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隻心悅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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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王澈與往常大不相同。
    他不再沉默地用飯,而是細心為程恬布菜。
    燭光下,他眉目溫和:“娘子多吃些,前些日子病了一場,得好生補回來。”
    等她吃了,他又替她盛了碗豆葉湯,徐徐說道:“明日,我再去請大夫來複診一次,務必調理妥當才好。”
    程恬微微一怔。
    他這般殷勤體貼,實在少見。
    成婚以來,他們二人相敬如賓,他更是鮮少有這般溫存軟語。
    程恬的心中掠過一絲模糊的猜測,但那念頭閃得太快,她未能抓住便已消散。
    她隻是溫順地應著:“已大好了,不必再勞煩大夫。”
    王澈卻不依。
    在他心裏,沒有什麽比娘子的身體更重要。
    他起身,拍開了那壇在集市上買的酒,一股醇厚綿甜的酒香頓時飄散開來。
    王澈取來兩隻素麵白瓷小杯,隻給程恬倒了淺淺半杯,就遞到她麵前:“娘子嚐嚐,看合不合你的口味?若不喜歡,便不喝。”
    程恬依言端起酒杯,小心地抿了一口。
    酒液入口綿甜,並無她想象中的辛辣刺激,反而有股清甜的餘香在舌尖縈繞,最後緩緩滑入喉中。
    她眉眼彎了彎:“居然有點甜。”(注)
    王澈見她喜歡,臉上也隨之浮現出笑意。
    他又給她斟了半杯,叮囑道:“淺嚐輒止,不可多飲。”
    他自己也倒了一杯,陪著她慢慢啜飲,但隻飲了三兩杯便停了,大部分時間都在看著程恬。
    她低眉斂目的模樣,像一株靜夜綻放的玉蘭。
    程恬酒量極淺,兩杯清酒下肚,後勁漸漸湧上,白皙的臉頰便飛起紅霞,連耳垂都染上淡淡的粉色,眼神漸漸朦朧,像蒙了一層江南煙雨。
    她自覺清醒,說話行事都與平常無異,待用完飯起身時,卻忽覺腿下一軟,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小心。”王澈一直關注著她,眼疾手快地立刻起身,長臂一伸,便將她穩穩扶住。
    程恬發暈,順勢便軟軟地靠進了他懷裏。
    王澈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攬著她腰肢的手臂微微收緊,低聲問:“娘子,還能走嗎?”
    程恬懶得使力,全然依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搖了搖頭,帶著醉後的輕軟嬌慵,說道:“郎君……好像有點暈……”
    王澈不再猶豫,彎腰,一手穿過她的膝彎,稍一用力,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程恬輕輕輕呼一聲,下意識地伸出雙臂,摟住了他的脖頸。
    她似乎覺得這姿勢新奇,又或許是酒意上了頭,讓她比平日大膽了許多。
    她竟伸出指尖,戳了戳王澈手臂上的結實肌肉,嘟囔著:“郎君身上……好硬啊……”
    前麵打著燈籠引路的鬆蘿聽了,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又趕緊捂住嘴,隻剩下肩頭微微聳動。
    王澈的耳根瞬間紅透,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他隻能目不斜視,抱著懷裏這溫香軟玉,大步朝臥房走去。
    丫鬟識趣地送來溫水和銅盆,便抿嘴笑著退下了,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房門關閉,室內隻剩下他們二人。
    王澈想將程恬放在床上,她卻摟著他脖子不放,抱得緊緊的,嘴裏哼哼唧唧地說著:“不放……”
    “娘子,鬆手,該睡了。”王澈隻得哄著。
    “不放……”程恬醉眼迷蒙,執拗得很,甚至有幾分委屈,“放了,你就跑了……唔,我要抓著你,不許、不許你去找那狐狸精……”
    她這一段沒頭沒腦的醉後囈語,讓王澈感到驚訝,心裏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原來……平日看似淡然從容的娘子,心裏也會怕他跑了嗎?也會默默擔心他有別人嗎?
    王澈無奈地歎了口氣,不再要求她鬆手,而是自己走到床邊坐下,就這麽抱著她,讓她安穩地坐在自己腿上。
    他低頭,她醉意朦朧的容顏便盡收眼底,肌膚如玉,醺然薄紅,像初春桃花浸染了晨露。
    她在夢中偎近,朱唇微啟,嗬出甜醺的酒氣。
    他粗糲的指腹拂過她的臉頰,觸手所及是一片溫軟滑膩,憐愛之情悄然湧上心頭,想要觸碰,又怕驚擾。
    靜坐片刻,王澈擰了溫熱的帕子,動作輕柔地替她擦臉,程恬閉著眼,任由他擺布,漸漸呼吸平穩,竟然就這麽在他懷裏昏昏睡去。
    這般全然信賴的嬌態,讓他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
    王澈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平,為她脫去繡鞋羅襪,不經意間觸到細膩的肌膚,他動作微滯,迅速移開目光,穩了穩心神,才繼續為她解下外衫,隻留一身素色寢衣,然後將她輕輕安置在床榻內側,拉過薄被仔細蓋好。
    整個過程,他動作極輕,生怕驚擾了她的好夢。
    程恬睡得毫無防備,臉頰還帶著醉後的紅暈,仿佛正徜徉在三春桃源,不知人間愁緒為何物。
    王澈收拾好一切,吹熄了蠟燭,隻留窗外月亮,暈開一團朦朧的光。
    他坐在床沿,借著微弱光線,靜靜凝視著她的睡顏,目光細細描摹過她的眉眼,仿佛要將此刻的模樣刻入心底。
    許久,他俯下身,輕輕地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然後,在她耳邊鄭重低語:
    “恬兒,我的娘子,我王澈在此起誓,此生絕不負你。
    “我心悅你,隻心悅你一人。”
    睡夢中的程恬,似乎感應到了什麽,唇角微微上揚,仿佛做了什麽美夢。
    王澈無聲地笑了,冷硬的五官都柔和下來。
    他隨即在她身邊躺下,將她輕輕攬入懷中,她的身子溫暖柔軟,契合地依偎在他胸前。
    夜,就這麽安安穩穩地落下來了。
    長安城在星月之下,收斂起白日的萬丈雄心,化作萬家窗欞裏,那一點一點,平淡而綿長的溫柔。
    這一夜,夫妻二人睡得格外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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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唐宋時代酒精度最高的酒,也不會超過二十度。跟酒曲發生化合反應的釀酒糧食,大部分是被糖化了,所以唐朝的酒主要味道是甜,而不是辣。——《大唐穿越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