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頂別墅隻剩下書房一盞孤燈。趙銳早已在客房裏睡得鼾聲漸起，奔波一天的疲憊讓他迅速沉入夢鄉。
    客廳裏，白板上的作戰計劃墨跡已幹。林默和陳明遠卻毫無睡意，移步到麵向群山的一側陽台。兩人手中換上了清淡的茶，取代了之前的酒。
    “趙銳這小子，倒是心大，沾枕頭就著。”陳明遠吹開茶沫，瞥了一眼客房方向。
    “簡單有簡單的好，沒那麽重的心思。”林默靠在欄杆上，夜風將他額前的頭發吹得微微拂動，“讓他負責接送學生，正好。那輛R級車空間夠，兩趟就接完了。”
    “嗯。”陳明遠點頭，話題轉入正事，“學生的‘催熟’方案，明天就啟動。
    虛擬盤對接實盤數據，十萬起步資金，虧光寫反思，賺到約定收益率有獎勵。我會把最近的經濟數據、行業政策和可能的資金博弈點，做成最簡明的指引發給他們，讓他們試著把宏觀邏輯和具體板塊波動聯係起來。不求他們現在就能預測，至少要能看懂波動背後可能的‘故事’是什麽。”
    林默接口道：“盤感和情緒這塊，我來。每天收盤後，集中複盤。不看指標，就看分時圖上的關鍵轉折點，問他們當時感覺到了什麽，為什麽沒動手，或者為什麽亂動手。
    把交易變成條件反射和情緒管控的訓練。
    另外，”他頓了頓，“他們之中如果有人展現出特別的風險嗅覺或冷靜特質，可以適當給一點真實的小額資金操作權限，用真正的盈虧來捶打。”
    “實戰出真知，壓力是最好的老師。”陳明遠表示讚同，隨即目光掃過腳下這片掩映在樹林中的別墅群，“但所有這些的前提，是這裏必須絕對安全，成為我們的‘巢穴’。林默，在教授那件事徹底水落石出，或者我們擁有足夠自保的力量之前，你最好就在這裏，不要輕易下山。必要的露麵，也得設計好。”
    林默看著遠處城市邊沿模糊的光帶，眼神深邃：“我知道。這裏僻靜，隻有一條主路，視野好。我是想不行就買下它，不僅是買幾棟房子，是買一個可控的堡壘。圍牆、監控、獨立網絡、甚至應急通道，都要按最高標準弄。這筆錢，數目不小，而且得快。”
    “所以股市抽血不能停，還要加快。”陳明遠語氣堅決，“用足杠杆，瞄準確定性最高的情緒轉折點和題材主升段，把資金利用率打滿。利潤分兩部分，一部分繼續在股市滾雪球，另一部分直接抽調出來，用於收購這裏和必要改造。這是保命的錢，不能省。”
    兩人沉默了片刻，茶水溫熱，卻壓不住心頭的緊迫感。未來的路仿佛一條漆黑的隧道，而這座山頂別墅，是他們必須牢牢占據的洞口。
    “明天我就開始物色本地的實力人物，為後續地產項目鋪路。同時，也會留意有沒有可靠的安保渠道。”陳明遠計劃著，“至於你，如果真的非下山不可，我們得提前設計好幾套‘障眼法’。替身、煙霧彈、聲東擊西，這些手段雖然老套，但關鍵時候能救命。”
    林默點了點頭，沒有反對。經曆過生死，尤其是教授在自己眼前被狙殺，他對安全的理解已經截然不同。有時候，謹慎不是懦弱，而是為了走得更遠。
    正事談得告一段落，夜風吹散了緊繃的氣氛。陳明遠忽然笑了笑，語氣帶了點戲謔：“說點題外話。蘇晴……你們倆到底什麽情況？別跟我說隻是戰友欣賞，我看得出來。”
    林默沒想到他又繞回這個話題，愣了一下，隨即搖頭失笑，月光下他的側臉線條顯得有些柔和：“什麽情況，怎麽說呐？”他想了想，似乎很難準確形容，“大概就是……她是唯一一個，讓我覺得如果停下腳步，身邊站著的人是她，好像也不錯。但也就是‘想想’而已。”
    “確實心動了唄？”陳明遠不依不饒，像個挖掘八卦的摯友。
    林默這次沒有回避，目光投向虛無的夜空，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某個畫麵：“有。有一次，在一個項目慶功宴後，大家都喝多了，喧囂散盡。就我和她落在最後。她沒談工作，沒談計劃，就說了一句‘今晚的月亮真亮，可惜明天還得繼續打仗’。那時候就覺得……嗯，這個人，懂。”
    他笑了笑，帶著些許自嘲，“不過也就那麽一兩個瞬間罷了。我們倆都太清楚自己要什麽，也太習慣掌控和前進。就像兩艘馬力全開的戰艦難，可以並肩航行，互相掩護，但很真的係在一起過日子，那會互相掣肘，甚至撞得粉碎。”
    陳明遠聽著，嘖嘖兩聲：“明白了，靈魂伴侶，現實冤家。不過以我對你的了解，真要在一起，就你這看著冷靜其實骨子裏倔得要命的脾氣，碰上她那種一點就著的強勢，嘖嘖……”他故意拖長語調，“家庭弟位，危矣！”
    林默被他誇張的說法逗得真笑了出來，推了他一把：“唉，都是上輩子的事了……”笑過之後，他神色平靜下來，“這樣挺好。有些人和事，停在最恰當的距離，反而最長久，也最幹淨。”
    陳明遠也收了玩笑，點點頭，拿起茶杯和林默輕輕碰了一下：“也是。幹幹淨淨，記得的都是好的。”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帶著曆經兩世的感慨，“就像咱們前世一起打拚的那些年，苦過累過驚心動魄過，但現在想起來，最深的還是那股勁兒。”
    陽台再次安靜下來，隻有山風穿過林梢的嗚咽。遠處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卻仿佛與他們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在這個剛剛建立、尚未完全屬於他們的山頂據點裏，兩個背負著秘密與使命的男人，在短暫的鬆弛中交換了一點深埋的私人記憶，旋即又恢複了慣常的警惕與冷靜。
    茶已微涼。
    “不早了，睡吧。”林默將杯中餘茶飲盡。
    “嗯，明天一堆事。”陳明遠也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