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鏡麵的謊言·守殿人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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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港駛入完美聖殿的引力範圍時,所有儀器都陷入了三秒的靜默。
    鐵琉璃的主屏幕突然被純白覆蓋,星圖、數據流、能量讀數全被抹去,隻剩一片絕對均勻的白,像被人用橡皮擦淨的畫布。“不是故障。”她的天線貼在屏幕上,捕捉到極微弱的反射信號,“是聖殿在‘同化信息’——它的結構是由無數鏡麵組成的超立方體,每個鏡麵都在複製我們的信號,再返還‘完美版本’,把真實數據藏進反射的縫隙裏。”
    舷窗外,完美聖殿終於顯露全貌。那是一座懸浮在暗物質星雲裏的水晶建築,由十二萬八千麵絕對平整的鏡麵組成,每個鏡麵的角度都經過精確計算,使得星雲的光被反射成絕對對稱的光柱,光柱交織成“序性之網”,網眼的大小與仲裁者徽章的幾何精度完全一致。但在無憶的光絲視野裏,鏡麵的邊緣有納米級的毛刺——那是被強行磨平的混沌痕跡,像用砂紙反複打磨卻沒去淨的木刺。
    “光絲能穿透三層鏡麵,看到內部結構。”無憶的光絲結成網狀,投射出聖殿的立體透視圖:核心是一座懸浮的祭壇,祭壇上嵌著一塊半透明的“記憶水晶”,水晶裏流動的光與溯光族鱗片的光軌同源,卻更凝滯,像被凍住的河。環繞祭壇的,是無數排列整齊的鏡麵囚籠,每個囚籠裏都映著模糊的影子——與文明共生盤上的異質文明輪廓一一對應。
    “那些不是影子,是‘完美複製品’。”無響的機械臂彈出顯微探頭,屏幕上的鏡像分析顯示,囚籠裏的影子有著絕對標準的序性結構,卻沒有生命體征,“仲裁者用鏡麵複製了每個異質文明的‘完美形態’,再把真實的文明封印起來——就像畫了幅逼真的畫,告訴世界‘原作已經不重要了’。”
    沈墨卿的劍突然沉了下去,劍刃上的墨綠色劍氣被鏡麵反射回來,變成純粹的銀白——那是被“完美化”的劍氣,失去了混沌因子的韌性,變得脆硬易折。她揮劍斬向最近的鏡麵光柱,銀白劍氣撞上光柱的瞬間,竟像玻璃般碎裂,碎片反射出無數個“完美的她”:劍心無裂痕,臉上無倦容,卻眼神空洞,像被設定好程序的木偶。
    “鏡麵在偷我們的‘異質’。”沈墨卿握緊劍柄,劍穗玉佩的裂痕裏滲出暗紫色的光,恰好擋住一道試圖纏上手腕的鏡麵反射光,“它把我們的缺陷磨掉,再把‘完美複製品’塞回來——就像用模具壓出的假人,永遠走不出設定好的軌跡。”
    燼弦的掌心貼著舷窗,玻璃傳來冰涼的觸感。那些組成聖殿的鏡麵,突然齊齊轉向他的方向,鏡麵裏的“完美複製品”正緩緩抬起手,與他掌心的文明共生盤產生共振。複製品左臉的序性紋完美無瑕,右臉卻一片空白——沒有混沌暗影,像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塊。當複製品的指尖觸碰到鏡麵時,燼弦的右臉突然傳來撕裂般的疼,那是混沌暗影在抗拒被“刪除”。
    “它們在怕。”燼弦的指尖劃過共生盤的裂紋,盤上的異質文明圖譜突然亮起,在鏡麵上投下扭曲的倒影——那些倒影裏,完美複製品的空白處開始滲出暗紫色的光,“完美的鏡麵裝不下混沌,就像光滑的紙寫不了狂草。”
    星港穿過最後一層鏡麵屏障時,祭壇方向傳來鍾鳴般的共振。守殿人終於出現在祭壇頂端,他穿著與鑄鎖者相似的銀白長袍,卻更簡潔,衣料上沒有任何褶皺或紋路,像用液態銀澆築而成。他的臉藏在鏡麵麵具後,麵具能實時反射周圍的環境,讓人看不清真實模樣,隻有右手握著的“序性之鏡”暴露了身份——那是一麵巴掌大的菱形鏡子,鏡框由絕對對稱的齒輪組成,鏡麵流淌著與聖殿同源的銀光。
    “鑄鎖者的遺產,終究落到了錯誤的人手裏。”守殿人的聲音從麵具後傳出,沒有起伏,像由無數個相同的音節拚接而成,“文明共生盤不該存在,就像混沌不該出現在序性的宇宙裏。”
    他抬手時,序性之鏡射出一道銀白光束,擊中星港的左翼。被光束掃過的區域,所有混沌因子瞬間消失,金屬外殼變得絕對光滑,連一顆螺絲的紋路都被磨平——那是“完美化”的侵蝕,把異質徹底抹去,隻留下符合序性標準的“空殼”。
    “鏡裏的光,是仲裁者的‘格式化射線’。”無響的機械臂緊急啟動能量護盾,屏幕上的混沌讀數暴跌,“但更可怕的是,鏡子能複製我們的攻擊——剛才那道光束,頻率與沈墨卿的劍氣完全一致,隻是剔除了混沌因子。”
    鐵琉璃的天線突然高頻震顫,她破解了鏡麵反射的隱藏數據:完美聖殿的十二萬八千麵鏡子,其實是十二萬八千個“記憶提取器”,每個鏡麵都儲存著一個被封印文明的“完美記憶”,而祭壇上的記憶水晶,是所有記憶的“壓縮包”——裏麵藏著前紀元議長的異質記憶,卻被篡改過,變成了“混沌毀滅世界”的警示錄。
    “它們在偽造曆史!”鐵琉璃的屏幕上跳出兩段對比數據,一段是溯光族光軌記錄的真實記憶,一段是鏡麵儲存的篡改版本,“前紀元的序性崩塌,根本不是混沌引發的,是仲裁者為了推行‘絕對完美’,故意引爆了序性核心——就像為了證明‘混亂是錯的’,先放火燒了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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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殿人的序性之鏡突然轉向鐵琉璃,鏡麵射出的光束卻在中途被無憶的光絲纏住。光絲與光束碰撞的地方,綻開無數細小的光軌,像被撕碎的膠片,裏麵閃過鑄鎖者的記憶碎片:年輕的守殿人跪在鑄鎖者麵前,手裏捧著剛鑄造的第一麵序性之鏡,鑄鎖者的手按在他的頭頂,掌心有淡淡的混沌紋,“記住,鏡子該照出真實,不是偽造完美。”
    “你在動搖。”無憶的光絲突然收緊,光束裏滲出暗紫色的光,“鑄鎖者教你的,不止是鑄造牢籠,還有‘承認裂痕’——你的鏡麵麵具下,藏著和他一樣的混沌紋,對不對?”
    守殿人的動作出現了萬分之一秒的遲滯。就是這一瞬間,沈墨卿的劍突破光束屏障,墨綠色劍氣故意帶著七分混沌三分序性,像支摻了沙的箭,射向守殿人的麵具。劍氣撞在鏡麵上的刹那,沒有被反射,反而像水滴融入大海——因為劍氣裏的混沌因子,與麵具下的異質產生了共鳴。
    麵具裂開一道細紋。裂痕裏,露出半張蒼白的臉,左臉是完美的序性紋,右臉卻有與燼弦相似的混沌暗影,隻是被強行用銀粉覆蓋,像沒上好的底色。
    “不可能……”守殿人的聲音第一次出現波動,序性之鏡從手中滑落,鏡麵映出他完整的臉——右臉的混沌暗影正在蔓延,覆蓋了原本被銀粉遮住的三個字:“不完美”。
    祭壇上的記憶水晶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裏麵湧出的不再是篡改的記憶,而是前紀元議長的原聲:“當序性變成不容置疑的教條,它就比混沌更危險——因為混沌承認自己的混亂,而完美的謊言,連自己在撒謊都不知道。”
    守殿人捂著臉後退,銀白長袍上開始浮現出與鑄鎖者相同的鎖鏈紋路。“我隻是在執行命令……”他的聲音裏混著痛苦與掙紮,“仲裁者說,隻要抹掉所有異質,世界就能回到‘最初的完美’……”
    “最初的完美,本就藏著混沌的種子。”燼弦的手掌按在文明共生盤上,盤上的異質文明圖譜突然升空,與聖殿的鏡麵產生共振。那些鏡麵囚籠裏的完美複製品開始崩潰,露出裏麵被封印的真實文明——齒輪族帶著誤差的計時器在轉動,織星族故意織錯的星圖在發光,鏡影族終於敢照出自己不完美的倒影。
    守殿人的鏡麵麵具徹底崩碎,露出他真實的模樣:與鑄鎖者年輕時有七分相似,右臉的混沌暗影裏,刻著一行微小的光軌——那是鑄鎖者臨終前給他的留言:“鏡子碎了,才能照見光以外的東西。”
    序性之鏡落在燼弦掌心,鏡麵自動與文明共生盤嵌合。盤上的裂紋被鏡麵的光填補,組成一把完整的鑰匙,鑰匙的紋路裏,序性與混沌像雙螺旋般纏繞。
    “完美聖殿的核心,是仲裁者的‘記憶庫’。”守殿人望著祭壇上正在消散的虛假記憶,“他們把所有對自己不利的曆史,都封存在這裏,再用完美的鏡像掩蓋——包括前紀元議長被囚禁的位置,就在‘絕對序性’的發源地,那顆被稱為‘原初星’的白矮星裏。”
    星港啟航時,完美聖殿的鏡麵正在重組,不再是絕對對稱的超立方體,而是像朵半開的花,留著無數透光的縫隙。守殿人站在祭壇頂端,望著星港遠去的方向,右臉的混沌暗影第一次不再被遮掩,與左臉的序性紋和諧共存。
    鐵琉璃的星圖上,原初星的光點閃爍著冰冷的白光,周圍環繞著九道絕對序性的光環——那是仲裁者最後的防線,也是所有異質文明的“終點”。
    “守殿人的記憶說,原初星裏,藏著仲裁者的‘心髒’——一台能重置全宇宙序性的機器。”鐵琉璃的天線轉得輕快,“但機器的核心,是用前紀元議長的混沌紋當‘製動閘’——他們怕機器失控,才一直不敢啟動。”
    燼弦握緊嵌合了鏡麵的共生盤鑰匙,鑰匙的光軌裏,他的身影與前紀元議長、鑄鎖者、守殿人的影像重疊在一起。他忽然明白,所謂“原初”,從來不是回到過去的完美,是帶著所有裂痕,走向未知的勇氣。
    沈墨卿的劍輕輕震顫,劍穗玉佩的裂痕已經愈合,變成半金半紫的模樣。她看向星圖上的原初星,那裏的白光像個等待被拆開的信封,裏麵裝著宇宙真正的起源——不是完美的序章,是序性與混沌一起寫下的,帶著塗改液痕跡的草稿。
    下一站,原初星。那裏有最後一把鎖,也有打開所有鎖的,最不完美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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