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春風裏的承諾與長流的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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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鎮的春天,是泡在蜜裏的。
秦逸成親那天,鎮口的老槐樹都被紅綢纏了三層,賣花姑娘的籃子裏插滿了向日葵和桃花,金燦燦的花盤對著太陽,粉白的花瓣沾著晨露,像把天上的霞光都揉了進來。林默站在槐樹底下,看著秦逸穿著新做的紅袍,慌手慌腳地去接新娘,被起哄的鎮民推得差點摔進泥裏,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啥?”炎烈拄著拐杖走過來,離火珠的傷讓他比從前佝僂了些,可眼裏的光依舊亮得很,“當年你師父娶你師娘時,比他還慌,紅蓋頭都差點扯破了。”
林默的笑意淡了些,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袋裏的東西——那是塊暖玉,他照著蘇沐雪給的傳訊陣樣子,找青雲山的玉匠新雕的,上麵刻著個小小的鎖魔陣,陣眼處,是兩朵依偎的桃花。
“炎長老,您說……人真的能變成風嗎?”他突然問,聲音輕得像怕被風吹走。
炎烈愣了愣,順著他的目光望向溪邊的桃林。春風拂過,花瓣簌簌落下,像場粉色的雨,落在水麵上,跟著溪流打著旋兒漂遠。“或許吧。”他歎了口氣,“那些放心不下的人,總會變成風,變成雨,變成你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在你身邊守著。”
林默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玄黃炎的暖意從指尖漫出來,帶著點清靈陣的淡藍,那是蘇沐雪留在他靈脈裏的痕跡。每次動用靈力時,都像她在輕輕牽著他的手,告訴他“慢些,別急”。
拜堂時,秦逸緊張得忘了詞,被賣花姑娘悄悄掐了把胳膊,才紅著臉喊出“我願意”。滿院子的人都在笑,笑聲震得屋簷下的紅燈籠晃悠,像串墜著的太陽。林默站在角落,看著那對新人交拜,突然想起蘇沐雪。
他想起在炎陽宗的丹房,她給他換藥時,指尖觸到他傷口的輕顫;想起在桃花林下,她練劍時被劍柄磨紅的掌心;想起斷魂崖上,她撲向魔氣時,白裙在風中展開的弧度……那些畫麵像被春風吹開的花,在他心裏層層疊疊地綻放,帶著甜,也帶著澀。
“林統領,喝杯喜酒!”秦逸舉著酒壇跑過來,臉上的紅暈比紅袍還豔,“這是風樓主特意送來的青雲釀,說要給你留一壇!”
林默接過酒碗,仰頭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卻暖得心裏發顫。他想起風清揚,那位總愛裝老成的樓主,此刻應該在聯盟的議事廳裏,對著一堆卷宗頭疼吧?等過些日子,該約他來青陽鎮喝杯酒,講講魔域的事——那些驚心動魄,那些九死一生,總該有人聽他說。
喜宴散後,林默沿著溪邊往桃林走。夕陽把溪水染成了金紅色,漂在水麵的桃花瓣像撒了把碎金。他在塊光滑的青石上坐下,從袖袋裏摸出那枚暖玉,放在掌心。
玉的溫度慢慢升高,映著晚霞,泛起淡淡的光暈。林默突然覺得,靈脈裏的暖意也跟著湧了上來,像有人在他耳邊輕輕呼吸。
“沐雪,你看。”他對著暖玉輕聲說,聲音裏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秦逸成親了,娶了那個總給他送向日葵的姑娘。丫丫長高了些,昨天還說要學陣法,說要像你一樣厲害。炎長老的傷好多了,就是還總念叨離火珠的事……”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像在跟她匯報這些日子的瑣事。溪水嘩啦啦地流著,像在回應他的話,把他的聲音帶向遠方,帶向那些他們曾一起走過的地方。
“我在青陽鎮買了個小院,就在溪邊。”他繼續說,指尖撫過暖玉上的桃花,“院子裏種了棵桃樹,是從青雲山移過來的,明年應該就能開花了。到時候,我給你摘最大的那朵,夾在你的陣法書裏……”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哽咽了。他掏出一直帶在身上的陣法書,那是蘇沐雪留在炎陽宗的,裏麵還夾著他當年撿的桃花瓣,早已幹透發脆。他翻開最後一頁,看著那張被血浸透的信紙殘片,和旁邊那個歪歪扭扭的朱砂笑臉,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暖玉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我想你了。”
這三個字,他終於說出口了。在這滿是桃花香的春風裏,在這嘩啦啦的溪水邊,說得又輕又軟,卻像塊石頭投入心湖,蕩開一圈圈漣漪。
暖玉突然燙了一下,林默猛地抬頭。隻見溪對岸的桃林裏,有片粉色的花瓣無風自動,打著旋兒飄過來,輕輕落在他的陣法書上,正好蓋住那個朱砂笑臉,像個溫柔的吻。
他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軟。他知道,是她。
是她聽到了他的話,是她來看他了,是她……也在想他。
林默小心翼翼地把那片花瓣夾進書裏,和那些舊花瓣放在一起。他站起身,對著溪對岸的桃林,深深鞠了一躬。
“等我。”他說,“等我把該做的事做完,就回來守著這院子,守著這棵桃樹,守著……我們的家。”
春風拂過,桃林裏傳來簌簌的聲響,像誰在輕輕應了聲“好”。
接下來的日子,林默留在了青陽鎮。他在溪邊的小院裏住了下來,每天清晨去給桃樹澆水,上午教丫丫認字,下午就坐在院子裏,翻蘇沐雪的陣法書,試著把她沒畫完的陣圖補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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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畫得很慢,常常對著一張圖發呆半天。玄黃炎的金綠與清靈陣的淡藍在紙上交織,像兩隻交握的手,溫柔而堅定。有時畫到深夜,他會泡一壺雨前龍井,放在石桌上,自己喝一杯,再給對麵空著的石凳前也放一杯——就像她還坐在那裏,笑著看他笨拙地握筆。
秦逸和賣花姑娘常來串門。姑娘的肚子漸漸大了,秦逸每天樂嗬嗬地給她摘桃花,說要給孩子做個桃花褥子。丫丫總纏著要學陣法,林默就用樹枝在地上畫最簡單的防禦陣,看著她歪歪扭扭地模仿,像看到了當年的蘇沐雪。
炎烈偶爾會來,帶著聯盟的卷宗,和林默坐在桃樹下商量事。魔域的魔氣還在作亂,煉獄之門的封印需要加固,可他們的臉上,都少了些從前的沉重。
“你師父當年總說,守人間,不光是守著不讓邪魔進來,更是守著這些煙火氣。”炎烈喝了口茶,看著院子裏嬉鬧的丫丫,“現在看來,他說得對。”
林默點點頭,望向院外的溪水。桃花瓣還在往下漂,像永遠送不完的信。他知道,隻要這溪水還在流,這桃花還在開,這人間的煙火氣還在,他就會一直守下去。
守著這份承諾,守著這份念想,守著春風裏那個從未離開的人。
又是一年桃花開。
林默的小院裏,那棵從青雲山移來的桃樹終於開花了。粉白的花瓣綴滿枝頭,在春風裏輕輕搖曳,像一片浮動的雲。
他坐在樹下,翻著陣法書,指尖撫過那些新舊不一的桃花瓣。玄黃炎的暖意從靈脈深處湧出來,帶著清靈陣的淡藍,在他周身織成層薄薄的光。
遠處傳來秦逸孩子的哭聲,響亮得像初春的雷。丫丫已經長成了半大的姑娘,正蹲在溪邊,小心翼翼地往水裏放紙船,船上載著片桃花瓣。
林默抬起頭,看著滿樹的桃花,突然笑了。
他知道,她就在這裏。
在這滿院的花香裏,在這溫暖的陽光裏,在他靈脈的每一次跳動裏,在這生生不息的人間煙火裏。
他們的故事,沒有結束。
它藏在青陽鎮的桃花裏,藏在溪邊的紙船裏,藏在春風拂過的每一寸土地裏,歲歲年年,永不褪色。
就像這長流的溪水,就像這不敗的桃花,就像他心裏,那點永遠不會熄滅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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