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梯頂，雲霧繚繞，仙鶴清鳴。古樸的石碑底座旁，林閑四仰八叉地癱在地上。
    渾身上下無處不痛，骨頭像是被拆開又胡亂組裝回去，腦子裏更是嗡嗡作響，仿佛有一千隻尖叫雞在裏麵開演唱會。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滾梯顛簸的餘韻，讓他隻想把胃裏的酸水都吐出來。
    “林…林閑師兄？”一個帶著敬畏和小心翼翼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林閑艱難地掀開一隻眼皮，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張年輕執事緊張又崇拜的臉。周圍似乎還圍了不少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他身上。
    “登仙梯記錄…破了…一刻鍾…呃…用滾的…”年輕執事的聲音帶著夢幻般的顫抖，仿佛在宣讀神諭，“您…您現在是本次考核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第一名？！
    這三個字如同三根冰錐，狠狠紮進了林閑混沌的大腦，瞬間讓他一個激靈，殘留的眩暈感都被嚇飛了大半！
    “不！！！”林閑發出一聲淒厲的、發自肺腑的慘叫，猛地從地上彈坐起來，動作快得扯到了酸痛的肌肉，疼得他齜牙咧嘴。“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那記錄是假的！是台階碰瓷！是意外！我不要當第一！”
    開什麽宇宙級玩笑！第一名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萬眾矚目！
    意味著宗門重點培養！
    意味著無窮無盡的麻煩和被迫營業！
    這和他“混個雜役，低調躺平”的終極目標背道而馳十萬八千裏！他隻想找個沒人注意的角落，安靜地躺平…哦不，安靜地睡覺！
    年輕執事和圍觀弟子被林閑這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嚇了一跳，麵麵相覷。這反應…怎麽跟別人得了第一歡天喜地完全不一樣？難道這就是高人的風範？視虛名如浮雲？
    “林師兄真是…淡泊名利啊！”
    “高人風骨，佩服佩服！”
    “滾梯登頂已是驚世駭俗，竟連虛名也不屑一顧！”
    聽著周圍的腦補和讚歎，林閑隻想吐血。淡泊個鬼！風骨個毛！他隻是想當鹹魚啊！
    “肅靜！”一個冰冷、帶著壓抑怒火的聲音響起，如同寒流席卷山頂。眾人噤若寒蟬，自動分開一條道路。青劍宗外門執事長老李罡，麵沉如水，眼神銳利如刀，一步步走了過來。
    他的目光在林閑身上停留片刻，那複雜的情緒——探究、懷疑、震驚、還有一絲被荒謬感衝擊的麻木——幾乎要凝成實質。
    “登頂便是登頂，記錄便是記錄，青劍宗自有法度，豈容兒戲！”李岩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閑，既已通過考核，便隨眾人前往‘棲霞穀’，挑選弟子洞府。休得在此喧嘩！”
    挑選洞府！
    這四個字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弱曙光，瞬間照亮了林鹹魚絕望的心靈！
    對啊！還有機會！第一名又怎樣？隻要選個最差、最破、最沒人要的洞府，表現出不思進取、自甘墮落的樣子，總能打消宗門重點培養的念頭吧？最好選個靈氣稀薄、鳥不拉屎的地方，讓宗門徹底放棄自己！
    希望之火熊熊燃燒！林閑感覺渾身酸痛都減輕了不少。他掙紮著爬起來，努力忽略李岩那仿佛能穿透靈魂的目光，對著年輕執事露出一個無比“乖巧”的笑容：“執事師兄，麻煩帶路！選洞府，我最積極了！”
    棲霞穀，位於青劍宗外門區域，靈氣氤氳，溪流潺潺，景色頗為秀麗。山穀兩側的山壁上，開鑿著大大小小數百個洞府。這些洞府位置高低不同，洞口朝向各異，靈氣濃度也天差地別。
    此刻，通過考核的新晉弟子們聚集在穀底，個個摩拳擦掌，眼巴巴地望著山壁上那些靈氣最為濃鬱、位置最佳、甚至自帶小平台的“黃金洞府”。
    負責分配洞府的管事是個胖乎乎、笑眯眯的中年人，姓趙。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諸位新晉弟子，按照登仙梯最終排名順序，依次上前挑選洞府！排名靠前者，優先選擇！第一位，林閑！”
    刷！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林閑身上！羨慕、嫉妒、期待、好奇…各種情緒交織。大家都想看看這位“滾梯登頂”的怪才，會挑走哪個最好的位置。
    李罡長老也負手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想看看這小子葫蘆裏又賣什麽藥。
    萬眾矚目之下，林閑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堅毅”表情！
    他動了！
    沒有走向那些靈氣噴薄、位置優越的上層洞府，而是…猛地一彎腰，如同發現了獵物的獵豹，朝著山穀最深處、最陰暗、最靠近崖壁根部的方向——衝了過去！
    不是禦劍！不是身法！就是最原始、最狂野、最不顧形象的——撒丫子狂奔！
    “快看！林師兄動了！”
    “好快！這身法…不愧是第一名！”
    “他衝向‘碧波潭’那邊了！那邊靈氣最濃鬱！”
    “肯定是‘攬月台’！那個位置最好！”
    弟子們激動地猜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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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林閑的目標極其明確！他掠過那些散發著誘人靈光的“黃金洞府”，無視了位置絕佳的“觀雲閣”，甚至對靈氣中等的“聽濤居”也視而不見！
    他的目標，是棲霞穀最深處，崖壁最底部，一個幾乎被茂密藤蔓完全覆蓋、毫不起眼的小小洞口！洞口旁邊，甚至還有一小片濕漉漉的泥地，散發著淡淡的苔蘚和腐朽氣息。這裏的靈氣稀薄得可憐，幾乎感應不到，是公認的“廢洞”，連雜役弟子都不願意住！
    “就是它了！”林閑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他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狠狠地撲向了那個破敗的小洞口！
    “啊——！”一個正站在附近、猶豫要不要選個中等洞府的弟子，被林閑這突如其來的“反向衝刺”嚇得驚叫一聲，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閃。
    林閑完美地錯過了那個弟子，卻因為衝得太猛，腳下被濕滑的苔蘚一絆！
    噗通！
    一個標準的、充滿“誠意”的餓虎撲食或者說鹹魚撲泥）動作！
    他整個人結結實實地摔進了洞口前那片濕漉漉的泥地裏，濺起一片渾濁的水花！但他毫不在意，反而就著摔倒的姿勢，四肢並用，死死的抱住了洞口那塊長滿青苔的潮濕岩石，仿佛抱住了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藏！
    “我的！這個洞府是我的了！誰也別跟我搶！”林閑抬起頭，臉上沾著泥點，頭發上掛著草屑，眼神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滿足感”，對著呆若木雞的管事趙胖子大聲宣布！
    整個棲霞穀，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大腦徹底宕機。
    他…他在幹什麽？
    放著最好的“攬月台”、“碧波潭”不要，用第一名優先選擇權，像搶金子一樣，撲向那個最破最爛靈氣最差的“廢洞”？還摔了一身泥？還抱得那麽緊？
    這操作…比滾梯登頂還要離譜！還要震撼！還要…令人瞠目結舌！
    “林…林師侄…”趙管事胖乎乎的臉上，笑容徹底僵住，嘴角抽搐著，聲音帶著巨大的不確定性和世界觀崩塌的顫抖，“你…你確定要選…‘藤根居’？”他指了指那個被藤蔓覆蓋的破洞，“那裏…靈氣稀薄，潮濕陰暗，連個像樣的石床都沒有…”
    “確定！無比確定！”林閑斬釘截鐵，抱得更緊了，仿佛怕人搶走，“我就喜歡這種地方！接地氣！安靜！沒人打擾！最適合…嗯…參悟大道！”他努力想了個聽起來高大上的理由。
    “參悟大道？”趙管事看著林閑那一身泥濘、狼狽不堪的樣子，再看看那個破洞，表情複雜得難以形容。他求助般地看向一旁的李罡長老。
    李罡長老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他的臉頰在微微顫抖，太陽穴的青筋隱隱跳動，看著那個趴在泥地裏抱著破洞、一臉“撿到寶”表情的林閑，隻覺得一股怒火直衝天靈蓋！
    返璞歸真？
    大道至簡？
    不慕奢華？
    李岩腦子裏瞬間閃過無數個宗門典籍裏描述高人隱士的詞句，但無論哪個詞，套在眼前這個泥猴一樣的家夥身上，都顯得無比荒謬和刺眼！
    這絕對不是返璞歸真！這特麽是腦子有病！或者…是另一種更高深的、他無法理解的…裝瘋賣傻？
    最終，李岩長老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冰冷無比的字：“準！”
    他倒要看看，這小子住進這破洞裏，能搞出什麽名堂！是真傻，還是大智若愚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
    得到許可的林閑，如蒙大赦，也顧不上渾身泥濘，連滾帶爬地鑽進了那個低矮、陰暗、散發著淡淡黴味的“藤根居”。當洞口被藤蔓重新遮蔽大半，隔絕了外麵無數道或震驚、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後，林閑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穿越以來最真誠、最放鬆的笑容。
    他環顧著這個不足十平米、地麵坑窪不平、角落堆著些枯枝敗葉、隻有一塊稍微平整些的大石頭勉強能當“床”的破洞府，內心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和安全感。
    “終於…終於可以躺平了！”他喃喃自語，拖著酸痛疲憊的身體，走到那塊冰冷的石頭旁，也顧不上髒不髒，就那麽直挺挺地、帶著無與倫比的幸福感，仰麵躺了下去。
    “這才是…鹹魚的歸宿啊…”他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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