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再次凝固。
    那洶湧的煞氣微微一滯。
    檮杌巨大的瞳孔猛地收縮，那滔天的殺意和暴怒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它死死盯著林喻，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欺騙的痕跡。沉默了足足三息，那震蕩神魂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著極致的嘲諷與不信：“就憑你？區區築基期的螻蟻？連這封印萬分之一的威能都撼動不了，也敢口出狂言？！”
    “正因為我如今隻是築基期，才能幫你。”林喻毫不退縮，大腦飛速運轉，結合剛才封印加強的跡象和此地的環境，快速組織著語言，“你被封印於此，力量被鎖鏈不斷消磨，意識時昏時醒。方才我的墜落，以及你我的對峙，引動了封印更強的反製。這說明，封印並非死物，它有自身的運轉規則，會對特定的‘刺激’做出反應。”
    他抬手指向那些貫穿檮杌軀體的光之鎖鏈：“此等封印，玄奧無比，強行破之，難如登天。但若從內部，利用其運轉規則，或許能找到一絲縫隙。我雖修為低微，但眼界猶在，對陣道、封印之術的了解，遠非此界修士可比。更重要的是，我此刻身在封印內部，這是你被封印以來，第一個，也可能是唯一一個，能走到你麵前，並且……與你有著共同‘目標’的人。”
    “共同目標？”檮杌冷笑，“你恨不得將我挫骨揚灰，我也隻想將你碎屍萬段！”
    “沒錯。”林喻坦然承認，“你我之間，唯有死仇。但此刻，我們有一個臨時的、共同的訴求——讓我活著離開這裏，以及……讓你有機會離開這裏。”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冰冷的理智：“殺了我，對你毫無益處。我這點微末修為，甚至不夠你塞牙縫，反而會徹底激怒封印，讓你承受更長時間的痛苦。但若留著我，我或許能找到方法，削弱這封印，哪怕隻是一絲，也能讓你喘口氣，積蓄力量，甚至……看到真正脫困的曙光。”
    “而我，需要活下去。隻有你暫時放棄殺我，我才能有機會去尋找那可能存在的方法。這是交易，檮杌。一場基於仇恨，卻又不得不進行的交易。”
    林喻說完，不再言語，隻是平靜地看著檮杌。他在賭，賭這頭上古凶獸被囚禁萬載後，對自由的渴望，已經壓倒了對眼前仇敵的瞬時殺意。
    時間一點點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終於，檮杌那震蕩神魂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仿佛從齒縫裏擠出來的森寒：
    “螻蟻……說出你的……‘方法’。若有一字虛言，本尊拚著再被鎮壓萬年，也要讓你……魂飛魄散！”
    林喻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他必須拋出足夠分量的籌碼。他目光掃過那些閃爍著符文的金色鎖鏈和周圍幽暗的空間，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洞察本質的冷靜：
    “困住你的，是‘九曜封魔陣’的變種，以周天星辰之力為源，化九道星鎖，釘死你的肉身與神魂。強行破陣，無異於與整個星辰之力對抗，即便是我全盛時期也未必能輕易辦到。”
    檮杌猩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異，它沒想到這螻蟻竟能一眼認出此陣根腳。“既然知道，還敢妄言能助本尊？”
    “正因為知道，才有破解之機。”林喻語氣篤定，“此陣借星辰之力，運轉不息，看似完美，卻有兩個關鍵。第一，布陣之人顯然未能完全調動真正的周天星力，而是借用了此界地脈龍氣與強大的‘星核’寶物作為中轉和能量源。這，就是它的第一個弱點，力量並非無窮無盡，且有跡可循。”
    他抬手指向遠處黑暗中一個隱約閃爍著微光、如同心髒般緩慢搏動的巨大晶體輪廓：“若我猜得不錯，那便是模擬‘星核’的陣眼之物，也是整個封印的能量樞紐之一。”
    檮杌巨大的頭顱微微轉動，看向那方向，沉默不語，算是默認。
    “第二，”林喻繼續道，目光銳利地看向檮杌，“也是最重要的——你本身。陣法封禁你萬載，你的氣息、你的力量，早已與這陣法相互滲透、相互影響。某種意義上，你已成為這陣法的一部分。這便是機會所在。”
    “說下去！”檮杌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方法有二。”林喻伸出兩根手指，“其一，‘星核竊源’。我可嚐試利用你對陣法的熟悉，引導你的部分力量，反向滲透、幹擾那‘星核’的能量輸出。此法如同在水渠上開一個極細微的孔，緩慢分流，積年累月，或可讓封印之力出現一絲不易察覺的衰減。但此法耗時極長，且風險在於，一旦被陣法察覺反噬，你將首當其衝。”
    “其二，‘金蟬脫殼’。”林喻說出了他真正的意圖，目光緊緊鎖定檮杌，“此法更為凶險，但若成功，你可提前獲得一部分‘自由’。我需要一件能承載你一絲本源神魂的器物，品質越高越好。然後，你我簽訂血魂契約——”
    “妄想！”林喻話音未落，檮杌便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恐怖的煞氣再次翻騰，“區區螻蟻，也敢覬覦本尊神魂，簽訂契約？！本尊寧可永世被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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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非主仆契約！”林喻立刻高聲打斷，元磁力場在煞氣衝擊下劇烈波動，“是平等的血魂共生契！以此契為橋梁，我方可滲透陣法，結合我的陣道知識，在你被封印的‘外殼’上，短暫開辟一個僅容那一絲神魂通過的‘縫隙’！讓你的這一縷分神，依附於器物之上，隨我離開此地！”
    他頓了頓，拋出了最終的目的，也是他甘冒奇險與檮杌周旋的真正原因：“而作為你獲得這一線生機，以及我助你尋找徹底脫困方法的報酬……你需要告訴我，如何返回天衍界！”
    最後三個字，林喻說得極重。
    空間再次陷入死寂。
    檮杌那猩紅的巨眼中，瘋狂閃爍。林喻提出的兩個方法，尤其是第二個，簡直膽大包天！竊取陣法之力，分裂神魂，簽訂契約，開辟通道…………一絲神魂脫離這永恒的囚籠，哪怕隻是依附在器物上，也意味著希望！更讓它震驚的是，林喻的目的，竟然是返回天衍界！
    它被封印於此太久太久了，久到幾乎忘記星空的模樣。返回天衍界……這個念頭，如同毒火般灼燒著它的心髒。
    “天衍界……”檮杌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複雜的意味，“時空亂流，界壁重重……你以為回去那麽簡單？”
    “所以我才需要你。”林喻緊緊抓住這一點，“你我能流落至此，必有路徑可循。你被封印前，定然對此方下界與天衍界的關聯有所感知。我需要那個‘坐標’，或者說，那條‘路’！”
    漫長的沉默。
    檮杌在權衡。分裂神魂的痛苦與風險，簽訂契約的屈辱，與那一絲掙脫牢籠的希望，以及……對眼前這個螻蟻的滔天恨意，交織在一起。
    最終，對自由的渴望壓倒了一切。
    “螻蟻……”檮杌的聲音帶著一種仿佛要碾碎靈魂的森然，“你的條件，本尊……可以答應。”
    “但契約內容需由本尊主導！乃是平等共生血魂契，你助本尊分神脫困，並全力尋找徹底破解封印之法；本尊予你返回天衍界的線索。在此期間，不得互相加害，違者魂契反噬，神魂俱滅！待本尊徹底脫困，或你找到返回天衍界之法後，契約自動解除，屆時……再論你我生死！”
    “可以。”林喻幹脆地答應。這已是他能爭取到的最好條件。
    “至於承載之物……”檮杌巨大的頭顱轉動，目光落在了林喻懷中那微弱的氣息上，“你懷中那隻沉眠的鳳凰雛鳥……其本源位格，倒是勉強夠資格暫時溫養本尊一縷分神。”
    林喻臉色一變，下意識地護住懷中的赤霄：“不可能！換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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