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高個大爺被趙銳的話一激，布滿皺紋的臉瞬間漲紅，他“啪”地一拍大腿，整個人幾乎要從椅子上彈起來，聲音洪亮地反駁：“你小子！口氣不小！我們當年搬著小馬紮，在營業部門口通宵排隊搶購認購證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穿開襠褲呢！”他的手指隔空點著趙銳，帶著一種被冒犯的激動。
    “就是！”旁邊的矮個大爺趕忙幫腔，他扶了扶老花鏡，語氣帶著過來人的語重心長，“小夥子，你大爺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這股市啊，曆來都是一賺兩平七賠，風風雨雨幾十年，大爺我能活下來，還略有盈餘，靠的就是穩當！賺多賺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沒賠錢！”他說著，還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仿佛在安撫那顆曆經股海浮沉的心髒。
    趙銳聞言，嘴角一撇，露出一個混不吝的笑容，身體懶洋洋地往後一靠，雙臂抱在胸前，用帶著幾分戲謔的語氣繼續反駁：“喲，掙那塊八毛的，擔驚受怕大半年，還不夠一頓飯錢。要我說啊，有那功夫和膽量，不如去碼長城（打麻將），來得還快點兒！”
    “你…！”高個大爺被他這態度噎得一哽，隨即像是被點燃的炮仗，提高了嗓門質問道：“來！光耍嘴皮子厲害！那照你說，這股該怎麽炒才算對路？！”
    林默在一旁看得有趣，心想：“這趙銳，從小就是個杠精轉世，這股子混不吝的痞氣，簡直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誰能想到，未來那個在交易台前冷靜得像塊冰、執行指令毫不拖泥帶水的王牌交易員，年輕時竟是這般模樣？”
    隻見趙銳“嗤笑”一聲，帶著年輕人特有的張揚，用手指“咚咚”地敲了敲桌上那本被他翻得卷了邊的股票書，揚著下巴說：“大爺，您那套早過時了！小哥我就專玩龍頭！哪個票最強、最猛、漲得最高，我就幹哪個！不敢上龍頭，還不如回家賣紅薯！”他臉上寫滿了“舍我其誰”的囂張，繼續說道：“跟你們說實在的，打六月份到現在，我這本金，翻了兩番還不止啦！不信？你們自己瞅瞅！”
    說著，他動作麻利地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幾下，然後帶著幾分炫耀，“啪”地一下將手機塞到了離他最近的矮個大爺手裏。矮個大爺接過手機，湊近了仔細端詳，高個大爺也按捺不住好奇，探過頭去，眯著眼跟著看。
    林默心中微動，也順勢湊近了些，目光落在屏幕上。這一看，他心中不禁暗讚：“果然！”交割單清晰顯示，趙銳從入市至今，淨值增長曲線陡峭，收益率赫然達到了230%以上！而且那些交易記錄裏，頻繁出現當時市場上最耀眼的幾隻龍頭股，操作手法極其彪悍，幾乎全是“今日買入，隔日賣出”的超短線打法，持倉時間很少超過三天。
    林默深知，這套打法在這個年代堪稱異類，需要極強的盤感、決斷力和遠超常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市麵上流行的多是來自西方的趨勢投資、價值投資理論，即便國內有“漲停板敢死隊總舵主”的傳說，但真正敢如此極致踐行、並且能活下來的人鳳毛麟角。在絕大多數人眼中，趙銳這種操作，已經不是“敢死隊”了，簡直是“求死隊”！
    兩位大爺看著那驚心動魄的交割記錄，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涼氣。矮個大爺手指微微發顫，指著屏幕上一筆滿倉殺入又在次日漲停板砸出的交易，嘴裏不住地發出“嘖……嘖……嘖”的聲音，搖頭歎道：“孩……孩子啊！大爺我看著你這交割單，這心口都跟著‘砰砰’直跳！你這不是在炒股，你這簡直是在閻王爺眼皮底下耍大刀——玩命呢嗎！”
    高個大爺也收起了之前的火氣，臉上換上了擔憂的神色，語重心長地勸道：“哎媽呀，小夥子，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就照你這麽個炒法，遲早……唉，遲早得被拉去天台吹風！你可別怪大爺說話不中聽，我這可都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鑒換來的教訓啊！”
    趙銳卻渾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臉上依舊是無所謂的笑容，甚至還帶著點“燕雀安知鴻鵠之誌”的輕蔑：“兩位大爺，你們就甭替我瞎操這份心了！實話告訴你們，像你們說的‘賠光’，我早就經曆好幾輪了！上不了天台！賠沒了，我就老老實實去打幾個月工，搬磚、打螺絲都行，攢夠本錢了，哥們兒我卷土重來！反正我是孤家寡人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什麽輸不起的！”
    林默靜靜地觀察著趙銳，眼神愈發欣賞：“賠光幾次還能有如此心態，不怨天尤人，反而愈挫愈勇……這小子，是塊未經雕琢的璞玉。他這份近乎本能的‘高風險偏好’和極致的情緒控製力，正是頂級交易員最難能可貴的天賦。隻要稍加引導，係統打磨，未來必定是一柄在資本市場上無往不利的利刃！”
    想到這裏，林默主動向前一步，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開口問道：“這位哥們，怎麽稱呼？”
    趙銳聞聲，略帶警惕地斜眼打量了一下林默，見對方氣質沉穩，不像尋常散戶，便挑了挑眉，反問：“問這幹啥？查戶口啊？”
    “沒什麽，就是覺得哥們兒你很有意思，交個朋友，也好有個稱呼。”林默語氣平和，不著痕跡地釋放著善意。
    趙銳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道：“我姓趙！趙銳。你有事？”
    林默點點頭，切入正題：“我是想問，你這一年四季，不管牛市熊市，市場是晴是雨，都堅持用這一種打法嗎？從不改變？”
    “當然！”趙銳回答得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篤信，“這就是我趙銳的交易體係！我的道！認準了，就一條路走到黑，改不了啦！你也別勸我！”他擺擺手，一副“休想說服我”的樣子。
    林默聞言，不由輕笑出聲。他不再多言，而是從容地拿出自己的手機，熟練地調出自己的賬戶交割單界麵，然後遞到了趙銳麵前。“看看這個。”他語氣平淡，卻自有一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