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星船載夢與花徑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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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芽刻那艘“最大的星船”,用了整整三年。
他選的桃木是院子裏最老的那根側枝,當年被暴雨折斷後,一直晾在作坊角落,木質緊實得像塊暖玉,切開時能聞到淡淡的酒香,是常年被桃花釀熏透的緣故。星芽每天放學後就泡在作坊裏,刻刀磨鈍了三把,指尖的繭子結了又掉,掉了又結,卻從沒喊過一句累。
“船帆要再高些,才能接住更多星星的光。”星落站在旁邊,給兒子遞過塊幹淨的布,“你綰綰太奶奶說,蘇沐雪前輩畫陣時,總把陣眼抬得高高的,說‘要讓光先照進來,暖才能跟著來’。”
星芽點點頭,蘸著鬆節油把船帆的紋路磨得更光滑。夕陽透過窗欞照進來,在木頭上投下長長的影,船身上的星紋被光影拉得細細的,像真的有星星在遊走。他突然發現,最粗的那道星紋裏,竟天然帶著點金紅色,像玄黃炎燒過的痕跡,驚得他手裏的刻刀都掉在了地上。
“娘!你看這個!”星芽指著那道紋路,聲音發顫。
星落湊過去看,指尖撫過那點金紅,突然紅了眼眶。她想起古籍裏寫的,林默的玄黃炎能在木頭上留下永不褪色的印記,“像把念想燒進骨頭裏”。這哪裏是天然的紋路,分明是兩位前輩在暗中相助,要給這星船添上最暖的光。
船快刻好時,星芽在船艙裏鑿了個小小的神龕,正好能放下那支綰綰傳下來的木簪。“這樣星星就能陪著船走了。”他把木簪放進去,簪尾的星星對著船外的“桃溪座”,像在遙遙相望。
下水那天,青陽鎮的人幾乎都來了。孩子們往船裏撒向日葵籽和桃花瓣,老人們對著船影作揖,學堂的先生特意寫了副對聯,貼在船頭上:“星軌引航承舊夢,花痕鋪路續新篇”。
星芽牽著星落的手,站在溪邊,看著這艘比他還高的星船。船身的星紋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那道帶金紅的紋路尤其耀眼,像條流動的光。他突然對著船深深鞠躬:“林太爺爺,蘇太奶奶,拜托你們了,把咱們的暖帶得遠些,再遠些。”
風正好吹來,船帆輕輕鼓起,像隻展翅的鳥。星落解開纜繩,星船載著滿艙的花籽與念想,順著溪水緩緩漂遠,船尾的漣漪裏,“桃溪座”的倒影碎成點點金光,像有人在水裏撒了把星。
星船走後,星芽總愛坐在溪邊等。他在岸邊種了排向日葵,說“讓它們朝著船走的方向長,就能知道船走了多遠”。有天清晨,他發現最邊上的那株向日葵,花盤裏卡著片陌生的花瓣,粉中帶紫,是中域特有的品種。
“是船寄來的信!”星芽捧著花瓣跑回家,把它夾進星落的筆記裏。筆記上記著星船可能經過的水域,他在離火澗的位置畫了個小小的桃花,說“這裏的花肯定開得很好”。
半年後,中域傳來消息,說在離火澗的入水口發現了艘巨大的星船,船裏的向日葵籽發了芽,順著河岸長成了片小金海,當地的人都叫它“青陽暖徑”。“最奇的是船裏的木簪,每到夜裏就會發光,像盞小燈照著船艙。”送信的人說,“有個老嬤嬤摸著船身哭了,說她丈夫是誅邪衛的火頭軍,當年總說‘等仗打完了,就去有桃花的地方種向日葵’。”
星芽把消息抄在紅紙上,貼在桃樹幹上。風吹過,紅紙獵獵作響,像在給兩位前輩讀信。他突然發現,桃樹新抽的枝椏,竟朝著離火澗的方向長,像在給星船指引下一段路。
十五歲那年,星芽考上了中域學院,學的是陣法與星象。臨行前,他在桃樹的樹洞裏放了本日記,裏麵記著青陽鎮的故事,還有星船經過的每處水域。“等我回來時,就把外麵的故事也寫進去。”他摸著樹洞,像在跟老朋友告別。
學院裏的人都知道有個來自青陽鎮的少年,懷裏總揣著片粉紫花瓣,說“是星船寄來的信”。他畫的清靈陣裏總帶著星紋,啟動時會飄起桃花香,教授說“這陣裏有魂,是被無數念想焐活的”。
星芽在學院的圖書館裏,找到了更多關於林默與蘇沐雪的記載。有本殘卷裏畫著幅地圖,標注著當年誅邪衛守護過的城鎮,每個城鎮旁都畫著朵小小的桃花。他突然明白,星船要去的,從來不是隨便的水域,是那些曾被守護過的地方,要把“未完成的守護”,續下去。
假期裏,星芽跟著殘卷上的地圖,去了那些畫著桃花的城鎮。在北境的苦寒之地,他看到城牆的磚縫裏長著株桃花,是當年蘇沐雪用陣法催開的,至今每年春天都開花;在南疆的瘴氣穀,他發現溪水裏漂著刻著星紋的木片,是林默教當地人刻的“平安符”。
“你們看,”星芽對著那些遺跡輕聲說,“我們沒忘。”他把帶來的向日葵籽撒在土裏,“這是青陽鎮的暖,讓它陪著你們。”
三年後,星芽帶著滿滿一箱筆記回到青陽鎮。筆記裏記著各地的故事,貼著不同的花瓣,最後一頁畫著幅完整的地圖,星船的航線用金線標出,像條連接著無數溫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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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桃樹下搭了個涼棚,把筆記攤開,供鎮上的人翻閱。有個白發老嫗看著地圖,突然指著北境的位置哭了:“那是我老家!當年我娘說,有位女先生用藍光掃過城牆,瘴氣就退了,原來就是蘇前輩!”
星芽給老嫗遞過塊桃花糕:“現在那裏的桃花還開著呢,我們的星船也去過,撒了好多向日葵籽。”
老嫗的眼淚掉在糕上,混著甜味咽下去,像把多年的念想都咽進了心裏。
星落看著兒子講得眉飛色舞的樣子,突然覺得時光過得真快。當年那個攥著木簪昏睡的孩子,如今已能獨自撐起一片天,把青陽鎮的暖,帶到了更遠的地方。她從神龕裏取出那本被星芽放進樹洞的日記,翻開一看,裏麵竟多了些新的字跡,是用樹汁寫的,歪歪扭扭的,像孩子的塗鴉,卻能認出是“平安”“暖”“念”幾個字。
“是桃樹寫的信。”星落把日記遞給星芽,眼裏的光像落了星。
星芽摸著那些字,突然明白,所謂永恒,從來不是某個人、某件物的長久,是這些流動的念想,這些傳遞的溫暖,像星船載著夢,像花徑通著心,在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裏,生生不息,永遠鮮活。
風穿過院子,桃樹的枝椏輕輕晃,新抽的枝條已經長得很長,像在朝著遠方招手。溪岸邊的向日葵花盤,依舊朝著星船走的方向,花籽落在土裏,又長出新的苗,像條沒有盡頭的暖徑。
星芽知道,星船還在漂,帶著他們的夢,帶著林默與蘇沐雪的守護,在時光的河裏緩緩前行。而這青陽鎮的桃樹,會一直站在這裏,看著星船載夢遠航,看著花徑通心綿延,把每個平凡的日子,都釀成值得期待的明天。
遠處的作坊裏,傳來新刻的小木船落地的輕響,像個嶄新的音符,融進了這首唱了百年的溫暖樂章裏。而那永不熄滅的光,正順著星船的軌跡,漫過山川湖海,照亮了更多、更暖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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