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殘魂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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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調試吉他的指尖頓在第三根弦上。
休息室的窗開著道縫,風裹著實驗室特有的金屬味灌進來,卻混了絲極淡的腥氣——不是消毒水的刺激,也不是器材室裏定界石的冷澀,倒像暴雨後腐葉泡爛在泥裏的味,黏在空氣裏,順著呼吸往肺裏鑽。
“怎麽了?”青蕪正對著窗台那盆樹苗出神,見他停了手,轉頭看過來。她腰間的聲紋錨微微發燙,銀鏈上的菱形晶核泛著淺藍微光,比往日更亮些,“聲紋錨又動了。”
沈硯沒說話,指尖輕撥琴弦。“錚”的一聲,磷銅弦震顫的音波順著空氣蕩開,撞上那絲腥氣時,竟像被什麽東西咬了口,尾音突兀地啞了下去。他皺了皺眉,又撥了下第二根弦——這次是段簡單的和弦,《安河橋》的前奏,清冽的音符本該在房間裏打旋,卻在觸及窗縫時碎成了細屑,連帶著風都慢了半拍。
“是‘腐音氣’。”沈硯放下吉他站起來,走到窗邊。窗外是實驗室的後院,隔著鐵絲網能看見片荒草地,幾根鏽跡斑斑的金屬管道半埋在土裏,管口堵著枯草,正是凡世廢棄的地脈管道——上次李薇說過,這一片是老城區改造剩下的,管道深達地下十幾米,不知通往哪裏。
腥氣就是從管道那邊飄來的。
青蕪也跟著走到窗邊,聲紋錨的嗡鳴更清晰了,晶核上的藍光忽明忽暗,像在預警。“這氣好濁。”她指尖按在晶核上,眉頭微蹙,“比靈澤界黑沼裏的瘴氣還冷,沾著就像要往骨頭裏鑽。”
沈硯沒接話,從口袋裏摸出個小巧的調音器——不是普通的電子調音器,是他用吉他弦和靈澤界的“回音石”改的,能捕捉超低頻的聲紋波動。他把調音器湊到窗縫,屏幕上的指針立刻瘋狂晃動,紅色的波形圖扭曲成一團,像被揉皺的紙。
“不是自然產生的。”他指尖敲了敲調音器屏幕,“這波動有規律,是被人引導過來的。”
話音剛落,後院的管道突然“哐當”響了一聲。不是風吹的晃動,是從管道深處傳來的,像有什麽東西在裏麵撞了下,緊接著,那股腥氣突然變濃,竟順著窗縫湧了進來!
青蕪下意識後退一步,聲紋錨瞬間炸開層藍光屏障。腥氣撞在屏障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像熱油潑在冷水裏,屏障表麵竟浮現出幾道灰黑色的殘影——那殘影細長如羽,撲騰著要往屏障裏鑽,細看竟像隻斷了翅膀的鳥。
“是墨鴉!”青蕪臉色驟變。她在蒼梧山見過墨鴉,那是靈澤界最陰邪的精怪,以吸食地脈氣為生,羽毛沾著蝕骨的濁氣,當年蒼梧山守脈人花了三年才清剿幹淨,怎麽會出現在凡世?
沈硯瞳孔微縮。他抓起窗台上的吉他,手指飛快地在弦上掃過——這次不是和弦,是段急促的琶音,音高拔得極狠,像把鋒利的刀,順著空氣劈向那道殘影。琶音撞上殘影的瞬間,灰黑色的影子猛地一顫,發出尖細的哀鳴,竟像煙霧似的淡了幾分。
“不是活物,是殘魂。”沈硯沉聲道。他認出這聲音——上次在裂隙邊緣見過墨鴉的屍體,臨死前就是這種淒厲的叫聲。殘魂能飄到這裏,說明附近有裂隙,而且這殘魂還在主動引濁氣,怕是沒安好心。
他轉身往外走:“去後院看看。”
青蕪立刻跟上,聲紋錨的藍光始終護在她身前。兩人穿過實驗室的走廊,王浩正蹲在器材室門口修校準儀,見他們往外走,抬頭喊了句:“沈哥,李姐讓你去隔離區測聲紋數據——”
“晚點再說。”沈硯頭也不回,“後院管道有問題,你去通知李姐,帶套防化服和聲紋監測儀過來。”
王浩愣了下,見他臉色嚴肅,趕緊爬起來往李薇的辦公室跑。
後院的鐵門鏽得厲害,沈硯推開門時,鐵鏽簌簌往下掉。荒草地裏的草快有半人高,踩上去軟乎乎的,沾著露水。那幾根廢棄管道立在草地中央,管口的枯草已經被吹掉了,黑洞洞的像隻眼睛,腥氣就是從裏麵冒出來的。
沈硯走到管道邊,把吉他背在身後,從口袋裏摸出那根斷弦——哦!後來補全了,不能再叫斷弦,自上次電流化聲後,這根磷銅弦就總跟著聲紋錨共鳴,此刻銅絲上的“藏”字刻痕泛著淡光,竟主動往管道口飄去,把它叫“藏弦”吧!
“小心。”青蕪拉住他的胳膊,聲紋錨的藍光罩住兩人,“管道裏有濁聲,在啃地脈氣。”
沈硯點點頭,指尖捏著藏弦靠近管口。藏弦剛碰到管道邊緣,管道深處突然傳來“咕嚕”一聲,像有什麽東西在冒泡,緊接著,一股更濃的腥氣湧出來,這次竟帶著股鐵鏽味,混著剛才的腐葉味,嗆得人睜不開眼。
他反手抓住吉他,手指在弦上按出個和弦,是《夜的第七章》裏那段低沉的間奏。音符順著往管道裏鑽,上的“藏”字刻痕突然亮了——不是淡光,是刺眼的金芒,像在管道裏投下了一道光柱。
光柱裏,灰黑色的殘影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的,全是墨鴉的形狀。它們撲騰著撞向光柱,發出尖細的叫聲,而光柱盡頭,管道深處的管壁上,竟趴著團模糊的黑影——那黑影比普通墨鴉大上十倍,渾身裹著濁氣,正用尖利的喙啄著管壁,每啄一下,管壁就滲出點黑色的液體,順著管道往下流,不知滲進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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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墨鴉王的殘魂。”青蕪的聲音發緊,“它當年被守脈人打散了魂,怎麽還能附在凡世的管道上?”
沈硯沒說話,他盯著那團黑影。黑影啄管壁的動作很有規律,每次落下,藏弦就震顫一下,調音器屏幕上的波形圖跟著扭曲——那不是普通的啄擊,是在以濁聲汙染地脈!凡世的地脈管道雖已廢棄,但仍連著地下水源,這濁聲滲進去,怕是會順著水源擴散,到時候不止凡世,連靈澤界的裂隙附近水源都會被汙染。
“得把它逼出來。”沈硯握緊吉他,手指在弦上滑動,這次換了段旋律——是《孤勇者》的副歌,“誰說站在光裏的才算英雄”那句,激昂的音符撞在管道壁上,反彈回來時竟帶著股穿透力,直往黑影身上鑽。
黑影猛地一頓,似乎被音符刺痛了,轉過身來。它沒有眼睛,隻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卻精準地“看”向沈硯,發出一陣刺耳的“腐音”——那聲音不像鳥叫,倒像無數根生鏽的鐵針在摩擦,聽得人耳膜發疼,連腳下的草地都跟著發黃了幾分。
“小心濁聲!”青蕪立刻催動聲紋錨,藍光屏障瞬間加厚,把腐音擋在外麵。她腰間的晶核亮得發白,“它在引濁聲化形,想衝破管道!”
沈硯沒停手,反而加快了撥弦的速度。他把《孤勇者》的旋律拆開,混進了段古典吉他的輪指技巧,音符像密集的雨點,砸向黑影。“你聽這風聲,吹過了裂縫,是誰的傷口在痛——”他低聲唱著,自己填的詞順著音符飄出去,竟帶著股清亮的氣,撞上腐音時,灰黑色的濁氣竟被衝開了一道缺口。
黑影顯然慌了,撲騰著往管道深處鑽,同時噴出更多濁氣,管道裏的殘影跟著躁動起來,瘋狂撞向光柱。斷弦上的金芒開始閃爍,似乎快撐不住了。
“沈硯!”李薇和王浩跑了過來,李薇手裏拿著聲紋監測儀,屏幕上的數值已經爆表,“地下水源檢測到異常!這管道連著老城區的地下水網,再讓它汙染下去,半個城的水源都得廢!”
沈硯沒回頭,他盯著黑影逃竄的方向,突然想起什麽——上次在靈澤界查墨鴉巢穴時,守脈人說過,墨鴉怕“清聲”,尤其是帶著地脈氣的自然之聲。
他手指一轉,旋律突然變了——換成了《青花瓷》的前奏,婉轉的音符像流水,裹著聲紋錨的藍光,順著藏弦往管道裏流。“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他輕輕唱著,聲音裏帶著股溫潤的力量。
藍光與音符混在一起,竟在管道裏凝成了一道“聲紋河”。黑影剛要鑽進管道深處,就被聲紋河攔住了。它撞了幾下,濁氣竟被河水衝刷得越來越淡,連身體都開始透明。
“就是現在!”沈硯大喊一聲,手指猛地一勾弦,“錚——”的一聲,第三根弦發出最高音,像一把光劍,順著聲紋河刺向黑影!
黑影發出最後一聲哀鳴,身體徹底散成了灰黑色的煙霧。那些煙霧被聲紋河裹著,順著管道流出來,碰到青蕪的藍光屏障,瞬間被淨化成了水汽,消失在空氣裏。
管道裏的腥氣漸漸散了,草地上發黃的部分也慢慢恢複了綠色。沈硯鬆開吉他弦,指尖有些發麻,後背已經被汗浸濕了。他看著管道深處,藏弦上的金芒漸漸淡了下去,隻剩下“藏”字刻痕還亮著,像在確認什麽。
“結束了?”王浩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探頭往管道裏看,“那玩意兒……真沒了?”
“殘魂散了,但濁聲可能還在。”李薇蹲在管道邊,把聲紋監測儀的探頭伸進去,屏幕上的波形圖慢慢平穩下來,但仍有微弱的波動,“得順著管道查,看它汙染了多少水源。”
沈硯點點頭,把吉他背好,伸手接過青蕪遞來的水。他喝了一口,看向那根藏弦——銅絲上的刻痕已經恢複了淡光,但他能感覺到,藏弦和聲紋錨的共鳴更強了,像剛才那段《青花瓷》的旋律還纏在上麵,帶著股清潤的氣。
“剛才那幾句詞……”青蕪輕聲問,“是凡世的歌嗎?很好聽,像蒼梧山的溪水。”
沈硯笑了笑:“是我隨便填的。”他想起剛才唱“你聽這風聲,吹過了裂縫”時,聲紋河突然變急,或許凡世的音樂,真能和靈澤界的地脈氣呼應——流行樂的激昂能破邪,古典樂的婉轉能淨化,就像吉他弦能彈出刺耳的噪音,也能奏出治愈的旋律。
李薇站起身,看著沈硯:“管道得挖開檢查,可能需要聲紋錨幫忙淨化水源。還有,剛才那墨鴉殘魂為什麽會附在這兒?會不會還有其他殘魂?”
“它是跟著界壁裂隙來的。”沈硯指著管道深處,“這管道下麵肯定有裂隙,而且和靈澤界的黑沼連著,不然它吸不到濁氣。”他頓了頓,摸了摸吉他弦,“得去裂隙那邊看看,可能還有更多麻煩。”
風又吹過後院,這次沒了腥氣,隻剩下草葉的清香。沈硯低頭看了眼吉他,第三根弦雖然斷過,但現在震顫得格外有力,像藏著剛才那些旋律的力量。
他忽然覺得,或許不用太擔心——墨鴉的殘魂怕清聲,而他手裏有吉他,有凡世的音樂,有青蕪的聲紋錨。隻要這些力量還在,不管是殘魂還是濁聲,總能找到辦法對付。
就像歌裏唱的,天青色等煙雨,而他們在等裂隙後的真相。這真相或許危險,但隻要琴聲不停,光就不會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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