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兩雪花銀，在林家這種家庭，不啻於一顆重磅炸彈。林喻沒有聲張，隻將銀子藏在係統空間，必要時才取出少量。
    但變化是藏不住的。
    首先便是飲食的改善。林喻以“行腳商人預付的定金，要收更多山貨和良種”為由，開始讓柳氏隔三差五地買米買麵，甚至偶爾還能見點葷腥。家裏的飯桌上，糙米粥漸漸被白米飯取代，鹹菜疙瘩旁也開始有了炒青菜、燉豆腐，甚至偶爾會出現一盤雞蛋或一小碗肉。
    林家眾人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林壯幹活更有力氣，柳氏臉上的愁苦淡了許多，連林大山的旱煙都抽得少了些。趙氏雖然依舊嘴碎，但對著實實在在的飯菜，抱怨也少了，隻是盯著林喻的眼神越來越熱切，仿佛在看一座會移動的金山。
    其次便是林喻自身地位的微妙變化。以前他是誰都可以踩一腳的出氣筒，現在，林大山對他說話雖然依舊稱不上和氣，但至少不再隨意打罵。趙氏更是變得有些諂媚，時不時想打探那“行腳商人”的底細和“定金”的多少。林喻一律以“商業機密”、“對方要求保密”為由擋了回去。
    村裏關於林家的風言風語更多了。有人說林家小子走了大運，攀上了南邊來的大商人；也有人猜林家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值錢的山貨路子；甚至有人暗中嘀咕，說林家那病秧子哥兒是不是被什麽精怪附身了，或者學了什麽邪術。
    這一日，王媒婆扭著腰肢，臉上堆滿了笑，那笑容像是用糨糊硬糊上去的，帶著幾分刻意和算計。她一進門，那雙精明的眼睛就跟探照燈似的，先在院子裏掃了一圈。屋簷下掛著的幾串鮮紅幹辣椒，牆角那明顯新添的、鼓鼓囊囊的糧食袋子，還有廚房門口隱約飄出的、比往日要濃鬱些的油煙氣……這一切細節都沒逃過她的眼睛。她臉上的笑容頓時又熱絡了三分，心裏那杆秤砣立刻偏了偏——看來村裏傳言不虛，這林家，怕是真要走運了。
    “哎呦，林老大，柳家哥兒，忙著呢？”王媒婆嗓門洪亮，自帶一股喜慶勁兒，仿佛真是來報天大的喜訊，“我可是給你們家道喜來了！天大的喜事！”
    林大山正蹲在門檻上磕煙袋鍋子，聞言抬起頭，眉頭習慣性地皺著。家裏剛消停幾天，這王媒婆一來，他本能地覺得沒啥好事。柳氏則緊張地從廚房探出頭，手裏還拿著半棵青菜，惴惴不安地在圍裙上擦著手。
    “王婆婆，您就別說笑了。”林大山聲音沉悶，“我們這窮家破戶的，吃了上頓愁下頓，能有什麽喜事？別是又誰家要債的托您來探口風吧？”他最近因為家裏夥食改善，底氣稍微足了點，但對這些精明的中間人，始終保持著警惕。
    “瞧您這話說的！打我王婆子的臉不是？”王媒婆一拍大腿，故作嗔怪，“現在咱們小林村，誰不知道你們家喻哥兒有本事了？能跟南邊來的大商人搭上線，這家境，眼看著就跟那春筍似的，蹭蹭往上冒尖兒！這還不是大喜事？”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往前湊了兩步，神秘兮兮地說：“這不，好運它自己就找上門了！有好人家，頂頂好的人家，看上你們家喻哥兒了！托我來說和說和！”
    “啥？看上喻哥兒？”柳氏先是一驚，手裏的青菜差點掉地上。她下意識地看向林喻那間緊閉的房門，心裏咯噔一下。自己兒子以前是個什麽光景，她最清楚不過，說親的事她想都不敢想。如今這剛有點起色，怎麽就……
    林大山也愣住了，隨即眼神閃爍起來。哥兒的親事，在這鄉下地方，從來就不是基於什麽情投意合，更像是一樁買賣，是女方家庭用彩禮換取勞動力哥兒嫁過去也是重要勞力）和生育工具，男方家庭則用嫁妝相對較少）打發走一個“賠錢貨”，還能賺一筆彩禮錢貼補家用。以前林喻體弱，幹不了重活，是徹頭徹尾的負資產，說親難如登天，就算有，彩禮也必定低得可憐。現在……難道真因為這陣子家裏光景好些了，就有人惦記上了？
    “是哪家？”林大山沉聲問，語氣裏帶上了幾分認真。他放下煙袋，站起身，顯出了對此事的重視。
    王媒婆一看有門，臉上笑開了花，聲音又壓低了些，帶著一股誘惑的意味：“是鎮上的劉財主家！劉滿倉劉老爺！那可是咱們鎮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家裏良田上百畝，鎮上還開著雜貨鋪子，磚瓦房好幾進，使喚著丫鬟小廝呢！”
    劉財主？林大山倒吸一口涼氣。這名字他當然聽過，那是真正的大戶人家，跟他們這種泥腿子莊稼漢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心裏頓時火熱起來，但麵上還強裝著鎮定：“劉…劉財主家？他家……怎麽會看上我們家喻哥兒？”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兩家門第差得太遠了。
    “哎呦，這就是緣分嘛！”王媒婆巧舌如簧，“劉財主家有個嫡出的小哥兒，排行第三，年紀比你們喻哥兒小一歲，聽說長得那叫一個俊俏水靈，跟畫裏的人兒似的！就是……”她說到這裏，話音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惋惜，“就是身子骨自小有點弱，不禁風不禁雨的。劉財主和夫人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就想著給他找個年紀稍長、性子沉穩、能知冷知熱、會照顧人的哥兒回去。這不，不知怎麽就打聽到你們家喻哥兒了，說雖然以前身子也不爽利，但最近瞧著大好了，人又安靜，不像那些毛毛躁躁的丫頭小子，正是合適的人選！”
    “衝喜？”柳氏失聲叫道，臉唰地一下就白了。她再沒見識，也知道“衝喜”意味著什麽。那往往是要娶一個健康的人過去，用喜氣衝掉病人的病氣晦氣，但十有八九，病人未必能好，那嫁過去的人卻可能一輩子就搭進去了，甚至更糟……
    林大山火熱的心也被這兩個字澆了一盆冷水，眉頭緊緊鎖起。
    王媒婆見狀，連忙擺手：“哎呦，柳家哥兒，話可不能這麽說！多不吉利！就是身子弱了點，需要點喜氣旺一旺！嫁過去可是實打實地享福！吃的是白米細麵，穿的是綾羅綢緞，出門都有小轎子抬著，屋裏頭丫鬟婆子伺候著，風吹不著雨淋不著！你們家喻哥兒那身子，以前不也那樣？說不定兩人正好互補呢！這簡直是老天爺牽線，月老爺送姻緣，天上掉餡餅都砸不到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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