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蘅那句“舊賬該算了”扔下，洞裏就跟突然斷了弦似的，靜得嚇人。那三個星隕閣的黑袍人，臉白得跟剛從麵缸裏撈出來一樣，為首那老家夥嘴唇哆嗦著，想放句狠話，結果對上青蘅那沒什麽情緒的眼神，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最後隻能咬著牙，帶著兩個手下，灰溜溜地鑽進來時的通道，跑得比受了驚的兔子還快。
    “嘖，沒勁。”青蘅撇撇嘴，把肩上扛著的長劍又往上顛了顛，這才慢悠悠走到洞窟中間。她沒立刻去碰那塊還在那自個兒變幻顏色的萬象星核碎片，反而圍著它轉了兩圈，眯著眼打量，嘴裏嘀咕：“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個不安分的德行……”
    張子瑜趕緊去看潘小婷，她剛才強行動用太陰星力，這會兒臉色更差了，呼吸都有些急促，額頭上全是冷汗。他扶著她坐到一邊稍微平整點的石頭上，渡過去一絲溫和的星輝。“怎麽樣？撐得住嗎？”
    潘小婷閉眼緩了幾息，才輕輕點頭，聲音微弱：“沒事……就是有點脫力。”她看向青蘅那邊，“前輩她……”
    那邊青蘅似乎研究完了。她沒用什麽複雜的法訣，就是伸出那隻沒握劍的手，五指虛張，對著那懸浮的碎片淩空一抓。也沒見什麽光芒大作，那原本散發著混亂波動的碎片猛地一顫，周圍變幻不定的光華像是被一隻無形大手強行捋順了，迅速收斂、平息，最後變成一塊看起來灰撲撲、毫不起眼的多棱石頭，“啪嗒”一聲掉在她手裏。
    “搞定，收工。”青蘅隨手把碎片往懷裏一揣，那動作隨意得像撿了塊路邊石頭。她轉身看向張子瑜他們，“還能走嗎？這地方不能久待，剛才動靜不小，指不定會引來別的什麽玩意兒。”
    蘇曉連忙點頭，扶起潘小婷另一邊胳膊。張子瑜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因為剛才戰鬥和一直緊繃心神帶來的疲憊，點頭道：“能走。”
    回去的路感覺比來時更壓抑。洞窟裏那種金屬鏽蝕和萬年塵埃的味道好像更濃了，嵌在壁上的幽藍晶石光芒也似乎黯淡了些，照得人臉發青。通道深處偶爾傳來一些細微的、說不清是什麽東西發出的窸窣聲，讓人頭皮發麻。青蘅依舊走在最前麵，步速不慢，但張子瑜注意到，她握著劍鞘的手比來時緊了些，偶爾會突然停下，側耳傾聽片刻，確認沒什麽異常後才繼續前進。
    有驚無險地穿過那迷宮似的岔路，重新回到環形窪地時，外麵依舊是那副灰蒙蒙、死氣沉沉的樣子。但張子瑜總覺得，暗處好像有不止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們，那感覺，陰冷粘膩，如影隨形。
    “被盯上了。”墨淵的聲音如同耳語，在張子瑜身邊響起。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從陰影裏浮現出來，臉色比進去前更蒼白，顯然一直維持著高強度警戒對他的負擔也不小。“不止一波。有墜星原本身的‘東西’，也有……像是人為的窺探。”
    青蘅哼了一聲，沒回頭：“意料之中。星隕閣那幫老鼠，吃了虧肯定不會就這麽算了。這鬼地方別的不多，就是藏汙納垢的角落多。”她加快了腳步，“都跟上，盡快離開這片窪地。”
    接下來的幾天趕路，氣氛明顯緊張了許多。他們幾乎不再做長時間停留，休息也隻是輪流打坐片刻恢複精力。夜裏守夜的人增加到了兩個，張子瑜和墨淵輪流，青蘅則抱著她的劍，靠坐在一邊閉目養神，但沒人會覺得她真的睡著了。
    張子瑜自己也感覺不太好。不是傷，也不是累，是丹田裏那顆星核，從離開那個洞窟開始，就有點不對勁。它倒不是像之前透支時那樣亂轉，反而是一種……過於“活躍”的平靜。旋轉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一點點，散發出的星輝也似乎更加凝練灼熱，隱隱帶著一種……渴望？或者說是躁動。尤其是在青蘅懷裏那塊萬象星核碎片靠近的時候，這種感覺更明顯。他試著用神識去安撫，效果甚微。這讓他心裏有點莫名的不安，總覺得要出點什麽事。
    第五天夜裏，輪到張子瑜守夜。他坐在一塊風化的巨石上，看著遠處扭曲的地平線，腦子裏亂糟糟的。星核的異動，星隕閣的糾纏，青蘅那語焉不詳的“舊賬”，還有流雲國那邊越來越緊張的局勢……一堆事兒擠在腦子裏，理不出個頭緒。
    “睡不著？”青蘅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嚇了他一跳。她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悄無聲息地走到他旁邊，學著他的樣子，很不講究地坐在了石頭邊緣，兩條腿懸在外麵晃蕩著。懷裏依舊抱著那個破布包裹。
    “前輩。”張子瑜連忙想站起來。
    “坐著吧，沒那麽多規矩。”青蘅擺擺手，目光也投向遠處那片黑暗，“心裏不踏實？”
    張子瑜沉默了一下，老實點頭：“有點。感覺……像是被卷進了一個很大的漩渦裏，身不由己。”
    青蘅嗤笑一聲，帶著點看透世事的嘲弄：“修行路上，哪有什麽獨善其身的好事。你想護住你那點星火，就得有被更大風暴盯上的覺悟。星隕閣，暗墟，甚至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謂名門正派……屁股底下都沒幾個幹淨的。”她頓了頓，側頭看了張子瑜一眼，月光下她的眼神有些深邃，“小子，記住一句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這星核，還有你那星域，在某些人眼裏，就是一塊散發著香味、引人垂涎的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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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子瑜心裏一沉。這話雖然難聽，卻是赤裸裸的現實。
    “那前輩您……”他忍不住想問她和星隕閣的恩怨，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打聽別人的隱私，不太合適。
    青蘅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麽，卻沒接話，隻是仰頭看著那輪被扭曲光影遮擋、顯得有些詭異的月亮，半晌，才幽幽道：“有些賬，拖得太久了，連利息都滾成了一座山。是時候連本帶利，收回來了。”她的語氣很平淡，但張子瑜卻從中聽出了一絲冰冷的決絕。
    就在這時，他丹田內的星核毫無征兆地猛地一跳！一股灼熱的氣流瞬間竄遍四肢百骸！與此同時，青蘅懷裏的那個破布包裹，也突然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嗡鳴！
    兩人同時臉色一變。
    青蘅猛地低頭看向懷中的包裹，眉頭緊鎖。張子瑜則捂住丹田，額角瞬間滲出冷汗，那股躁動感前所未有的強烈，仿佛星核隨時要破體而出！
    “怎麽回事？！”潘小婷和蘇曉也被驚醒了，緊張地望過來。
    青蘅迅速解開包裹，露出裏麵的萬象星核碎片。此刻，那原本灰撲撲的碎片，正散發著忽明忽暗的微光，內部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星點在瘋狂衝撞！
    “這東西……和你的星核產生共鳴了？”青蘅看向張子瑜，眼神銳利，“而且……像是在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
    張子瑜咬著牙點頭，感覺星核快要在他丹田裏炸開了：“是……很強烈的感應……我快壓製不住了！”
    青蘅臉色凝重起來：“麻煩……這東西的屬性太詭異，不能讓它在這裏失控！”她當機立斷，雙手快速結印，一道道青蒙蒙的光暈從她指尖流出，如同織網般將那塊躁動的碎片層層包裹、封印，那嗡鳴聲和光芒才漸漸被壓製下去。
    隨著碎片被封印，張子瑜丹田內星核的躁動也緩緩平息，但那種灼熱和異樣的“活躍”感卻並未完全消失，隻是重新潛伏了下去。
    幾人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後怕和凝重。
    這趟歸途，注定不會平靜了。而這塊費盡力氣得到的萬象星核碎片，似乎也並非僅僅是一件“報酬”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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