穢魔的殘骸散發著令人作嘔的焦糊味和一種更深層的、精神層麵的汙穢感，即使已經被淨化，那地方站久了還是讓人覺得心裏頭發毛。受傷的人被趕緊抬下去救治，那兩個被精神汙染的家夥隔離得遠遠的，由潘小婷和一位擅長清心咒法的長老輪流盯著，生怕出什麽幺蛾子。
    張子瑜站在那片剛打完仗的狼藉地上，胸口有點發悶。不是累的，是憋的。這仗打得，贏是贏了，可贏得憋屈。對方明顯就是來探路的，扔過來一堆惡心人的炮灰，自己這邊卻實打實地傷了人。
    石破天一邊罵罵咧咧地踢開腳邊一截還在微微抽搐的觸手狀殘骸，一邊檢查自己那身寶貝星甲有沒有被腐蝕。“他娘的，這都什麽玩意兒？打起來黏糊糊的，還盡往人腦子裏鑽！”
    墨淵蹲在一旁，用陰影之力仔細探查著地麵殘留的能量痕跡，眉頭皺得死緊。“不是普通的暗墟造物。裏麵混雜了……至少三種以上不同源的能量，像是強行糅合在一起的。手法很糙，但效果歹毒。”
    青蘅沒說話，抱著她那把劍，目光掃過整個戰場，最後落在東北方向那漆黑一片的夜幕裏，眼神冷得像冰。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聲音不高，卻讓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這隻是開胃小菜。正主還沒露麵呢。”
    這話像一塊冰，砸在每個人心口上。
    清理完戰場，加固了被衝擊的防禦節點，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折騰了一夜，沒人還有心思睡覺。張子瑜把幾個核心的人都叫到了祭壇那邊，連傷勢未愈的蘇曉也堅持要旁聽——她被潘小婷用一件厚鬥篷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沒什麽血色的小臉。
    “都說說吧，怎麽看？”張子瑜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開門見山。他感覺自己像個快要散架的掌櫃，店裏剛被混混砸過場子，還得強打精神琢磨下一步怎麽應付。
    “還能怎麽看？幹他娘的！”石破天第一個嚷嚷起來，拳頭捏得咯咯響，“等那幫龜孫子再來，俺非把他們腦殼捶進腔子裏不可！”
    墨淵瞥了他一眼，沒理會這憨貨的暴論，冷靜分析：“這次襲擊很反常。穢魔製造不易，用來做試探，代價太大。除非……它們有必須確認的東西。”他看向張子瑜，“比如，星域防禦的薄弱點，或者……某個人、某個東西的狀態。”
    他這話意有所指，眾人都下意識地看向了張子瑜，或者說，是他丹田的位置。星核的異動，一直是個隱患。
    潘小婷輕輕握住張子瑜的手，指尖冰涼。“對方對我們的了解，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深。”她聲音輕柔，卻點出了一個關鍵問題。
    蘇曉靠在潘小婷身邊，小聲補充：“我……我之前整理從各地來的道友帶來的情報時，發現北境好幾個原本還在抵抗的小據點，最近都突然失去了聯係，情況……和這次襲擊有點像，都是先出現詭異的低階怪物騷擾，然後……”
    她沒再說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懂。星域，可能不是第一個目標，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青蘅一直沉默地聽著，直到這時才用手指敲了敲懷裏的劍鞘，發出沉悶的響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糾結對方為什麽來，不如想想他們接下來會怎麽來。”她目光掃過眾人，“試探完了，下一步就是真正的攻擊。規模會更大，手段會更狠。指望靠現在這點人手和這破屏障硬扛，不現實。”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得眾人心裏發涼。
    “那……前輩，我們該怎麽辦？”張子瑜看向她，語氣帶著請教。
    青蘅沒直接回答，反而問道：“你們覺得，現在星域最大的問題是什麽？”
    幾個人麵麵相覷。石破天說是人手不夠，墨淵覺得是高端戰力不足，潘小婷擔心內部不穩，蘇曉則認為防禦體係還有漏洞。
    “都對，但都沒說到點子上。”青蘅搖了搖頭，“你們最大的問題，是沒把自己當成一個‘勢力’在經營。還停留在過家家的階段。”
    她站起身，走到祭壇邊緣，指著下方那些剛剛亮起炊煙、顯得有些混亂的臨時營地區域。“看看下麵。來了這麽多人，魚龍混雜，心思各異。你們除了給塊地方，給口吃的，還做了什麽？指望他們感恩戴德，關鍵時刻為你賣命？”
    她轉過身，看著張子瑜：“小子，你想守住這片地方，光靠你一個人，或者你們幾個人的力量，不夠。你得把下麵所有人都擰成一股繩，讓他們覺得，守在這裏，就是在守他們自己的命，守他們自己的未來。”
    張子瑜怔住了。他一直以來想的都是如何提升個人實力，如何加固防禦，卻從未真正思考過如何“經營”一個勢力。青蘅的話，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他腦海中的迷霧。
    “可是……該怎麽做？”他有些茫然。管理一個宗門，協調各方關係，這完全超出了他的經驗範圍。
    青蘅嗤笑一聲：“我怎麽知道？這是你該想的問題。”她頓了頓，還是補充了一句，“不過，無外乎就是立規矩，明賞罰，給希望。讓幹活的人有奔頭，讓搗亂的人沒下場。最簡單的道理，往往最有用。”
    她說完，便不再多言，抱著劍又走回角落坐下，閉目養神，把難題留給了張子瑜。
    祭壇上陷入了沉默。青蘅的話不好聽，卻戳中了要害。星域現在就像個草台班子，看起來人多了，實則一盤散沙，真到了生死關頭，能靠得住的，恐怕還是最初的那幾個人。
    張子瑜深吸一口氣，看向韓厲：“韓師兄，麻煩你統計一下現在星域內所有人員的名單，包括修為、特長、原本所屬勢力。越詳細越好。”
    他又看向潘小婷和蘇曉：“小婷，曉曉，你們心思細，幫忙想想，除了提供庇護和基本資源，我們還能為這些人做些什麽，才能讓他們真正願意留下，共同禦敵？比如，開放部分低階傳承？組織交流修煉心得？”
    最後，他看向石破天和墨淵，眼神變得銳利：“石兄，墨兄，整頓紀律的事情，交給你們。從今天起，星域內，令行禁止。凡有陽奉陰違、煽動混亂、臨陣脫逃者，無論來曆，一律嚴懲！必要時……殺一儆百！”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以前沒有的決斷和威勢。眾人精神一振，紛紛領命。
    青蘅在角落微微睜開了眼睛，看著張子瑜那尚顯稚嫩卻努力挺直的背影，嘴角幾不可查地彎了一下。
    這小子，總算開始有點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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