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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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克仁皺了皺眉,咳嗽一聲道:“張順、王磊,你們可知林大人如今的身份?
    皇孫殿下親封‘儒典修正使’,總領皇家學院儒典修訂之事,你們竟敢私棄朝廷命官的物品,按律當治罪!”
    噗通!
    張順趕忙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大人饒命!是我們糊塗!是我們膽小!
    我們這就去把東西找回來,就算把陶缸翻遍,也一定找回來!”
    王磊也跟著跪下,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哀求道:“林大人,求您高抬貴手,我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
    林鳴看著兩人狼狽的模樣,心裏沒有憤怒,隻有一絲失望。
    他彎腰扶起張順,語氣緩和了些:“起來吧!東西丟了便丟了,隻是往後治學做人,都要記得‘誠信’二字。
    我若真成了逆賊,你們丟我東西尚可說是自保;
    可我如今歸來,你們卻還要撒謊,這便是失了本心。”
    就在這時,人群裏走出一個身影,是李默。
    他攥著袖袋,臉色通紅,走到林鳴麵前。
    從袖袋裏掏出那個藍布荷包,雙手遞過去:“林鳴,這個……這個我沒丟,一直收著。
    還有你的書,陳默說他撿了一本《格物初論》,說要還給你。”
    林鳴接過荷包,指尖觸到裏麵幹枯的菊花,心裏一暖。
    他看著李默愧疚的眼神,笑了笑:“多謝你,也替我謝過陳默。”
    這時,遠處傳來腳步聲,陳默抱著一本書快步走來,正是那本《格物初論》。
    他走到林鳴麵前,躬身道:“林大人,那日見此書掉在陶缸外,便暫且收起,今日物歸原主。”
    書頁間夾著的紙條還在,林鳴翻開看了一眼,抬頭對陳默道:“你對格物學的見解,我還記得。
    日後若有時間,可來藏書樓與我一同探討。”
    陳默眼睛一亮,連忙應道:“是!謝林大人!”
    張順和王磊看著這一幕,臉上更顯羞愧。
    王磊咬了咬牙,站起身道:“林大人,我們……我們去翻陶缸,能找回來的東西,一定給您找回來!”
    張順也跟著起身,低著頭道:“就算找不回來,我們也會賠給您,您的墨錠、筆筒,我們去書鋪買新的!”
    林鳴搖了搖頭:“不必了,舊物雖有念想,但治學之路,本就該向前看。”
    他轉身對王克仁道:“王教務長,藏書樓的典籍我需即刻整理,煩請你帶我過去。”
    王克仁連忙應道:“是!林大人請隨我來!”
    林鳴邁步走向藏書樓,月白錦袍的衣角在風中飄動。
    身後,張順和王磊還站在原地,看著陶缸的方向,神色複雜;
    圍觀的學員們漸漸散去,議論聲裏多了幾分敬畏。
    誰也沒想到,這個三天前還被當成“異端”的學員,如今竟成了皇孫親封的修正使,還要主持儒典修訂。
    藏書樓的大門緩緩打開,裏麵堆滿了儒家典籍,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書頁上,塵埃在光裏飛舞。
    三層閣樓裏,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堆疊如山的典籍上投下斑駁光影。
    空氣中彌漫著陳年紙張的黴味與樟木的清香,林鳴指尖拂過一本泛黃的《論語集注》,書頁間簌簌落下幾片幹枯的樟葉。
    這是藏書樓用來防蟲的舊法,卻也讓不少典籍的邊角被樟油浸染,字跡模糊難辨。
    王克仁站在一旁,指著西側的書架道:“林大人,這幾排是宋儒的注疏,從程顥、程頤到朱熹的手稿都在這兒,隻是有些善本年代久遠,需得小心翻閱。
    東側是漢唐舊籍,《漢書》《後漢書》的刻本倒還完好,就是批注雜亂,有前朝大儒的朱批,也有學員隨手畫的記號。”
    林鳴點點頭,走到宋儒注疏的書架前,抽出一本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
    翻開第一頁,“存天理,滅人欲”五個大字用朱砂寫就,筆力遒勁,卻讓他眉頭微蹙。
    書頁旁有一行小字批注,是前朝大儒陸九淵的筆跡:“天理即在人欲中,舍欲求理,如緣木求魚。”
    林鳴輕聲感歎道:“果然如此。”
    而後將書頁展示給王克仁道:“王教務長你看,連前朝大儒都對程朱理學有質疑,可見我的疑惑並非無中生有。
    若隻盯著‘滅人欲’的空論,忽略百姓的衣食需求,這儒道豈不成了無源之水?”
    王克仁湊近一看,眼神有些複雜:“林大人說得在理,可這些批注曆來被儒家學堂的先生們視作‘異端之言’,從不許學員翻看。
    去年有個學員偷偷抄錄陸九淵的批注,還被周敦儒先生罰跪了三天。”
    林鳴將典籍放回書架,語氣堅定:“從今往後,這些批注都要整理出來,與程朱的注疏一並收錄。
    治學本就該兼聽則明,若隻許一種聲音存在,與掩耳盜鈴何異?”
    話音剛落,閣樓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方孝孺拄著拐杖,身後跟著周敦儒和三位儒家學堂的先生,臉色陰沉地走了進來。
    方孝孺目光掃過書架上攤開的典籍,落在林鳴手中的《四書章句集注》上。
    厲聲質問道:“林鳴!你竟敢將陸九淵的異端言論拿出來宣揚,是想毀了聖人之道嗎?”
    林鳴轉身麵對眾人,神色平靜:“方大人,陸九淵也是儒家先賢,他的觀點雖與程朱不同,卻也是對儒道的思考。
    若因異見就斥為異端,那漢儒董仲舒‘罷黜百家’的做法,豈不是也要被批判?”
    周敦儒上前一步,指著書架上的漢唐舊籍:“董仲舒尊儒,是為了鞏固大一統,讓天下學子有統一的治學方向!
    你如今混雜諸家之言,隻會讓學子們思想混亂,這才是毀我大明教化!”
    思想混亂?
    林鳴拿起一本《漢書?衛青霍去病傳》,翻到“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章節。
    開口道:“周先生,漢武帝尊儒,卻也重用武將開拓疆土。
    若按您的說法,重儒就該棄武,那漢朝何來‘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的底氣?
    宋朝重文抑武,倒是‘思想統一’,可靖康之恥時,聖人之道能擋得住金兵的鐵蹄嗎?”
    這話讓周敦儒臉色漲紅,一時語塞。
    方孝孺卻不肯退讓,拐杖重重砸在地板上:“強詞奪理!宋朝積弱是因為君主昏庸,與儒道無關!
    你若再敢詆毀,老臣便去皇宮請罪,求殿下治你褻瀆聖人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