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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官網連載
翻譯:サダメ
第一話 婚姻的祭典
在笛聲與鈴音的引領下,華麗的陣列通過大道。
走在隊伍前端的孩子們四處揮灑著五顏六色的花瓣,一群年輕男女手挽手緊跟在他們後頭。
不用說,這是參加婚禮的隊伍。
在發覺這一事實的瞬間,我肩扛起『行李』,離開大道,躲到旁邊樹林的樹木後麵。
對我來說,『婚禮』是這世上最不想碰上的一個活動。
但願不要被那群人發現——
正當我這麽想著,肩上扛著的『行李』扭了扭身子
「喂,為何要扛起吾輩,而且這種扛法也太過粗魯了吧」
——不滿地說道。
我看向肩上的她,回答道。
「因為這樣比較方便啊」
肩上的『行李』名叫零, 也是身為傭兵的我的現任雇主。
她全身裹著長袍,在我肩膀上耷拉著雙手雙腳。乍一看或許會被認為是『一件穿舊要洗的衣服』,實際上是個有一頭銀色長發以及一雙青紫色眼瞳的——令人無法直視的絕世美女。
並且,她還創造出了能讓世界上所有人都能輕鬆使用強力魔術的新技術——『魔法』,並把魔法流傳了出去。是個前所未有的超級麻煩魔女。
而我和零正為了防止並解決因『魔法』造成的混亂,踏上旅途。
不過,畢竟『魔女等於世界之惡』,『魔女必須被火刑處死』是這個世界的常識。
在這種世道下和魔女一起旅行非常麻煩,而且零常年呆在藏穴裏,毫無社會常識,這又讓我徒增了不少煩心事。
而我之所以還和她一起旅行——簡而言之,就是為了『報酬』。並不是因為我不放心讓零一個人踏上旅程,更不是因為我被她的美貌所魅惑。
「這樣做確實很方便,但並不合理。吾輩的血都湧到腦袋上了。再這樣下去,很快就會因流鼻血過多而死亡」
「看你還有精神說這種話,怕是死不了了,更別說流鼻血。要把人吊死這點時間哪夠」
「真是專業,不愧是傭兵」
「非常感謝您的誇獎」
話雖如此,既然已經平安地藏了起來,也就沒有必要再扛著零了。
我警惕著不斷接近的人群,輕輕地把零放在了地上。
零微微晃了晃身子,搖了搖頭,將深深蓋住眼睛的兜帽拿下來,和我一樣躲在樹後,眯著眼睛注視著接近過來的陣列。
「那麽,吾等為何要藏起來呢?在吾輩看來,那隻是一群熱鬧又幸福的人……」
「就是為了逃避那些熱鬧又幸福的人們啊。在那些人通過之前你可別輕舉妄動哦。被他們發現的話就糟糕了」
糟糕?零不解地側過腦袋。
「那些人有那麽棘手麽。被那些人發現的話會怎麽樣?難不成被那行列吞入其中後,就要不停地走下去,直到被累死麽?」
「雖然我時常驚歎於你那種極其符合魔女作風的恐怖想象力……不過很遺憾,你猜錯了。那是婚禮隊列」
「婚禮隊列?」
零扭扭頭,將目光從人群轉到我身上。
「你不知道麽?就是男女相誓廝守終身的——」
「吾輩就算再怎麽不諳世事,這點常識也還是有的」
「那可真是失禮了」
聽到零略顯不滿的抱怨,我微微聳了聳肩。
本以為直到最近才了解『接吻』是什麽行為的女人就算不知道婚禮也沒什麽奇怪的。不過似乎並非如此。
「就是女人發誓給那個男人生孩子,男人發誓保護女人和孩子的契約吧?並且,雙方為了向其他人挑明自己已是別人的所有物,要舉行盛大的儀式」
「這個定義下得真是一點都不浪漫……不過確實,這就是婚禮的意義……」
「那這不就是個亙古流傳的風俗了麽,不過是儀式的新式有些不同……」
零從樹後麵探出腦袋,聽著隊伍中響起的鈴鐺的聲音。
「並且,那個儀式也是為了讓其他人知道他們的婚姻關係的行為吧?這比吾輩知道的婚禮更加盛大。既然如此,為何吾等不大大方方地出現並獻上祝福,而是要藏起來?……因為嫉妒?」
「誰會因為嫉妒藏起來啊!要是我真嫉妒他們的話早就一頭衝進去搗亂了!」
我不禁喊了起來。
「那為何要藏起來呢?」
零依舊追問。
我慌忙地捂住嘴巴,窺視著行列的狀態。還好那群人離我們還遠,似乎沒有聽到我的喊聲。
我無奈地垂下肩膀。
「因為我是獸化者啊」
獸化者——也就是半人半獸的怪物。
頭是巨大的食肉野獸的頭,全身長滿厚重堅硬的毛皮,巨大的手腳上還滿是閃閃發光的銳爪,不論是誰見到都會嚇得不輕。這就是我。
雖然零像是對待寵物小貓似的對待我,但對大眾而言,我是墮落的象征,仔細想想我的待遇好像和魔女沒什麽兩樣。
零像是領會到了什麽似的點點頭。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如果被那群人抓住的話,你那潔白而溫暖的毛皮就會被剝去,那看上去很可口的肉則會成為婚禮上的美餐呢」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倒是會更加努力地去逃避婚禮啊」
驀地想了想自己被分屍,肉塊放在晚餐用的大盤子裏的場景,不禁嚴肅起來。
「不是麽?」
「幸好不是」
「那其中到底有什麽問題?吾輩完全不明白」
「魔女當然是不會明白的吧——獸化者一般被當做不吉利的象征。特別是對新婚夫婦和孕婦來說」
「是因為教會認定你們為墮落的象征?」
「這也是原因之一,不過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的問題吧。獸化者不是經常突然降生在雙親都很正常的家庭中麽?」
「嗯,正是」
「所以就有傳聞說,在生小孩之前看到獸化者的話,自己的孩子也會變成那樣。因此,他們會盡力讓獸化者遠離婚禮,而對不受待見的事實感到不滿的獸化者也不可能主動去靠近婚禮現場」
「光是看一眼,肚子裏的小孩就——?真是有趣」
零輕鬆地笑了起來。不過這對當事人來說是個很嚴肅的話題。
如果自己的孩子是獸化者,肯定會被別人冷眼相看,並且孩子今後也隻可能成為傭兵或是強盜。
雖然事實上光是看一眼獸化者,腹中的孩子也不會被影響,但心係孩子的父母的心理狀態極其脆弱,不論是什麽迷信都會盲從。也聽說過女人因為結婚後不久見到了獸化者而上吊自殺的事。
所以——正如他們不想看到我的身影一樣,我也不希望出現在他們麵前。
「那群人到底是去哪呢?」
「看那架勢,估計是儀式結束正在回到村落的途中吧」
村落?零複述了一遍。
「為何不在自己的村落舉辦儀式呢?」
「沒有神父主持的話,儀式無法開展。所以如果自己的村落裏沒有神父的話,就隻能去有神父的村落或城市去了。在儀式進行完畢之後,會雇上藝人和樂師們,像那樣體麵地回鄉」
如果是貧窮的農民,隊列裏就沒有樂師和藝人,會顯得比較樸素。
聽我這麽補充完,零頗有興趣地點了點頭。
「那麽,也就是說那個隊列本身並不是婚禮的儀式對吧」
「這話題與我無緣,所以我也不清楚……不過一般來講,那個隊列隻屬於附帶品吧。兩個人在神父麵前對女神發誓永遠愛著對方的,才叫婚禮儀式」
永遠愛著對方——零複述了一遍。
「但是……如果這份愛真的是永久的話,根本沒必要在神的麵前發誓。這種舉動就像是在以背叛為前提不是麽」
「正巧,我也這麽想。不過這僅僅是作秀而已,不必當真。是教會為了從人民手中斂財才想出來的製度」
原來如此——零理解了似的點點頭
「——不過,這活動還挺有意思的,吾輩也想試一試」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被教會認定夫婦的兩人,在非特殊情況下分手的話,會因『不忠』而被懲罰」
「懲罰是什麽?」
「死」
零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這活動還真要命……」
「不過,近幾年應該很少見到這麽嚴厲的懲罰了。總之,要是妨礙到這個要命的活動,人家非得恨我一輩子。所以我看到婚禮的隊列會躲起來,這樣您能理解了麽,主人?」
「講解得真詳細,傭兵。這下吾輩又多了解到一個世間習俗了」
零愉快地笑著。說著說著,婚禮的隊列就不知消失在了何方。
我們現在的目的地,是克萊昂共和國的港口城市,伊迪亞貝爾納。
伊迪亞貝爾納被稱為大陸的『三大港』之一,是停滿各國船舶的海路交匯中心。那裏聚集著一大群人,聚集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情報也不例外。想要收集關於魔法的情報,那個地方再合適不過了。
從大陸中心的維尼亞斯王國出發已經有些時日,現在才終於走到路程的一半。
當然,在到達伊迪亞貝爾納之前,還要在路上的小村落停留幾次,補充食物及其他物資。
不過,畢竟是魔女與獸人的二人組。
在進城的時候我已經用披風和兜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盡全力不讓他們發現我是獸化者,但這招對大城市的城門守衛並沒有用。守衛那種冰冷的視線刺得我全身發癢。
而這次要去的城市雖然也有堅固的城牆保護,但城門大開,出入自由。
「這恐怕是……在搞什麽慶祝活動吧」
街道上來往的人多得反常,人們的步子也很輕快,透著一種快樂與期待。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祭典期間,如果附近的農民和旅行者都湊過來圍觀的話,就不需要一一審查人們的通信許可證了。
——真想一拳打在會有『運氣真好』這種想法的自己臉上。
穿越城門走進城市,通過狹長的小路,來到廣場。視野隨即開闊——
「傭兵,這裏有好多新娘和新郎啊」
「是是是,我看到了……而且神父的數量也比平時多幾倍呢……」
淡青色的花瓣乘著秋風在空中翩飛,在這之下,則有一大批新娘們在進行儀式。我呆呆地望了望這幅光景,便把頭麵相天空。這有些逃避現實的嫌疑。
可惡——
「來的真不是時候……」
+ + +
這塊土地上,有一種在秋天結束之際盛開,花期隻有三天的花。這種花的顏色是豔麗的淡青色。
農民們以這種花的盛開界定冬日是否到來。同時這也象征著本年收獲季的結束。
祭典名為『雪華之祭』——並且,在祈願豐收的祭典上,一大批男女會圖個好彩頭,在這時候集體舉辦婚禮。所以這祭典也被稱為『婚姻的祭典』。
——這是零在路邊攤買東西吃的時候順帶問到的情報。
確實這個城市裏種了很多長滿青色花朵的樹木。秋風一吹,大量的花瓣就會隨風飄散。借在廣場吟詩的遊吟詩人的話說,這是『青之吹雪』
而在這種溢滿了浪漫的魅力城市中,我隻能將兜帽和披風過得更加緊,縮在小巷子裏。
如果弄個不好被城裏人發現的話,我就要被大卸八塊了。
「可惡……!早知道這裏有祭典的話,無論如何都會繞開這個城市走的……!」
「別那麽悲觀嘛,傭兵。今天是祭典的最後一天了,到明天,大量的新娘們就會離開了。這樣一想,今天順利地進到城裏來反倒是件好事」
『反正吃的東西也快沒有了』——零一邊說著,一邊啃起剛買回來不久的羊腿肉。
「別若無其事地去買東西吃啊!稍微體諒體諒我的感受行不行!」
「那是你的感受,又不是吾輩的。來,你還要在那角落裏縮到什麽時候,趕快去找旅館吧。最好像往常那樣,找一個又髒又沒品,沒人敢靠近的」
『這樣的話新娘也不敢靠近』——零補充完,拉起我的衣服。
「笨蛋住手別扯我衣服!披風落下來的話就糟糕了!」
「不想被吾輩剝光的話就趕快放棄無謂的掙紮老實跟過來。到舊街區的話,應該就能找到合適吾輩的旅館了」
你到底有多癡漢啊。難道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把女性衣服剝光並威脅女性的強盜麽。
零並沒有理會我的抱怨,半強製性地把我從小巷子裏扯出來,朝舊街區走去。
第二話 『不吉利』的利用法
這個城市的新城區和舊街區分開,一走進舊街區,能明顯感覺到冷清了很多。
路上偶爾遇到的人看起來也都非善類,和距此僅數步之遙的,正在舉辦華麗的結婚典禮的新城區大相徑庭。
找了家就算在舊街區中也顯得爛得可以的旅店,為避人耳目,偷偷摸摸地走了進去。
「不需要酒食,能馬廄的角落借給吾等就行——條件是不讓任何人接近那個地方。到明早為止」
零二說著,強硬地給管理旅館的大叔塞了一塊金幣。
照理來說這種手續應該是我來負責的,不過狀況如此,也沒辦法。想要盡可能不讓別人發現我的真實身份,一切都交給零來辦會比較穩妥。
想在這種魚龍混雜的木質小旅館過一晚上,十枚銅幣就足夠了。一塊金幣能抵一千枚銅幣,所以,當旅館的大叔察覺到貨幣的真正價值時,他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零。
「……有特殊原因麽?」
聽到大叔狐疑的追問,零誇張地垂下肩膀,看了看躲在柱子後麵的我。
「不用擔心,吾輩並沒有帶罪犯之類的人過來。隻是——同伴是獸化者」
「獸化者……!?喂喂喂,幹嘛偏偏在祭典的時候帶獸化者過來啊……!」
「在進入城市的時候還不知道。而且,現在再從人流量大的城門離開反而更危險」
「那倒是,一不小心被發現的話就麻煩了」
「隻要等到明天,那一大群新娘就會離開了吧?所以在此之前吾輩和同伴就在這避風頭。畢竟吾等也不打算引發無謂的騷動」
零非常流利地說出事先跟她串好的台詞。
然後,旅館的大叔露出困擾的表情說道。
「加倍」
說的應該是金額吧。
真是獅子大開口,我料到會被加價,不過沒想到會加一倍。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雖然是筆浪費,但也沒辦法。
「謔謔——一倍就夠了?真是無欲無求呢」
零安穩地笑了笑,又加了一枚金幣。
「錢吾輩已經付了。相對的,店主,你必須遵守約定。到明早為止,不許讓任何人接近馬廄,否則你會後悔莫及」
大叔一瞬間露出了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表情,隨後馬上把金幣收在懷裏,說著『最歡迎你們這種爽快的客人了』,非常高興地帶我們去了馬廄。
說是馬廄,其實並沒有馬——簡而言之就是家畜小屋。豬和雞是我們的同居人。這比一般旅館的馬廄條件還差。
「唉,也沒法抱怨太多了……」
旅館的大叔離開後,我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一些。
隨便堆了個草垛,然後躺在上麵。
然後,零也放下行李,躺在了草垛上——的我的身上。
本想避開,但看在她是我的雇主的麵子上,我接住了她。零幸福的將臉埋在我的毛皮裏。
「其實我一直都想說……你能不能別再躺我身上啊?」
「你身上最舒服。所以你躺下的話,吾輩就會躺在你身上,這已經可以說是習性了」
這算哪門子習性啊——我這麽嘀咕著,但意料之中,零並沒有理會。
並且
「去看祭典吧,傭兵」
我頓時不知該說什麽好,一臉呆滯地回了一句『啊?』
「再來這裏之前也見到了很多熱鬧的地攤,吾輩也很想近距離觀察各位新娘的容態,反正旅館這一要事已經解決了,出去散散步也沒問題吧?」
「不不不不,不管怎麽想都是大有問題啊,倒不如說除了問題之外沒別的了。你以為我幹嘛要在這種肮髒的旅館租一間馬廄啊!你一個人去吧,一個人!」
「一個人去好無聊,吾輩想和傭兵一起去」
零在我身上來回甩著雙腳,像小孩子一樣鬧著別扭。
我把零抱起來,扔到草垛上。
「我,不想,一起去」
懷著堅定不移的決心,一字一句地宣言。我幾乎把整個頭都埋在了草垛裏,驅趕著零。
零撅起嘴巴,然後用手托著下巴。看來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帶我出去。
「……吾輩想了想」
「放棄吧,別想了,反正肯定沒好事」
零沒有顧及我的牽製,繼續說下去。
「你聽好了,就算新娘們看到你的身影,也不敢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吧?就算看到了你,也會裝作沒看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真是個沒安好心的魔女!這樣天真爛漫的新娘們不就一輩子走不出陰影了麽!她們隻能在不把看到我的身影的事實告訴任何人的情況下獨自糾結!你究竟要讓我毀掉多少對未來光明的新婚夫婦啊!」
「不過是迷信而已,用得著那麽誇張麽……不論是誰,就算心懷不安,生下孩子以後也會發現這不過是迷信而已了吧?」
「我都說了!對那些並非魔女的普通善良而渺小的人類來說,『實際上會怎麽樣』根本就不重要!那幫家夥絕對會在生孩子之前就絕望的!並且一定會把複仇的冒頭指向我!」
你怎麽就是不明白呢!——我一邊這麽喊著,一遍挖開草垛山。現在我已經完全把身體塞到裏麵去了。
雖然使用魔法的話一瞬間就能把我拉出來,但零似乎並不想如此強硬。
這種無意義的戰鬥持續了好一會兒。最後,零終於放棄了。
「真是的——個頭這麽大,卻像個小孩一樣鬧別扭」
「你才是吧!反正你想去看祭典就一個人去,這次你說什麽我都絕對不會陪你去的!」
聽到零無奈的話,鑽進草垛裏的我在草垛深處狂吠著。
「既然你這麽不情願……」
零寂寞地歎了一口氣,緩緩地爬起來。
「吾輩不會強迫你。雖然一個人孤單地走在街道上的吾輩或許會被陌生男人拐走,懷著對你的愛慕被人販子賣掉——但如果這是你的選擇的話」
「別以為這招可以騙取我的同情。有心的話隨時都能毀滅整個城市的恐怖的魔女怎麽可能被路邊小混混拐走」
我壓低聲音揭穿了零。零咂了砸嘴,嘟噥了一句『這招也失敗了麽』。
最後,她似乎是真的放棄了,隻留下一句『晚上會回來』便離開了馬廄。
「……走了嗎?」
剩下我一個人之後,終於能放鬆一下了。
一旦威脅(零)離去,就開始覺得其實也沒必要那麽強硬地拒絕她。所以才說人真是種單純的生物。
我掙紮著從草垛堆裏出來,在充滿家畜臭味的狹窄馬廄裏躺下。
久違的,一個人。
和零相遇以後,經常是睡覺起床都是一道。也從沒敢放零一個人出去閑逛過——因為太危險。
讓她一個人出去真的好麽。
雖然完全不擔心她會被拐走,但她還是有可能幹出什麽非常識的事,被卷入什麽事件中。
畢竟從出生到現在都在藏穴裏生活的零,根本不了解外界的情況。
而且現在城市不光有大量的新娘,還有大量的神父。如果那幫人把零認定為魔女的話,她當場就會被逮住,火刑處死。
而且零書要近距離觀察婚禮,那就表示她也會離神父很近。
難不成不該讓她去嗎……?果然還是應該跟她一起去吧。
要去追嗎?不,現在再怎麽說也追不上了。
事到如今才開始糾結的我,在馬廄裏來回踱步。
突然回過神來。
「……這樣不就和靜不下來的家畜們一樣了麽」
真是丟臉,我自言自語著,再度躺到草垛上。
「……婚禮,嗎」
光是聽到這個詞,苦澀的記憶就在腦海中浮現。
——那是我剛成為傭兵時候的事了。
在封閉的村莊裏長到十三歲,過著和『結婚』這種幸福的詞無緣的生活的我,根本沒有聽說過獸化者不能和新娘碰麵這一迷信。
隨後像今天一樣,在一條道路上碰到婚禮的陣列——愚蠢的我,就這麽走了過去。
不用說,察覺到我的隊列瞬間凍結,還有很多人想把新娘拉得離我遠遠的——但是沒來得及。看到了我的新娘發出了絕望的慘叫。
當然,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看到幸福的笑容從新娘,丈夫,以及那一群人們臉上消失,我隻能無奈地理解到,自己犯下了個天大的錯誤。
獸化者不光被討厭,也被畏懼著。過度刺激它的話就會被殺掉——任何人都這麽想。即使如此,連衰弱的老人都拿起棒子朝我襲來,怒吼著『快滾,你這怪物』。這很明顯不對勁。
在那之後,每當看到婚禮的隊列,我都會躲起來。
零一定會說我愚蠢吧。
但我畢竟是依附著人類社會生存的人,無法輕視人類深信著的迷信。
說到底,這不過是因為我膽小吧——
「……好閑」
說起來,成為零的保鏢以後,自己獨處的時間就變得極端地少。
少到讓我根本不知道一個人的時候該怎麽打發時間。
倒也不是說有零在我就過得很充實——
在草垛上翻滾著,調整了好一會兒姿勢,不知不覺地變得有些困倦。要不就這麽睡一覺吧?
就在這時。
外麵突然吵鬧了起來,我猛地起身。
舊街區的治安本來就很亂,隨時都可能發生打鬧事件。但總覺得這個吵鬧的聲音越來越近,根本沒法無視它繼續睡。
更讓我睡不著的是,吵鬧聲中還夾雜著女性哭泣懇求的聲音。
毫無疑問這並不是零的聲音。我隻聽到她重複喊著『不要』『放過我』。
看來是有人把女性強行拉扯到這邊來了。
我稍稍打開了緊閉著的馬廄的窗,仔細聽了聽。
是兩個男人的聲音。
其中有一個聲音很陌生,另一個是店主大叔的聲音
——您想要的獸化者就在馬廄裏。
店主大叔這麽說了。
——把這個臭婆娘扔進去的話……
聽到店主大叔的聲音,另一個男人低聲笑著說道。
——嗯,作為處罰算是足夠了。主人一定也會很高興的。沒想到這種日子也能找到有獸化者居住的旅館。看來這女的平常積德不夠啊。
我從窗邊退開,震驚地看著門扉。
難不成——
「難不成那個臭大叔……!」
他該不會是故意要把女性往我這邊帶吧!我明明花了兩塊金幣租了這個破爛地方來躲避新婚女性的——!
這一瞬間,馬廄的門被用力打開,一個女性被扔了進來。
不出所料,她身上穿著華麗的婚紗。
「去讓獸化者跟你好好玩玩吧!」
站在店主大叔背後的男人唾罵道。
從他的衣著打扮來看,恐怕是某棟大宅子的下人吧。
「區區一個女仆,竟想和有錢人的大公子結婚,也不看看你的身份。今後再也不許回到這個城市來——當然,前提是你能活下來」
馬廄的門和剛被打開那會兒一樣,被用力關上了。
女性發出慘叫撲到門上,一邊哭喊著一遍猛拍著門。
「不要啊啊啊啊啊!放我出去,求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看來是女仆和雇主的兒子好上了,在沒有雙親反對的情況下結了婚,隨後就被逮住並送到我這兒來了。
也就是說,這個旅館的大叔把我的『不吉利』當做欺負人的道具,出賣給了某個富人家。
——真是被看扁了。
你是有多不怕死。難道沒想過我會怒發衝冠把你殺掉麽?還是說看到我擔任零的護衛,就認為我是個被奴化了的家夥?
不管怎麽說,必須想辦法解決現狀。
雖然可以藏在草垛裏。但是要是女性發現我藏在草垛裏的話,肯定會陷入恐慌狀態。一般的女性要是被關在有獸化者的屋子裏,完全有可能因為恐懼而發瘋。
女性趴在門上拚命地叫喚著,她還沒有看向我這邊。或許是故意不看我這邊的吧。
——那你就這麽多叫喚一會兒吧。
我拿起劍和行囊,迅速從窗子鑽出了馬廄。
聽到這個響動的女性,停下了哭喊聲,隨即把頭轉向前一秒我還在的方位。
並沉默了片刻。估計是在四處張望。
「——什麽嘛……」
女性顫顫地鬆了口氣。
「這不是……沒獸化者嗎……」
鬆懈下來之後,女性發出了軟弱的哭聲。我聽著這聲音,趕快逃離了旅館。
第三話 永遠的愛
逃也似的離開旅館的我,像是被趕出民宅的野狗一樣在藏到小巷子裏,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到底應該怎麽辦呢。
現在再去找零也很困難,而且也不想冒去新市區的風險。就算如此,也不可能在明早來臨之前一直呆在小巷子裏。
要是找到一幢沒人的廢屋就好了。
這麽想著的我極其幸運地發現了一個看上去隨時都可能倒塌的教堂。
肯定是因為新市區的教堂建成而被廢棄的吧。確認到裏麵沒有人之後,我悄悄地潛進去。裏麵和我想得一樣,亂糟糟的。
禮拜堂也糟糕透了,之前本該非常莊嚴的女神像上半身已經崩落,教堂的玻璃花窗也褪色,碎裂。從天頂掉下來的瓦礫塊四處都是。
看上去一陣強風就能把這教堂刮倒。怪不得連居無定所的流浪漢都不會來這裏。拜此所賜,我也找到了心儀的『避難所』。
「真是的——」
好一場鬧劇。
不管我如何規避麻煩事,麻煩事都會主動找上門來。真是夠背的。
我把行李扔到瓦礫堆上,在夕陽能夠照到的禮拜堂的一角坐下。總算是能靜一靜了。
——不過,就結果而言,我把零丟下了。
零是說過晚上才回來,但看到空無一人的馬廄,她又會如何呢?會等下去嗎?還是說出來找我——
不管是什麽情況,似乎都很不妙。
要不傍晚的時候再回馬廄一趟吧。
除此之外沒有和零匯合的方法——順帶還能好好教訓教訓那個大叔。
但是就算回去,也不一定能碰的上……
「哎喲……早知如此……」
當初就該和零一起出去。我後悔了。
就算不縮在馬廄裏,隻要在小巷與小巷之間移動的話,應該也能避免被新娘們看到。
倒不如說,采取這種轉來轉去的方式才更能避免像之前那樣被當做懲罰別人的工具。
話又說回來,也有可能不小心撞見幸福的新娘,徹底毀掉新婚夫婦的未來。
——不論如何。
從一開始,這裏就沒有能容得下我的地方。
那還不如活得更加自在一點——我漸漸有了這種想法。
我不也是,如果生下來是個正常人的話——
這種事就算想了也沒用,老早以前我就痛徹地明白了這一點。
我仰著頭,把頭靠在牆壁上,仰望著透射夕陽的花窗。
「你在這裏啊,傭兵」
突然,仰望著花窗的我的麵前突然出現了零的臉。
我隨即停下了動作,並反射性地跳了起來。
「什——你……!」
「想問吾輩為何在這裏的話,原因就是吾輩在找你。離開你之後,吾輩發現一個人看祭典也很無聊,就把東西買好盡快回去了,但是……」
零說著,把雙手抱著的東西沉沉地放在地麵上。
「你已經不再馬廄裏了。就算問了旅館的大叔他也說不知道。後來跟城裏人打聽『全身穿著黑衣,用兜帽擋著臉的可疑壯漢』的去處,便很快找到了你」
再怎麽躲躲藏藏,你還是那麽顯眼呢。零笑道。
「想換個地方睡覺的話,好歹也留張紙條通知一聲吧。不過想必是緊急事態——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雖然抱怨著,但還是說了很體諒我的話的零在我雙腳間坐下,打開布袋,掏出一個蘋果。
看著零這種神閑氣定的態度,我繃緊的神經也鬆了下來。
在鬆下來的同時,我才察覺到自己之前是如此緊張。
還突然餓了起來。
我無言地把手伸進零的口袋裏,和她一樣拿出個蘋果啃起來。
我一邊吃蘋果,一邊和她說明事情的始末。然後,零轉過頭來,用有些責難的目光看著我。
「傭兵啊……雖然這麽說也有點奇怪……」
「幹,幹嘛啊」
「吾輩,對你這種與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善良真是有些無言以對」
「你說誰善良啊!喂!這對冷酷殘暴的傭兵來說是何等的侮辱!」
「冷酷殘暴的傭兵難道會為了保護相信迷信的女性的心,不得已而逃出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住處嗎?」
被零這麽反問,我竟無言以對。
「我……我才不是為了別人呢……!那個女人如果看到我,不是會陷入絕望麽?如果她跑去跟哪個男的告狀,或是去報告教會的話,我就要被人追殺了。我是為了避免這一點才——」
「也沒必要如此拚命地否定自己的善良。吾輩雖說『無言以對』,但並不討厭你那種『外強中幹』的性情」
零伸長了雙手,輕輕摸了摸我的頭。她的手指弄得我莫名的癢,於是我把她的手揮開了。
而零的興致並沒有因此消退,還說了『別害羞啊』這種滿是誤解的話。
雖然沒什麽興趣,但我還是決定問她點城市的見聞——來改變話題。
「真是非常熱鬧啊。發誓永遠愛著對方的男女隨處可見,數不勝數。新娘的衣服也是各色各樣,看上去都很漂亮」
「什麽嘛,結果你不還是玩的很高興麽」
「那是當然。了解自己未知的事物的過程是非常愉快的——不過,如果身旁有個能夠分享這種感受的人在就更加愉快了。吾輩一直認為有你在吾輩身邊的話會更愉快」
「『放你一個人去真是抱歉』——你想讓我這麽說麽?」
「謔謔……看來你還心懷愧疚呢」
零有些調皮地反問道。我迅速搪塞。
「才沒有」
「不過……如果能一起去就好了……這種想法倒也不是沒有過……」
「真是不坦率。老老實實承認了不就好了」
零將蓋得嚴嚴實實的兜帽取下來,用紫青色的雙眸望著我。
然後——
「——這裏是教堂呢」
說出了這種遲來的感想。
「正如你所見,是個廢棄教堂」
「你知道麽,傭兵?婚禮都是在教堂舉辦的哦?」
「就算我再怎麽與婚禮無緣,也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吧」
在我問出『那又如何』之前,零突然站起來,拉住了我的手。
「來試試吧?」
「……試什麽?」
「婚禮」
「……啊!?」
不禁大聲驚呼。零從口袋裏拿出連個小小的陶製水杯,將其中一個遞給我。我反射性地接下杯子以後,她便往杯裏倒水。
「聽說這附近的習俗是在兩人結婚契約成立的時候,大家要一起把這個摔碎。這樣似乎能將兩人這一天結婚的記憶銘刻在腦海裏——本以為教會已經接管了婚禮的一切儀式程序,不過這種地方性的風俗很難廢除,所以保留了下來」
不同的國家與地區會有不同的婚禮風俗。有時甚至相鄰村落的儀式規程都會有所不同。要說共同點,恐怕就是『在教堂對神起誓』了吧。這應該是教會強行介入了各地婚禮風俗的結果。
想要結婚,必須要能夠信賴的主持與公證人,而教會的神父最適合這個角色。所以,各地的風俗也接受了教會的介入。
「不過很遺憾,吾等麵前並沒有神父,也沒有分享喜悅的人。所以吾等就成為自己的神父,成為自己見證人進行婚禮吧。吾輩想感受一下那個能讓如此多人幸福的儀式究竟有多好玩」
「想試也別拿我試!獸化者對新娘來說可是禁忌哦!」
「你要這麽說,身為魔女的吾輩,對世界來說還是禁忌呢」
事到如今別提這種小事了。零有些無奈得看著我。
「還打算喊著『不要不要』鬧別扭嗎?畢竟你沒陪吾輩去看祭典,現在也該陪吾輩演這一出戲吧」
「不不不,這種事不認真點可不行……」
「那麽,要真的結婚麽?——和身為稀世之魔女的吾輩」
零露出了挑釁的笑容。與溫柔的誘惑聲相反,她全身上下釋放出一種攝人心魄的氣場。
我不禁汗毛倒豎,無言地左右猛搖腦袋,表示『無論如何都不願意』。
「既然是鬧著玩的,也就沒那麽沉重了吧?來,傭兵,站到吾輩麵前。廢棄的教堂,破碎的女神像,還有魔女與獸人,殘陽如血——如此背德與叛逆的光景和吾等很相稱不是麽」
確實,讓一般的神父看到的話,他恐怕會大喊著神的名諱嚇暈過去吧。
我不情不願地站到零麵前,心神不定地來回看著零和手中的杯子。
「——汝,傭兵,能以神賜之名,神賜之身,神賜之魂起誓,永遠陪伴汝麵前的女性,零嗎?」
我始終保持沉默。零抓著我的衣襟把我拉近。
我被迫彎腰。零的嘴湊到了我耳朵邊上輕聲地說道『快發誓』。聲音很溫柔。
注入我所擁有的一切勇氣——
「發誓」
總算是說出了這話。
沒想到會在神的麵前對魔女表達虛偽的愛意——雖然我不是虔誠的教徒,但總有種犯下了十惡不赦的罪行的錯覺。
零又對自己問了一遍同樣的話,然後幹脆地說『我發誓』。不愧是魔女,能毫不猶豫地對神進行褻瀆。
「以慈悲為懷的女神之名,認定二人結成夫婦。現在,請進行誓約之吻」
說著,零閉上了眼睛。
我呆呆地低頭看了她一會兒,在完全理解她剛才那句話的瞬間猛地仰起身子。
「吻……吻難道是——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麽!?」
「這是當然。別讓新娘等太久了哦?老公」
「但,不……但是……我,那個——」
我?
要與她?
進行誓約之吻?
就算是鬧著玩的,這種事也——
「怎……怎麽可能做得到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大喊著推開零,把手中的杯子摔在了地板上。
「喂!順序搞錯了,傭兵。摔杯子要在接吻之後!」
「你閉嘴!這無聊的戲碼已經結束了!結束了!我都夠配合的了!」
「還不夠!做事要有始有終!」
零抱住打算逃跑的我的腰,像個小孩子一樣喊著『不是約好了嗎』『要做就做到最後』『誓約之吻是最重要的』等話,對我進行連續轟炸。
我緩慢地拖著零前進,然後把行李收好抱成一團。
「——要走了!」
我說完,之前一直緊抓著我不放的零露出了驚訝與不解的表情。
「去看祭典啊!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了!這下新娘就無法那麽輕易地看見我了。再說——這類的祭典,在最後一天的晚上才到高潮」
不去不就可惜了嗎?——我重申完今晚的重要性後,零才肯考慮我的提議——當然她還抱著我的腰。
「也有很多到了晚上才會出來的路邊攤哦?我隨時都能陪你演這種破戲,但想看祭典隻有這一次機會。魔女,你怎麽想?不想去嗎?」
零很糾結地發出了『啊~』『唔~』的沉吟,抱在我腰間的手開始加強力道。
最後,她還是輸給了祭典的誘惑。
「想去」
不甘心地說道。
我贏了。
從恐怖的婚禮扮家家中解放的我心情變得愉悅起來,扛著行李還有零,離開了教堂。
「啊,等等,傭兵」
我離開教堂,正往新市區走,零突然把我叫停了。
停下腳步一看,我們剛好來到了之前逃出來的旅館門前。
「啊啊……說起來,我還想痛扁那個大叔一頓呢」
不知為何,說話聲中帶著點愉快。
——到底該如何處置他呢。
我吧唧吧唧地擰著手骨頭,這時,零平靜地勸阻了我。
「等等傭兵,這裏交給吾輩。看來有必要教育那個男人一下——打破與魔女的契約將會是個什麽下場」
說著,零從我肩膀上跳下來,環視了一圈周圍的情況。
舊街區的人們似乎也都去參加新街區的祭典了,周圍根本毫無人煙。
零像是覺得『這樣正好』似的,突然優雅地展開雙臂——
「Bug·Do·Gu·Lert——劫火喲聚集,燃燒,爆炸吧!」
開始詠唱起咒文。我也不禁戰栗了。
「笨蛋!難道你想在這種地方使用魔法嗎——!」
「當然是這麽打算的」
零邪惡地提起嘴角,露出了極其符合魔女印象的陰險笑容。
「狩獵之章·第六項——<炎縛>!認證吧!吾輩即為零!」
下一瞬間,旅館被火炎之蛇攻擊,完全燒了起來。旅客和老板大叔似乎都去參加祭典了,似乎沒有人被燒死的跡象。
零之前說過,<炎縛>是將施術者選定的特定對象燃燒殆盡的法術。那麽就算火勢如此凶猛,應該也不會蔓延。
雖然心裏也在想她是不是幹過火了,不過——要怪也得怪那家夥打破與魔女的契約。
我看著在深陷於黑暗之中的舊街區裏熊熊燃燒的破爛旅館,同時在心底發誓,絕對不欺騙或是背叛魔女。
果然不該發誓說什麽永遠愛她——即使那隻是玩玩而已。魔女是可怕無比的生物,如果花心的事實敗露了的話,恐怕會遭到遠勝於教會的懲罰。
——這時。
突然,看到視野中出現人影。我拉著零躲到建築物後頭。
露出一個腦袋窺視情況。發現一個女性正在呆呆地仰望熊熊燃燒的旅館。
雖然衣服換成了很質樸的樣式,但她毫無疑問是上午被扔到馬廄的那個新娘。她仰望著燃燒的旅館,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隨後,有一個男子抱住了女性的肩膀。他歲數和那個女性差不多。看他帶好了行裝,恐怕是——
「喂,難道是,私奔麽……!」
我驚呼道。零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記得你說過,她是與雇主的大公子相愛的女仆吧。那麽,那個男人是為了和新娘一起生活,打算拋棄家庭和這個城市嗎?」
「看來是的。該說是浪漫呢,還是年輕呢……」
看著在黑暗之中漸行漸遠的兩人,我垂下了肩膀——總感覺,鬆了一口氣。
那個女的並沒有看到我。所以才沒有喪失希望,才能保有與喜歡的男人私奔的勇氣。
「原來如此。永恒而真切的愛——嗎?」
零看著遠去的兩人,用有些愛憐地音色輕聲說。
「這也不壞啊」
然後
「走吧,傭兵,還是說你想見證旅館被火燒垮的瞬間」
「好……走……我才沒那麽變態的興趣呢……」
「接下來就去享受祭典吧。吾輩用了魔法,現在很困。抱著吾輩走吧」
說著,零朝我伸出了雙手。
現在的我,絲毫沒有能反抗這純真的笑臉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