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港的夜色被維多利亞港染成一片流光溢彩，半島酒店如同綴在這片綢緞上的一顆明珠，沉穩而璀璨。林默剛下車，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周敏晞。
    她今天穿了一身蓬裙禮服，妝容精致，在酒店輝煌的燈火下，周身都散發著一種不同於往日的光彩，乍一看，真像是從電影裏走出的港島明星。
    看見林默，周敏晞唇角彎起，提著裙擺款款走來。林默報以禮貌的微笑，目光掠過她優雅的步態，心裏再次確認，這種仿佛與生俱來的尊貴氣質，確實是需要環境滋養的。
    “Hi，你今天穿得好正式。”林默微笑著說，語氣帶著一絲親切的打趣。
    林默低頭看了看自己平常的衣著，再掃過酒店門口那些衣著光鮮、談笑風生的身影，自嘲地笑了笑：“站在這裏，我好像有點格格不入了。”
    周敏晞被他逗樂，隨即收斂了笑意，語氣變得認真：“說正事，林默，謝謝你。你今天在賽場的操作，保住了我們的計劃。我爸爸……他算是初步認可你了。”
    “運氣好而已。”林默語氣依舊平和，“市場永遠是這樣，盡人事，聽天命。”
    “今晚可不想聽你講這些大道理。”周敏晞眼波流轉，帶上一抹俏皮，“走吧，我按你大概的尺寸準備了幾套西裝，上樓試試？”
    林默點頭，跟隨她乘坐安靜的電梯直達十層客房。
    侍者躬身推開房門後便悄然退下。林默獨自走進寬敞的衣帽間，六套剪裁各異的西裝靜靜地陳列在眼前。他的目光掠過，最終停在一套深灰色的&nani上——樣式經典，不過分張揚。
    當他換好西裝，站在巨大的落地鏡前時，動作有瞬間的凝滯。
    鏡中的男人身形挺拔，被頂級的麵料與精確的剪裁勾勒出利落的線條，一種沉穩而自信的氣場自然流露。
    但這陌生的華貴感，卻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地刺破記憶的薄膜——前一世，他也曾這樣，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 Brioni，在鏡前整理衣領，意氣風發，以為財富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那身西裝，最終成了他墜樓時，唯一見證過輝煌與毀滅的體麵裹屍布。
    他下意識地抬手，指尖拂過袖口，這個動作，與前世那個決定命運的清晨，悄然重合。
    “林默，好了嗎？”
    門外傳來周敏晞的詢問。見裏麵沒有立刻回應，她猶豫了一下，輕輕推開門。
    下一秒，她的腳步定在原地，連呼吸都放輕了。
    衣帽間暖色的光線下，林默正背對著門，微低著頭整理袖口。
    僅僅是這樣一個安靜的背影，那份由內而外沉澱下來的沉穩氣度，已與她平日裏認識的那個聰慧卻仍帶些學生氣的交易天才，判若兩人。
    他就在這時轉過身來。
    周敏晞覺得自己的心跳突兀地快了一拍。所謂“人靠衣裝”在此刻被徹底顛覆——並非西裝提升了他，而是他完美地駕馭了這套衣服，並為其注入了獨特的靈魂。
    “是哪裏不合身嗎？”她迅速穩住心神，走上前，聲音不自覺地比平時輕柔了許多。她伸出手，非常自然地替他調整了一下其實並無不妥的領口。
    林默從那段冰冷的前世回憶中徹底掙脫，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她微微泛紅的耳廓上。
    “不，很合身。”
    “嗯，很適合你。”她的語氣帶著肯定的欣賞，然後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走吧，別讓我爸爸和胡爺爺等久了。”
    &nani西裝的林默，臂彎裏是周家的千金。兩人並肩，走進了半島酒店最為私密、也最匯聚目光的名流聚會廳。
    當他們步入大廳，周遭的目光若有若無地匯聚過來。服務生們熱情地向周敏晞致意：“周小姐！”“周小姐好！”而那些衣著光鮮的年輕男女，也紛紛將探究的視線投向了她身邊這個陌生的麵孔。林默心如明鏡，此刻聚焦在他身上的燈光，是周敏晞帶來的。接下來，他需要用自己的能量，讓這燈光為他而亮。
    周敏晞將他帶到第一排的座位，桌上有她的名牌，而旁邊，則擺著一個手寫著“林默”的卡片，顯然是特意為他準備的。
    “不打算跟我講講，這幾天具體發生了什麽嗎？”林默坐下後問道。
    “嗯……你猜猜看？”
    林默笑了笑，目光掃過周圍：“一個相識不久的陌生人，提出了一個足以影響家族的計劃，周董有所疑慮，再正常不過。”
    “猜對了一半！”周敏晞的表情帶了點小任性，“還有港股實盤比賽。本來我和爸爸約定的是比賽結束後再讓你正式露麵，不知道為什麽提前了……大概，是你今天力挽狂瀾的表現，實在太驚人了吧。說實話，下午看你賬戶快要扛不住的時候，我……”
    她沒說完，但林默已經明白了那份沉甸甸的擔憂。
    “抱歉，讓你擔心了。”
    周敏晞甩甩頭，掃去眉間陰霾，重新綻開笑容：“不過還好！林默就是林默！我果然沒看錯人，就算對手是雲街隊，也蓋不住你的鋒芒！”
    她頓了頓，語氣多了一絲鄭重：“但我感覺，爸爸和胡爺爺的考量，現在才真正開始。我不知道他們會用什麽方式，但你一定要有準備。”
    林默點了點頭，從他坐上駛向半島的車那一刻，他就知道這場“考試”避無可避。
    “胡爺爺是誰？”
    聽到這個問題，周敏晞臉上玩笑的神色收斂了些，身體微微傾向林默，聲音壓低，帶著一種講述傳奇的敬重：
    “胡耀天，胡爺爺。我阿爸年輕時，還在碼頭做轉口貿易，是胡爺爺點醒了他。”
    周敏晞嚴謹的思考著。
    “外麵的人叫他‘江港活財神’，但他最討厭這個稱呼。他說自己隻是個‘看路的人’。六十年代末，江港輕紡業起飛，是他看出代工沒前途，力勸我阿爸用全部身家拿下了一個快倒閉的本地服裝品牌，自己掌控渠道，這才有了周氏製衣的根基。”
    “八十年代地產低潮，所有人都盯著中環，又是他，指著地圖上天水圍那片荒地說，‘未來這裏要通鐵路，普通人的住房，才是最大的生意’。周氏能從製衣廠，走到今天涵蓋地產、零售的集團，胡爺爺在關鍵幾步的指點，至關重要。”
    她轉回頭，眼神無比認真地看進林默眼裏：
    “他不懂你們那些複雜的金融模型，甚至很少親自炒股。但他看生意、看人的眼光，毒辣到讓人害怕。他總能一眼看穿一個行業的‘命門’，一個合作的‘死穴’。我阿爸說過，胡老的價值，不在於預測過多少次成功，而在於他幫我們避開了所有足以致命的失敗。”
    “所以，”周敏晞的指尖在桌麵上輕輕一點，“他今天要看的，不是你賺了多少錢，而是你的思路，你的格局。在他麵前，展現遠見比展現技巧更重要。”
    林默心中凜然。這些案例，無疑印證了這位老者超越時代的視野。周家能有今日，絕非偶然。
    “真是一位傳奇人物。”他由衷感歎。
    “你也別太緊張，”周敏晞寬慰道，臉上恢複了些許俏皮，“胡爺爺最疼我了！”
    一個帶著幾分疏離感的男聲突然從側後方傳來：
    “小妹，寵愛可不代表一切。這位林同學到底有幾斤幾兩，今天不拿出點真本事，恐怕是過不了關的。”
    周敏晞眉頭微蹙，回過頭。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