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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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林無涯生平第一次離家遠行,他帶上父親的龍淵劍,踏上了千裏征途,沉默寡言的墨九如影隨形,守護在側。
    五年前那場巨變後,墨九曾來到少林寺附近村莊打探消息,他得知出事那天,在少林寺正上空,曾引下一道撕裂長空的赤金天雷,威光數十裏可見,而當今武林能有如此撼動天地的功法的,也隻有雲麓宮的“天雷引”方能造就。
    那座隱於雲貴天坑的道家宮觀,精研卦象玄機,想必已窺得其中天兆。為追尋驚雷背後的真相,林無涯決意親赴雲麓宮一探究竟。
    雲麓宮路途險遠,需穿行江南錦繡之地,林無涯心念微動,正好趁此機會探望嫁入江南明家的姑姑——林令儀。
    江南明家,執天下絲綢織造之牛耳,是當之無愧的江南第一巨族,坊間說道:“江南名士可不佩林家劍,卻不可不披明家裳。”一文一武,一剛一柔,林家的鋒銳之氣與明家的錦繡風流相映成趣,當年林令儀與明家的聯姻,在世人眼中,無疑是一樁天作之合的美滿姻緣。
    明家老家主明鶴年,年逾古稀,曾任前朝明州司馬,正是在他主理明家時,明家織造出一種極盡奢華、巧奪天工的貢錦——“天光錦”。
    此錦獻至禦前,立獲隋帝盛讚:“色澤流轉似天光破曉,華美絕倫猶存皇家威儀。”自此後,明家便被內務府欽定為“皇商”。
    這道烙印,不僅賦予了明家直供內廷的特權,專門負責禦用雲錦、龍袍輔料及宮廷賞賜綢緞等頂級貢品的織造,更成為明家屹立於江南乃至天下商界之巔最堅實的基石。它所帶來的不僅是滾滾財源,更是難以估量的政商之便,為明家織就了一張盤根錯節的權勢網絡。
    明鶴年本是明州司馬,官居從五品,這個職位並無實權,但這個身份可以讓他從容出入高階官場,與地方督撫、布政使、按察使皆“同僚論交”,或共赴詩酒文會,或同賞金石古玩,或協力地方賑濟。這些常人難以企及的交往,如鐵石般築牢了明家在江南的根基。
    其勢力更延至江湖——明家與掌控天下漕運的“寒江盟”交情匪淺,明家龐大的運輸需求,本就是運河之上最穩定豐厚的財源,而寒江盟則回報以水道貨物的絕對安全,甚至常借其遍布水陸的脈絡,為官家某些“不便示人”的貨物提供遮掩與通道。
    一時之間明家風頭無兩,榮華盛極,世人常將明、林兩家並稱“一文一武”,然而林家的聲望,在明家這盤根錯節的龐大帝國麵前,實難相提並論。
    而如今執掌明家門戶的,正是明鶴年嫡長子明泓璋——亦是林令儀的夫君。其才幹韜略,絲毫不遜於其父,在明鶴年悉心栽培之下,明泓璋早已全盤承繼了父親的商道智慧與處世之能。
    林無涯僅在昔日姑姑出閣的迎親禮上,與他有過一麵之緣。
    記憶中的明泓璋氣度端凝,儒雅中自帶威儀,眉宇間卻少見笑意,自林令儀嫁入明家,她的真實境況便再無人細說,這些年除了每年收到的那幾封簡短家書,林無涯對這位曾對自己嗬護備至的姑姑的近況,幾乎一無所知,這份長久沉積於心的牽掛,如今終化為決意——他定要親赴明府探望姑姑。
    當然,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
    踏入江南地界,那撲麵而來的繁盛氣息,令林無涯恍如置身於流光織就的錦繡洪流之中。
    目光所及,街道兩側商鋪鱗次櫛比,幌旗招搖,吆喝叫賣聲沸沸揚揚,將空氣都攪得滾燙,酒肆茶樓門口,伶俐的夥計笑臉相迎,嘹亮的招徠聲穿街過巷,處處皆是人頭攢動,摩肩接踵,遠處一方空地更是被圍得水泄不通,彩衣翩躚間,雜耍藝人的身影若隱若現,引得喝彩如潮。
    林無涯立在這人聲鼎沸的旋渦中心,隻覺目眩神馳,青石城也曾見識過喧囂,本以為那便是人間鼎沸之相,今日方知,不過如螢火比之烈日,真正的煙火人間,盡在於眼前這姑蘇城的一聲一響之中。
    走走停停間,林無涯的目光忽被一道身影攫住——竟有人在這商賈雲集之地當街舞劍。
    那是個一身黑衣的年輕人,麵容清臒,身形淩厲,他手中那柄長劍舞得如惡蛟出海、颶風卷地,勁風掃過,揚起細微浮塵。這般景象在江南腹地並不常見,來往路人對於舞刀弄劍的把式並不感興趣,沒有引來幾個駐足的看客。
    “九叔,”林無涯眼神微凝,低聲詢問,“可認得此人的路數?”
    墨九罕見地顯出迷惑:“這劍法路數古怪刁鑽,似集各派之長,卻又迥異於天下武學,尋不到半分常見的根基。若論花哨賣弄,吸引看客,怕是差強人意,可若論生死搏殺……”他頓了頓,聲音更沉了幾分,“劍鋒所向,盡是致命之處。”
    “九叔可曾留意那塊玉佩?”林無涯視線定格在那人腰畔,“記得小時候姑姑也曾給我看過一枚一模一樣的,她說……是故人所贈。”
    居然會如此巧合!一股難以言喻的預感,爬上林無涯心頭。
    兩人默立在人流邊緣,看著那個年齡與林無涯相仿的年輕人,兀自在這不屬於他的繁華裏劍走遊龍,一招一式依舊迅猛淩厲,可許久過去,麵前依然幹幹淨淨,無一人投下賞錢。
    林無涯抬步上前,在那冷清的盤子裏輕輕放下幾塊散碎銀兩,那少年舞劍的身姿猛地一頓,眼中霎時迸出驚喜,隨即又被一絲窘迫取代,他默默收劍,雙拳緊握,帶著幾分生硬抱拳鄭重還禮。
    “兄台好俊的身手!”林無涯笑容和煦,“隻是閣下這路劍法……”他刻意放緩了語速,“清奇獨特,不似任何門派的路數,令在下眼界大開,不知能否請教一二?”
    年輕人臉上浮起一抹尷尬之色,局促地笑了笑:“不過是些東拚西湊的野路子把式,胡亂練練罷了,看公子腰間佩劍華美非凡,定是名門子弟,莫要取笑在下了。”他下意識地撫了一下腰間那塊溫潤的玉佩。
    林無涯不再追問劍法,目光裝作剛被吸引:“兄台這腰間玉佩溫潤剔透,寶光含而不露,真是非同凡響的好玉!在下初臨江南,見之心喜,不知這等上品是從何處購得?在下也想尋一塊以作紀念。”
    年輕人手指微緊,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將玉佩輕輕攏住:“此乃家傳舊物,是家父所贈,市井之中怕是買不到同樣成色的了。”言語間警惕之意,清晰可辨。
    “原來市麵上買不到了啊……那真是遺憾。”
    林無涯不再追問拱手告辭,心裏卻已有幾分猜測。
    二人行至明府,遠遠便見林令儀已在門外翹首相待。
    “無涯!”她喚著侄兒的名字,提裙疾步迎上,不容分說便緊緊將林無涯擁入懷中,雙臂用力,仿佛要將分別的歲月都揉碎在這力道裏,她的臉龐埋在林無涯肩頭,肩膀微微聳動,未及言語,淚水已浸濕衣襟。
    “孩子……你受苦了。”
    短短幾字,仿佛道盡了這些年來的所有心酸苦楚。
    一股暖流瞬間撞上林無涯的心口,鼻尖發酸,他亦張開雙臂,結結實實地抱住這個視他如己出的親人,姑侄二人在明府門庭外相擁,久久未分,周遭的喧囂仿佛瞬間凝滯。許久,林令儀才緩緩鬆手,指尖微顫,抹去臉上蜿蜒的淚痕。
    她退後半步,目光細細描摹著侄兒的輪廓,從發頂到足尖,一寸寸打量,片刻,含淚的眼中漾開暖意:“是黑了些,不過總算沒長歪,還是這般俊朗,個子也竄高了,真有幾分你爹年輕時的影子。”
    林無涯也靜靜端詳著姑姑,一絲陌生感掠過心頭,記憶中那個高挑英武,曾為他提劍找紈絝算賬,一隻手就將他們扔出幾丈外的姑姑,如今身著錦繡華裳,舉止端莊嫻雅,仿佛與昔日那個颯爽的身影有了些許距離。
    他喉結微動,心底湧上密密的疼惜,聲音不由得放輕:“姑姑,你瘦了。”
    林令儀嘴角牽起一絲倦淡的笑紋,“如今不比在家了,那時日日鑄劍,勤練不輟,吃得也多,筋骨自然壯實。”她話語微頓,眼底劃過一絲澀然,“如今日子清閑,吃得也少了。”她不再多言,伸手牢牢握住林無涯的手掌,“走,隨姑姑進去。”掌心傳來的溫暖,依舊熟悉如初。
    林無涯含笑點頭應下,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掠向眼前這恢弘氣派的明府門庭——朱門高聳,石獅肅立。他心中暗歎這府邸的氣魄,卻更有一絲疑慮浮現——姑姑久未歸家,他又是初來乍到,縱使明家耳目遍布全城,又怎能如此精準地認出他這個從未踏足江南的林家少主?
    這份洞察力背後的力量,比明府的高牆深院,更讓他感到一絲寒意。
    曲徑通幽,層簷疊嶂,林無涯跟隨姑姑穿過重重回廊,繞過了太湖石聳峙的假山與錦鯉悠遊的荷池,終至明府正廳。
    廳堂之上,一人正端坐於紫檀木太師椅中——正是明家家主明泓璋。他已等候多時,一襲暗紫色雲紋錦袍襯得他麵容沉肅,腰間束著一掌寬的玉帶更顯威嚴,他的目光平靜無波,落在林無涯身上。
    “小侄林無涯,拜見姑父。”林無涯行至堂中,躬身深揖。
    明泓璋頜首,右手微抬示意他就坐,聲音低沉而淡漠:“賢侄多年未見,已長成器宇軒昂的青年了,此番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這問話十分平淡,聽不出絲毫熱絡,林無涯直起身,迎向那道審視的目光,恭敬答道:“小侄掛念姑姑日久特來看望,今日得見姑姑安好,心中便也踏實了。”
    “姑姑好的很!”一旁的林令儀立刻接口,臉上漾開真切的笑意,上前輕輕拉住林無涯的手臂,“無涯,你就多住些時日,好好陪姑姑說說話,這裏的園子樓閣,可比咱們家氣派多了!”她的話語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眼角的細紋都生動起來。
    明泓璋的目光掃過林令儀明快的笑靨,眸底深處掠過一絲波動——仿佛很久很久,未曾在這張熟悉的臉上,見過如此鮮活的色彩了。
    他收回目光說道:“夫人說得是,賢侄安心住下便是。”言畢,他曲指在扶手上叩擊兩下,一個中年人出現在廳門口,此人身形圓潤,臉上掛笑,一副憨厚姿態,但仔細一看,這人左邊衣袖空空蕩蕩——分明是缺了一隻左臂。
    “這是府上管家,明全福,大家都喚他一聲‘福伯’。”明泓璋語調不變,“在府中若有任何所需,盡可尋他。”話音剛落,福伯便上前一步,躬身說道:“老爺,小少爺又在後院頑皮,蹬翻了少夫人新得的青花梅瓶,少夫人被鬧得頭疼,遣了丫頭來請您過去。”
    明泓璋麵色無波,起身撣了撣錦袍。
    “嗯。”
    他應了一聲,側首對林令儀道:“夫人且替我好生照顧賢侄。”語氣客氣卻疏離,“對了,賢侄身邊那位,不妨一起住下,藏在暗處,明府上下恐有怠慢之處。”說完,未再看二人,步履沉穩地隨福伯離去。
    廳內霎時靜下,唯聞窗外風過竹葉聲。
    林林無涯眉頭微蹙,他雖不意外明泓璋能察覺到墨九的存在,但對剛才的那番對話十分意外:“少夫人?小少爺?”眼中帶著驚愕看向姑姑,“姑父他……何時續娶了二房?”此事他從未聽聞。
    林令儀早已收斂了笑容,端坐圈椅之上,姿態是世家夫人的規整嫻雅,她端起茶盞摩挲瓷麵,神色平靜如深秋湖水。
    “有何可驚訝的。”她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波瀾,“姑姑這副身子不爭氣,未能為明家留下半點血脈香火,明家豈能無後?自然要另納賢淑,延續子嗣,這沒什麽奇怪的。”
    她輕輕呷了一口茶,低垂的長睫在眼下投下陰影,泄露出一絲被歲月深埋的疲憊。
    林無涯心頭劇震,他竟對姑姑如此重大的變故一無所知!姑姑的性格他最為清楚,這般剛烈女子絕不會同意丈夫納二房,定是這不能生育的隱痛讓她妥協,難怪明泓璋的態度那般淡漠!眼前的姑姑越是平靜,他心中的酸楚便越洶湧。
    林令儀仿佛洞悉了他心中想法,走至他身前,溫潤的指尖輕輕揉開了他緊皺的眉心。
    “傻孩子,不必為姑姑煩憂。”她聲音柔和,帶著一份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明家不曾薄待於我,有些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隻是在這深深庭院裏時日長了,難免覺得寂寥,打發時光不易罷了。”輕描淡寫間,將深重的無奈化作了一絲淺歎。
    話音剛落,她眼底水光迅速隱去,語氣驟然明朗,不容置疑地拉起林無涯手臂:“好了!這些瑣事休要再提!走!姑姑帶你好好看看這明府風光,讓你也見識見識江南世家的園林景致!”
    話分兩頭。
    明泓璋並未如福伯所言前往少夫人的院落,他步履一轉,直向府邸深處那座僻靜幽深的回廊閣走去。
    回廊閣是明家藏書之地,其形尤為獨特——三層高閣,每層空間卻窄得驚人,取書之人需側身方能擠入書架縫隙,唯有三樓懸挑而出的觀景台視野開闊,四麵臨風,視野無遮,是極難被人竊聽之處,明泓璋一直在此密談要事。
    “澈琰,如何?”明泓璋踏上觀景台,居高臨下的風吹動他暗紫色的衣袍,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明澈琰神色局促不安,迎上前低聲道:“大哥,寒江盟胃口實在太大!非要四成利潤才肯鬆口!”他聲音愈發急促,“可朝廷那邊限期催得急!半個月內務必交貨!我們自家的船隊也吃不下如此巨量的貨物!更要命的是——”他湊近耳語,“若沒有寒江盟的‘水怪’沿途押運護衛,北上水路凶險莫測,這該如何是好?”
    明泓璋抬手打斷了他,目光如隼:“三弟,你隻需告訴我——這筆買賣落到明家,我們實得幾分利?”
    明澈琰喉結滾動了一下,吐出兩個字:“一分。”
    明泓璋臉上並未現出怒容,反而越發平靜:“那麽,你從中抽走了幾分?”那口氣,分明是早已了然於胸。
    “大哥!我——!”明澈琰駭然瞪圓了雙目,額角瞬間滲出汗珠。
    “澈琰。”明泓璋的聲音陡然轉冷,“以往你手伸多長我不管,但這一單你一厘一毫都不許碰!明家庫銀見底,已是燃眉之際!”他逼近一步,目光刺骨生寒,“若你此刻還敢動這筆錢,我會告知父親,你二哥的下場,便也是你的下場!”
    空氣驟然凝固,兄弟二人目光在無聲中交鋒,時間仿佛被拉長。
    “撲通!”明澈琰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麵上,臉色慘白如紙:“大哥!我知錯了!是我鬼迷心竅!再也不敢了!”額頭磕在地麵上的砰砰聲,清晰可聞。
    明泓璋漠然轉過身,隻留給他一個冰冷的背影:“把事辦好,下去吧。”
    聽著明澈琰踉蹌下樓,腳步聲倉惶遠去,又一人從閣樓陰影中垂首步出——是明家賬房總管明若泉,一個衣著樸素,麵容刻板的幹瘦男子。
    “老爺,”明若泉語速平穩,仿佛剛才的事並未發生,“漕運衙門的‘冰炭敬’已悉數打點到位,上月帶頭在商船上鬧事,要告官揭發的船工,也已秘密拘押,至於前來查驗的內務府衙差與隨行的采辦太監……”他停頓一瞬,補充道,“亦已禮數周到,萬無一失,此事風浪必可平息。”
    明泓璋微微頷首,並未回頭:“很好,再給漕運衙門何大人遞個話:在布匹裏夾帶私鹽,是他的注意,他那份運私鹽的紅利,一文錢都少不了他,但若再敢暗中慫恿賊人給我明家添亂,休怪我掀桌倒台——大家一起死!”
    “是。”明若泉應下,臉上卻無輕鬆之色,眉頭擰得更緊,“老爺,還有一事不得不稟。”他聲音裏透出沉重的擔憂,“府庫賬麵銀錢流轉已近枯竭,朝廷壓榨愈苛,寒江盟索要又層層加碼,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恐怕……”
    “知道了。”明泓璋打斷了他的話,“下去吧。”
    待明若泉的身影消失,明全福才悄然上前,他有些氣喘,這副身軀穿過狹窄的書架縫隙,著實需要費些力氣。
    此時的明全福那副掛笑嘴臉已消失不見,他麵色緊繃,眉頭微蹙:“老爺,林無涯入城時,與硯舟打了個照麵。”
    明泓璋身形一頓:“他說了什麽?”
    “他問了玉佩之事。”福伯垂首低語。
    明泓璋沉默片刻,方道:“無礙,照例送些米麵油糧,趁夜丟在院門口,不必照麵。”
    “是。”
    明泓璋察覺明全福似乎欲言又止,他沒有詢問,隻是靜靜等待。
    “老爺,林無涯絕不可能僅為探望姑姑而來,他是個未知的變數,應趁早將他打發走,不能讓他妨礙計劃!”明全福猶豫再三,終於還是說出。
    明泓璋眉頭微蹙,盯著低頭躬身的明全福,陷入沉思。
    過了許久,他才開口說道:“我自有打算。”
    明全福聽到答複後便不在逗留,正欲轉身離開。
    “全福。”明泓璋叫住了他。
    “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再讓我看到你的僭越之舉。”
    明全福連忙跪地磕頭,匆忙離開。
    他臉色鐵青的走出回廊閣,轉眼又換上那副憨態笑臉,他明白此時唯有繼續忍下去,靜待時機。
    觀景台上終於歸於寂靜,那片刻喧囂後的巨大虛空驟然壓來,明泓璋強撐的脊背瞬間鬆垮,徑直跌坐於冰冷台麵,背靠雕花欄杆。
    微風拂過鬢角,帶著寒意,他目光無意識地掃向下方的庭院,隻見蜿蜒的回廊小徑上,林令儀正親昵地挽著林無涯的手臂,興致勃勃地指點著各處景致,她臉上洋溢的笑容如春日暖陽,那飛揚的神采已多年未見,仿佛時光回到了初識之時,又見到了當年那個策馬揚鞭、快意恩仇的颯爽紅顏。
    隔著遙遠的距離,明泓璋默默凝視著她,眼底深處翻湧著複雜難辨的情緒,連他自己也未察覺,那因家族重壓而終日抿緊的嘴角,竟被這陌生而遙遠的光景,牽引著微微上揚。
    “大家好,給大家拜年了我是菜菜”隨著燈光的移動暗地裏走出一人,一頭長發和大光頭成為鮮明的對比,一張帥氣的臉上帶著滿滿的笑意。
    “這,這個不好吧!我知道你不是本地人可是咱們三興鎮可不能昧著良心,你要是沒有零錢的話我可以去幫你換去。”老板大叔如同人一般實在憨厚的說道,看向齊顧家的時候帶著淡淡的笑容沒有一絲的激動和歡喜。
    那是一團無色無形之物,肉眼不可視見,就像一抹月光被人捧在手心,如一顆心髒般微微躍動著,磅礴的生命力從中彌漫而出,流溢在整個天地間。
    “你沒有必要知道,我隻問你,你到底讓不讓開……”雪鳳鳴說著,目光中陡然綻放出了凜冽的光芒。
    眾問仙境高手走了,甚至連吳昊天也帶走了,他們這些人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房間裏空曠的又隻剩下了車無憂與劉蘭芝。
    隻不過燕飛的令牌上刻著城主二字,柳芸和高軍的令牌上刻著副城主三字。
    謝大少漠然的說道,身上猛然湧起一股強大的氣勢,古樸,幽深,充滿了壓迫力。
    “從此以後,不能再招惹到這個男人的一分一毫了。”這個念頭在她的心頭縈繞著,長久不散。
    隨著這一聲喊,一道人影衝天而起,瞬間就飛到了戰台之上,卻是一個氣息如淵的老者,給林碩帶來了一些壓力,一看就是生死境巔峰強者。
    天帝僅僅隨手一招便已令得他們三位帝王齊齊出手才堪堪抵禦而下,由此不僅說明了天帝實力之恐怖,也對他們的氣勢有著一定的影響。
    奇點隻能無奈地笑,這種鬥嘴,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沒有模式可循,倒是一路不愁枯燥。
    那幾天的狀態我都奇差無比,在麵對鏡頭的時候,雙眼毫無焦距,說起話來也活不活死死,嚇得譚姐還以為我家裏發生了大事。
    她知道那是司空琰緋安排下的人,所以並不十分擔心自己的安全。
    這一下所有人都來了,都問我到底出了什麽事。我說不出個所以然,隻好保持沉默。
    盧錦洋擦去臉上的淚水,抬起頭直視著孫一凡,回味著孫一凡的話。
    我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我隻是知道,麵前這位擁有傾城之貌的孫娜,更像一名殺神一般,讓我們有了無法反抗的心思。
    她清晰的感覺到慕影辰身上傳來的冰冷和慍怒,始終想不明白他究竟為什麽發怒,極力的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桎梏的更緊。
    剛剛正在和蕭世清說話的主辦方愣了一下。不是說辰景和蕭氏一向不和的嗎?
    可是,就跟我玩輪滑一樣,跨過了這個障礙物,前方還有更多的障礙物等著我。
    這一抱,他根本沒有任何的防備,便感到後背上兩團軟肉擠壓在上麵,伴隨著一絲淡淡的好聞的氣息,也飄入到了鼻孔之內。
    吃完後,它滿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往洞裏看了一眼,但好像在顧忌著什麽,沒敢下去,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