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指按下，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能量四溢的衝擊。以張子瑜的眉心為中心，一股無形卻仿佛能重塑規則的波動，如同水麵的漣漪，悄無聲息地擴散開來。
    那道撲到張子瑜麵前、散發著恐怖氣息的陰影利爪，在這股波動掠過的瞬間，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畫，從指尖開始，寸寸瓦解、湮滅，連一絲黑氣都沒能留下。那陰影中的猩紅光芒劇烈閃爍，發出半聲充滿極致恐懼和難以置信的尖嘯，隨即整個身影也步了利爪的後塵，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波動並未停止，繼續向外擴散。它所過之處，那些瘋狂衝擊屏障的黑暗生物，動作驟然僵住，然後如同被風吹散的沙雕，無聲無息地瓦解、崩潰，化為最精純的黑暗能量，隨即又被波動中蘊含的那一絲開天辟地般的意蘊徹底淨化、歸於虛無。
    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屏障之外，那原本鋪天蓋地、仿佛無窮無盡的黑暗洪流，竟然被清空出了一大片絕對的“真空”地帶！隻剩下遠處一些零星的、實力較弱的怪物，驚恐地嘶吼著，如同潮水般向後退去，再也不敢靠近星域分毫。
    戰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隻有風聲呼嘯，以及屏障光幕因為壓力驟減而發出的、逐漸平息的嗡鳴。
    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著祭壇上那個依舊保持著手指按向眉心姿勢、臉色蒼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眼神卻異常明亮的青年。
    他……做了什麽？
    剛才那股力量……是什麽？
    “混……混沌開天？”石破天張大了嘴巴，能塞進去一個鵝蛋，連身上的傷痛都忘了。
    墨淵從陰影中顯出身形，看著張子瑜，冰冷的眸子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他比其他人更能感受到那股波動中蘊含的、超越了他理解範疇的法則之力。
    潘小婷衝到張子瑜身邊，扶住他幾乎軟倒的身體，感受到他體內近乎油盡燈枯的虛弱，心疼得眼淚直掉，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青蘅緩緩將長劍歸鞘，看著張子瑜，眼神極其複雜，有驚訝，有了然，也有一絲極其細微的……擔憂。“強行引動一絲混沌本源，觸及開天意境……小子，你的膽子，比我想象的還要大。”她聲音低沉，“這次是你運氣好，星核與這片土地、這些人的意誌產生了共鳴，否則……哼。”
    她沒再說下去，但眾人都明白那未盡之語。動用這種層次的力量，代價絕非僅僅是虛弱那麽簡單。
    張子瑜想扯出一個笑容安慰潘小婷，卻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和靈魂都被徹底掏空，意識在清醒和模糊的邊緣徘徊，隻有丹田內那顆似乎縮小了一圈、光芒卻更加內斂純淨的星核，傳來一絲微弱的、帶著新生氣息的暖意。
    危機，似乎暫時解除了。
    但星域內，沒有人歡呼。劫後餘生的慶幸，被巨大的傷亡和疲憊所取代。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悲傷。人們默默地開始打掃戰場，救治傷員，收斂同伴的遺體。
    這一戰，星域守住了，但付出的代價，太過慘烈。初步清點，戰死者超過八十人，重傷者近百，幾乎人人帶傷。那片剛剛建立起不久、初具規模的營地，大半化為廢墟。
    幾天後，星域依舊籠罩在一種沉重的氛圍中。修複工作在進行，但進度緩慢。所有人都需要時間來舔舐傷口，消化這場慘勝帶來的衝擊。
    張子瑜在昏迷了一天一夜後醒了過來。身體依舊虛弱，但星核的狀態卻出乎意料地穩定，甚至比戰前更加凝練，與星骸礦心及星域本身的聯係也似乎更加緊密。那種混沌開天的意境，雖然無法再次輕易動用，卻如同一顆種子，深深烙印在了他的神魂和星核深處。
    他強撐著身體，去看望了蘇曉和眾多傷員。蘇曉的傷勢在穩定恢複，但修為跌落的陰影依舊籠罩著她。看到張子瑜，她努力露出笑容，卻掩不住眼底的黯然。
    這天，韓厲帶著一份染血的信箋，找到了正在祭壇邊調息的張子瑜。
    “子瑜，這是從一具身份不明的襲擊者屍體上找到的。”韓厲的神色異常凝重，“上麵的內容……你看一下。”
    張子瑜接過信箋。材質很特殊，非紙非帛，觸手冰涼。上麵的字跡是一種古老的符文，但他憑借著星辰傳承的記憶，勉強能夠辨認。
    信的內容不長，卻讓他瞬間如墜冰窟。
    信是寫給那個被他以混沌開天意境抹殺的陰影存在的。裏麵提到了“北境星火已成隱患”，命令其“不惜代價奪取星核”，並提到“……‘驚鴻令’將現，天下將亂，此乃吾主掌控流雲、進而逐鹿天下之契機……望爾等配合三皇子殿下，盡快肅清北境，不得有誤。”
    落款處，是一個模糊的、仿佛由流動陰影構成的印記——那是星隕閣最高等級的密印！
    信裏透露出的信息，讓張子瑜遍體生寒。
    星隕閣的目的，絕不僅僅是他的星核！他們勾結三皇子，圖謀的是整個流雲國！甚至……信裏提到的“驚鴻令”和“逐鹿天下”，暗示著這場動蕩，可能波及的範圍遠超流雲一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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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境的戰火，或許隻是冰山一角。
    他將信箋遞給一旁的青蘅。青蘅看完，臉上沒有任何意外之色，隻是冷笑一聲：“‘驚鴻令’……果然，那些老不死的還是忍不住要跳出來了。”
    “前輩，‘驚鴻令’是什麽？”張子瑜急忙問道。
    青蘅瞥了他一眼，語氣帶著一絲嘲弄：“一個攪動了整個‘驚鴻天下’幾千年的破牌子罷了。傳說得到它，就能獲得窺探無上大道、甚至掌控一方天地的機緣。每次出現，都會引得天下紛爭，血流成河。”她頓了頓，看向張子瑜，“看來，你這北境小小的星火，不知不覺，已經卷進一個更大的棋局裏了。”
    張子瑜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原本隻想守護一片淨土，守護身邊的人。但現在，敵人是意圖顛覆一國、攪動天下的恐怖勢力。星域這點力量，在這樣的大勢麵前，渺小得如同塵埃。
    可是，能退縮嗎？
    他看著下方那些正在默默清理廢墟、包紮傷口的人們，看著身邊眼神堅定的同伴。
    不能。
    星火雖微，但既然已經點燃，就沒有輕易熄滅的道理。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青蘅，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前輩，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青蘅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先把你這個破家收拾好，把傷養利索。然後……”她望向南方，那是流雲國皇都的方向，眼神銳利，“該讓有些人知道，北境的風，沒那麽好借。星火，也是可以燎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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