔的顧慮。
周王朱橚則皺著眉盯著那碗黑土,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幾案,似乎在盤算著什麽。
朱雄英早料到諸王會有這般反應,他從容地走到幾案後坐下,示意內侍展開另一卷黃綢簿冊。
那簿冊的封皮上蓋著戶部的朱紅大印,裏麵的字跡工工整整,還夾著幾張農官畫的稻穗圖樣。
“王叔們的顧慮,孫兒早有考量。先說說封地的收成之事,皇爺爺定下親王歲祿萬石,可諸位王叔可知,新洲種植的,是農官們去年才改良成功的‘雙季高產稻種’?”
他頓了頓,看著諸王投來的疑惑目光,繼續道:“這稻種是用江南的‘嘉禾稻’與占城稻雜交培育的,耐寒耐旱,還能抵抗蟲害。
再加上新洲的黑土肥力足,一年能種兩季。
鄭和帶了百名農官去新洲試種,去年頭季稻收了兩石七鬥,第二季收了兩石四鬥,合計五石一鬥!”
“五石?”
周王朱橚猛地湊上前,眼睛瞪得溜圓,伸手就要去拿那本簿冊,質疑道:“皇孫莫不是誇大其詞?
如今內地最好的‘嘉禾稻’,一年一熟也才兩石五鬥,就算是嶺南的雙季稻。
兩季加起來能到四石已是頂天了!這新洲的稻種,怎麽可能收這麽多?”
“五王叔且看這份試種記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