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訂單如同長了翅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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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王老板、李老板幾人跟東北來的林景堂敲定了一千萬旦煤炭的大單。
    消息就像澆了油的火苗,在晉商圈子裏燒得劈啪作響。
    最先炸開的是城南的‘聚賢樓’。
    此酒樓是晉商常來的聚集地,一樓大堂擺著十幾張方桌,桌上總少不了一壺山西老陳醋泡的茶,幾碟平遙牛肉。
    辰時剛過,就有個穿青布短打的小夥計端著茶壺,湊到鄰桌低聲道:“張老板,您聽說了嗎?
    王老板他們跟個東北富商談了筆大買賣,一千萬旦煤!
    定金都收了,聽說光銀票就有五千兩!”
    那被稱作張老板的商人,手指上戴著個黃銅扳指,正撚著顆醋泡花生往嘴裏送。
    聞言動作一頓,眼睛瞪得溜圓:“多少?一千萬旦?
    這林老板是瘋了還是家裏有礦?
    東北哪用得了這麽多煤?”
    旁邊一個穿綢緞的商人也湊過來,聲音壓得更低:“您還不知道?
    朝廷不是禁了砍樹嘛,東北那邊苦寒,今年冬天指不定多冷,驛站、鐵匠營都缺煤。
    王老板他們這次可是撿著寶了,聽說林老板還說,這次合作好了,明年還有更大的單子!”
    此言一出,大堂裏頓時安靜了幾分,不少人都停下筷子往這邊看。
    有羨慕的,拍著桌子歎自己沒這運氣;有眼紅的,小聲嘀咕王老板他們藏著掖著,不帶上老夥計;
    還有些心思細的,皺著眉琢磨這事兒靠譜不靠譜,畢竟上回晉商跟朝廷煤礦較勁,最後輸得底朝天,誰也不想再栽跟頭。
    消息像長了翅膀,沒半天就飛到了城西的商會會長府。
    會長姓周,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頭發已經有些花白,平日裏總愛穿件素色的長衫,手裏捏著個紫砂茶壺。
    此刻他正坐在書房的窗前,看著院子裏的那棵老槐樹,樹葉落了一地,像鋪了層黃毯子。
    管家老陳端著杯剛泡好的茶走進來。
    臉上帶著幾分懊悔,語氣裏滿是可惜道:“老爺,外麵都傳遍了,王老板他們跟那個林老板簽了一千萬旦的單子,定金都收了五千兩。
    您說咱當初要是不退出,現在也能分一杯羹啊!
    那可是一千萬旦,就算每旦賺一文,也能賺一萬兩呢!”
    周會長接過茶杯,指尖摩挲著溫熱的壺身,臉上沒什麽表情。
    隻是輕輕吹了吹杯裏的浮沫,慢悠悠道:“老陳,你跟了我這麽多年,還沒看明白?
    這世上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一千萬旦煤,可不是小數目,就算東北真缺煤,也用不了這麽多。
    再說,林老板要是真有這麽大的需求,為什麽不找朝廷煤礦?
    朝廷煤礦有火車運,煤質又好,他偏要找咱們這些私礦,還願意出比朝廷低兩成五的價,這裏麵要是沒貓膩,我把這茶壺吃了。”
    老陳急得直跺腳:“可人家都收定金了,還是從皇家銀行兌出來的銀票!
    王老板他們都去看過了,那銀票是真的,上麵還有皇家銀行的印鑒呢!
    而且林老板還說了,要是煤質好,明年還有更大的單子。
    您說,會不會是咱想多了?
    畢竟上回吃虧後,大家夥兒都謹慎了,可這次的機會實在太大了!”
    周會長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窗外的槐樹上,眼神沉了沉:“真銀票?皇家銀行的印鑒?這才是最可疑的地方。
    皇家銀行是什麽地方?那是皇孫殿下管著的,裏麵的規矩比天還大。
    一個東北來的富商,能輕易從皇家銀行兌出五千兩銀票?
    再說,一千萬旦煤,要運到東北,怎麽運?
    他們說走私道,避開朝廷的關隘,可你想想,火車站周圍都是朝廷的人,那麽多煤,怎麽可能不聲不響地運走?
    一旦被發現,那就是偷稅漏稅,私挖濫采,條條都是殺頭的罪!”
    老陳愣了愣,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被周會長打斷了:“你不用勸我,我知道你想賺錢,可賺錢也得有命花。
    上回咱們跟朝廷較勁,輸得還不夠慘嗎?
    皇孫殿下的手段,你又不是沒見識過。
    考成法、禁伐令,哪一條不是雷厲風行?
    這次王老板他們,怕是要栽大跟頭了。”
    老陳看著周會長堅定的眼神,隻好歎了口氣,退了出去。
    書房裏又恢複了安靜,周會長拿起桌上的一份賬本,卻怎麽也看不進去,腦子裏全是上回被皇孫殿下收拾的場景。
    那時他們也是覺得勝券在握,想壟斷煤炭市場,結果被皇孫殿下一紙政令,斷了他們的財路,還罰了不少銀子。
    這次,他總覺得這林老板,像極了皇孫殿下布下的一個局。
    離約定交易的日子還有三天,王老板的礦場就已經忙得熱火朝天了。
    礦洞口的木棚下,十幾個工人光著膀子,扛著裝滿煤炭的筐子,一趟趟往地道口跑。
    筐子是用藤條編的,沉甸甸的煤炭壓得藤條咯吱作響,工人們的臉上滿是汗水,順著黝黑的臉頰往下淌,滴在地上的煤渣裏,暈開一小片黑印。
    王老板穿著件黑色的短褂,手裏拿著根煙杆,站在地道口指揮著:“快點!都快點!
    林老板說了,要是這次能按時交貨,明年還有更大的單子!
    誰要是敢偷懶,別怪我不客氣!”
    旁邊的李老板也跟著吆喝:“都打起精神來!這可是一千萬旦的大單子,咱們這幾家礦場,得把壓箱底的好煤都拿出來!
    別讓林老板看了笑話,以後咱們的煤就不愁賣了!”
    趙老板則蹲在地道口,看著工人把煤炭往地道裏運。
    一臉得意的笑道:“還是咱這地道挖得好,直通火車站旁邊的民居。
    朝廷的人就算再厲害,也想不到咱們把煤從這裏運過去!
    等把煤裝上火車,運到東北,咱們就等著數銀子吧!”
    地道裏黑漆漆的,隻能靠掛在牆壁上的油燈照明。
    油燈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得牆壁上的煤漬像一張張鬼臉。
    工人們提著油燈,扛著煤筐,在狹窄的地道裏小心翼翼地走著,腳下的煤渣滑得很,稍不注意就會摔倒。
    有個年輕的工人腳一滑,煤筐掉在地上,煤炭撒了一地,他嚇得臉都白了,趕緊爬起來去撿。
    王老板聽到動靜,探頭往地道裏看,罵道:“你瞎了眼啊!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要是耽誤了交貨,我扒了你的皮!”
    那工人嚇得渾身發抖,趕緊加快速度撿煤炭。
    旁邊的一個老工人歎了口氣,小聲對他說:“小夥子,忍忍吧,等這單子做完了,老板說不定能給咱們漲工錢呢。”
    年輕工人點點頭,咬著牙扛起煤筐,繼續往地道深處走。
    地道很長,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才到了盡頭。
    盡頭是一口大黑鍋,掀開鍋,就到了一所民居裏。
    民居裏早就有人等著了,是幾個負責把煤炭運到火車站的夥計。
    他們接過煤筐,把煤炭倒在院子裏的空地上,堆成一座座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