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繁花織歲錦與暖痕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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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種的風裹著麥香漫過青陽鎮,暖脈樹的濃蔭裏藏著無數蟬鳴,跟脈苗的枝椏上綴滿了續脈花,金紅色的花瓣在風裏簌簌落,像撒了場永不結束的花雨。小孫子舉著個竹籃在苗下撿花,籃沿纏著極北的冰紋繩,是瞎眼爺爺生前編的,繩結處還係著片凍硬的沙棗葉——此刻被花雨泡軟了,透出西陲沙林的深褐。
“爺爺你看!花瓣上有字!”十歲的孩子蹲在地上,指尖捏著片沾著露水的花瓣,上麵的暖痕在晨光裏顯出模糊的紋路,像極北冰原上的河流,又像南疆紅土坡的溝壑。他把花瓣往竹籃裏放時,籃底的東海貝殼片突然“叮咚”響,是花莖碰著了貝殼上的刻痕——那是船長去年刻的“錦”字,此刻被花瓣蓋住,隻露出個小小的“金”旁,像藏著塊會發光的糖。阿恒看著孩子被花汁染黃的指尖,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撿續脈花的模樣,脈星總說“花瓣落進土裏,就把暖痕藏進了流年,等來年新苗長出來,就帶著這些痕往遠走”,那時他總嫌老人的話繞,此刻望著竹籃裏漸漸堆起的花瓣,才懂所謂歲月,原是朵花謝了又開,把暖痕層層疊疊織進土裏,成了後來人腳下的軟。
傳牌石座被繁花蓋住了大半,“華”字木牌從花叢裏探出頭,牌麵嵌著的極北冰碴早化成了水,西陲沙粒裹著花泥,東海貝殼粉混著蜜露,南疆紅土沾著花瓣,最頂上落著片剛掉的續脈花,像給牌戴了頂小帽子。兒子蹲在石座旁,往根須纏繞的縫隙裏塞花籽,指尖沾著的花粉蹭在“華”字的筆畫上,暈出淡淡的金紅。“山民說這叫‘綴流年’,”他把青陽鎮的黑土往籽根上培,指縫漏下的土粒裏混著極北的冰融水,“讓每粒籽都帶著各地的暖入土,等來年發芽,就把流年裏的痕都串起來。”風突然卷著花瓣撲過來,牌底的根須猛地往上竄了竄,像在搶著接住那些飄落的花,阿恒想起脈星臨終前攥著的那把續脈花籽,老人說“籽落進土裏,就像我還在陪著你們,看著花開花落”,如今那把籽發的苗已長得比人高,枝椏上的花正落得熱鬧,像老人在笑。
打穀場的草棚下,阿安女兒領著孩子們用續脈花瓣拚“歲錦圖”。她的粗布衫前襟沾著花汁,像潑了片金紅的顏料,腰間的暖脈牌被花瓣埋了半塊,露出的“承”字刻痕裏嵌著西陲的沙粒,是昨夜整理花堆時蹭上的。“這圖要拚得像條路,”三十九歲的她往極北冰紋布鋪就的“河床”上撒花瓣,鬢角的白絲纏著片花萼,“極北的冰融水是路的源,西陲的沙棗花是路的邊,東海的貝殼片是路上的星,南疆的紅土粒是路的塵,最後用咱們青陽鎮的花瓣鋪成路心,說這樣流年走過時,每步都踩著暖。”最小的東海娃突然指著“河床”喊:“姐姐你看!水在動!”果然,冰紋布吸了花露,竟真的往“路心”滲,把花瓣往中間聚,像在給路心鋪層軟被。
南疆的山民在夏至這天背著紅土來,領頭的漢子肩上扛著捆合心果樹苗,苗根裹著的紅土還冒著熱氣,像剛從坡上挖的。“阿恒叔,這是紅土坡上新育的苗,”他往跟脈苗旁挖坑時,汗珠砸在紅土裏,濺起細小的紅霧,“山民們說要讓它跟跟脈苗做鄰居,說合心果的甜混著續脈花的香,能讓流年裏的苦都變成甜。”苗坑剛挖好,跟脈苗的南疆枝突然往下垂,枝梢的紅土撮輕輕落在合心果苗的根上,像在給新鄰居送禮。漢子從懷裏掏出個陶罐,裏麵是紅土坡的花蜜,“這是去年的蜜,混著續脈花的粉,山民們說抹在暖脈牌上,能讓牌記住所有的甜。”
花蜜剛抹在傳牌的“人”字上,合心果苗的葉突然抖了抖,把片新葉落在落在裏,葉尖的紅土在蜜裏暈開,像滴進甜裏的暖。傳牌的光順著跟脈苗的枝椏往陶罐裏鑽,花蜜表麵突然浮起個影:南疆的老山民往年輕阿恒手裏塞合心果,說“吃了這果,走再遠的路都不覺得苦”,那時他啃著果,紅土渣掉在衣襟上,老人笑著幫他拍,說“土沾在身上,就等於咱紅土坡記著你了”。
傍晚的霞光把續脈花染成了金紅,跟脈苗的枝椏在暮色裏像張舉著的網,接住無數飄落的花瓣。阿恒坐在暖脈樹下,看兒子把南疆帶來的紅土往合心果苗根上蓋,紅土混著青陽鎮的黑土,竟變成了褐中帶金的顏色,像塊被歲月磨亮的錦。“船長說這叫‘織歲錦’,”兒子往土裏埋了把續脈花籽,“讓紅土的暖混著黑土的厚,極北的涼纏著東海的潤,最後都織在土裏,流年經過時,就成了裹著暖的錦,能蓋住所有的寒。”
小孫子舉著塊紅陶片跑過來,陶片上的“錦”字刻得滿滿當當,邊緣都快磨破了,刻痕裏嵌著各色花籽——極北的續脈籽、西陲的沙棗籽、東海的貝殼籽、南疆的合心籽,是他攢了整月的寶貝。“我要把這陶片埋在合心果苗旁,”孩子用手扒土時,指甲縫裏的紅土混著花瓣,“娘說陶片能記住所有的籽,等來年發芽,就知道流年裏藏著多少暖。”阿恒看著陶片落進土裏,突然想起脈星說過的“流年如錦”,不是說歲月沒有褶皺,是讓所有的暖痕都像絲線,把褶皺縫成花紋,像極北的冰紋布上繡著西陲的沙棗花,東海的貝殼片旁綴著南疆的紅土粒,最後所有的紋都織在一塊兒,成了能裹住歲月的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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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的月光把“歲錦圖”照得透亮,冰紋布的“河床”上泛著銀,花瓣鋪就的“路心”閃著金,跟脈苗的影子落在圖上,像給錦繡了層綠邊。阿恒坐在火塘邊,看小孫子趴在花堆裏睡著了,懷裏抱著片合心果葉,葉上的紅土沾在嘴角,像偷吃了蜜。孩子的小手攥著根紅繩,繩尾係著片續脈花的花瓣,花瓣上的暖痕在夢裏輕輕顫,像在跟著月光往流年深處走。
天快亮時,跟脈苗的枝椏突然往“歲錦圖”的方向彎,所有的續脈花都往圖上落,像要把錦鋪滿。阿恒湊近看,冰紋布的“河床”裏,極北的續脈籽發了芽;沙棗花鋪就的“路邊”,西陲的沙棗籽冒了綠;貝殼片綴的“星”旁,東海的貝殼籽頂了土;紅土粒堆的“塵”裏,南疆的合心籽裂了縫——所有的籽都在這天清晨醒了,像流年裏藏著的無數個春天,突然都跑了出來。
晨光漫過暖脈樹的冠頂時,阿恒拿起刻刀,在塊新木牌上刻下“錦”字。刻刀落下的瞬間,地底下傳來“沙沙”的響,像無數絲線在織——後來才知道,那是跟脈苗的根須與極北的續脈苗、西陲的沙棗樹、東海的礁石根、南疆的合心果苗都纏在了一起,在土裏織成了張巨大的錦,錦上的花紋是各地的暖痕:極北的冰紋、西陲的沙粒、東海的貝殼、南疆的紅土、青陽鎮的花瓣,都在流年裏慢慢顯形,像無數雙手在共同繡著歲月。
小孫子舉著朵新開的合心果花跑過來,花瓣上的紅土沾在他鼻尖,像顆小小的朱砂痣。“爺爺你看!它在錦上笑呢!”孩子把花往“歲錦圖”上放,花莖剛觸到花瓣路,就有螞蟻順著花莖往上爬,像要去嚐花心裏的蜜。阿恒摸了摸花瓣上的紅土,突然覺得眼眶發燙。他想起脈星說過的“歲月成錦”,原來真的是這樣——不是讓日子平平整整,是讓每道痕都成了錦上的紋,每朵花都是紋上的綴,是極北的冰融了能潤出西陲的綠,西陲的花開了能引來東海的蝶,東海的浪起了能滋養南疆的土,最後所有的滋養都織在一塊兒,在流年裏慢慢鋪,鋪出更長的錦,更暖的歲月。
跟脈苗的新葉在晨光裏閃閃發亮,把“錦”字的影投在“歲錦圖”上,圖裏的冰紋布在流,花瓣路在延,貝殼星在閃,紅土塵在動,像幅活過來的畫。阿恒靠在暖脈樹的老皮上,聽著土裏根須織錦的聲,像無數根線在輕輕唱:“我們的痕,我們的暖,織成了錦,綴滿了流年,要一直鋪到歲月的盡頭去。”
風穿過跟脈苗的枝椏,帶著合心果的甜、續脈花的香、紅土的腥,像無數人在低聲說:“這歲錦,要在流年裏,一直織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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