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鐵匠鋪中金雨落,九重天外鳳衣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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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巴克城的喧囂,在午後熾烈的陽光下發酵。
空氣中彌漫著鐵水、汗水和烤肉的混合氣味。城東最負盛名的“天工坊”前,人頭攢動,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如同激昂的鼓點。
明燈牽著花令儀的手,穿過熙攘的人群。
他那頭被編織成無數小辮、點綴著星螢草結的銀發,在陽光下流淌著奇異的光澤,引來無數側目。
花令儀則毫不在意,興致勃勃地東張西望,目光在街邊琳琅滿目的攤位上流連,噬魂法杖在她腰間隨著步伐輕輕晃動,杖尖的火靈珠閃爍著溫潤的紅光。
“就是這裏了!”明燈指著天工坊那巨大的、被煙火熏得黝黑的招牌,“聽說這裏的烈火大師是整個盟重省最好的鐵匠!”
推開厚重的橡木門,一股灼熱的氣浪夾雜著金屬與汗水的氣息撲麵而來。
巨大的熔爐如同咆哮的巨獸,爐膛內赤紅的鐵水翻滾,映照著光膀子大漢們古銅色的肌膚和淋漓的汗水。
鐵錘砸在通紅的鐵胚上,火星四濺,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花令儀下意識地往明燈身邊縮了縮,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袖,大眼睛裏既有興奮也有一絲被這原始力量震撼的怯意。
明燈不動聲色地將她往身後護了護,一絲極其微弱的神力悄然彌散,將那灼人的熱浪和嘈雜隔絕在二人身外尺許,隻留下適宜的溫度。
“烈火大師在嗎?”明燈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震耳的打鐵聲。
一個如同鐵塔般的身影從熔爐後轉了出來。烈火大師果然人如其名,赤紅虯結的肌肉仿佛烙鐵鑄就,滿臉虯髯如同燃燒的火焰,一雙銅鈴大眼精光四射。他抹了把額頭的汗珠,粗聲粗氣地問:“誰找我?打兵器還是修鎧甲?”
花令儀立刻舉起腰間的噬魂法杖,獻寶似的遞過去:“大師!我想給它加點東西!讓它變得更厲害更漂亮!”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期待。
烈火大師接過法杖,粗糲的手指撫過那溫潤的杖身和蘊含著澎湃火係魔力的靈珠,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好家夥!噬魂法杖?還是火靈珠的極品?姑娘,這已經是頂尖的貨色了!還要怎麽加?”
“要更厲害!”花令儀挺起胸脯,語氣堅決,“要能打更厲害的怪物!還要……嗯……刻上好看的花紋!”她偷偷瞄了明燈一眼,臉上飛起紅霞。
明燈微微一笑,沒有多言。他手腕一翻,一個沉甸甸的、鼓鼓囊囊的鹿皮袋子憑空出現在手中。
“嘩啦——!”
他隨意地將袋子往旁邊一張堆滿廢棄鐵胚的厚重鐵砧上一倒!
刺目的光芒瞬間爆發!
不是金幣!
而是數十件閃爍著各色魔法光輝的頂級首飾!
死神手套那暗金骷髏紋路透著冰冷的殺伐之氣;珊瑚戒指上鑲嵌的火晶石如同凝固的岩漿;藍色翡翠項鏈散發著深邃的海洋光澤;堅固手套、大手鐲……每一件都蘊含著強大的力量波動,足以讓任何瑪法勇士瘋狂!
它們如同小山般堆在冰冷的鐵砧上,魔法光輝交相輝映,將整個嘈雜的鐵匠鋪都映照得流光溢彩!
鐵匠鋪內瞬間死寂!
所有打鐵聲、風箱聲、交談聲戛然而止!
所有鐵匠學徒、正在打造兵器的武士,甚至烈火大師本人,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眼珠子死死地釘在那堆流光溢彩的寶物上!
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空氣中隻剩下熔爐鐵水翻滾的咕嘟聲和金幣……不,是頂級魔法首飾堆疊的炫目光芒。
“嘶——”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冷氣,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
烈火大師的銅鈴眼瞪得幾乎要凸出來,他死死盯著那堆價值連城的首飾,又猛地抬頭看向明燈,聲音都變了:
“你……你這是……?!”
“材料。”明燈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倒出來的隻是一堆尋常礦石,“煩請烈火大師,將這些首飾中的精華提煉、融合,再輔以最好的隕鐵,為內子的法杖重新鍛造,提升品階,並……刻上她喜歡的花紋。”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花令儀身上,那份寵溺幾乎要化為實質,“錢不是問題。”
“咕咚!”烈火大師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古銅色的臉膛漲得通紅,仿佛被爐火烤得更甚。
他看看那堆足以買下半個沙巴克的“材料”,又看看明燈那張俊美得不像凡人、卻頂著一頭滑稽小辮的臉,再看看花令儀那充滿期待、純真無邪的大眼睛,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
“這……這……”他結巴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震得鐵砧都嗡嗡作響,吼聲如同炸雷:“幹了!三天!三天後你們來取!老頭子我豁出去這身手藝,也給你弄出一把神兵來!”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噬魂法杖和那堆首飾,如同捧著稀世珍寶,轉身就衝向最深處的秘鑄工坊,仿佛生怕明燈反悔。
花令儀看著大師風風火火的背影,開心地晃了晃明燈的手臂:“明燈!你看,烈火大師答應啦!我的新法杖!”她踮起腳尖,飛快地在明燈臉頰上親了一下,留下一道淡淡的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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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燈眼中笑意更深,替她理了理鬢邊被汗水微微濡濕的發絲:“嗯,三天後就能拿到了。現在,想去哪兒?”
花令儀歪著頭想了想,大眼睛忽閃忽閃,帶著一絲撒嬌和天真的向往:“你上次答應我的……帶我去天上看看神仙住的地方,好不好?要那種……踩著雲彩,能看到好多好多星星的!”她張開雙臂比劃著,滿臉憧憬。
帶凡人上九天?這要求……明燈心中微動,麵上卻依舊溫柔:“好,我們去找找看。”
沙巴克城外的荒漠,在黃昏時分褪去了白日的酷熱,呈現出一種蒼茫遼闊的金紅色。風卷起細沙,掠過低矮的荊棘叢。
花令儀正拉著明燈,興奮地指著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說著什麽。忽然,前方不遠處的沙丘後,傳來一陣令人心悸的低沉咆哮和濃烈的腥風!
“吼——!!!”
沙塵暴起!一個龐大得超乎想象的怪物猛地躥出!
它形似巨大的釘耙貓,但體型膨脹了十倍不止!
渾身覆蓋著如同鋼針般的漆黑硬毛,閃爍著金屬的冷光。
一雙眼睛燃燒著不祥的暗紅色火焰,口涎滴落,腐蝕得沙地滋滋作響。更可怕的是,它周身纏繞著一股極其凶戾、狂暴的氣息,遠超尋常魔物!正是靈慧神君以神力演化、催生出的“狂暴釘耙貓王”!
“啊!”花令儀嚇得尖叫一聲,下意識地躲到明燈身後,緊緊抓住他的衣袍,秀臉煞白,“明燈!好……好大的怪物!”
明燈將她牢牢護在身後,臉上也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凝重”。
他低喝一聲:“你退後!”同時,指尖迅速在身前虛劃,一道看似倉促實則精妙的淡金色魔法護盾瞬間成型,堪堪擋住了釘耙貓王那撕裂空氣、帶著腥風的恐怖利爪!
“鐺——!”
金鐵交鳴般的巨響!護盾劇烈震蕩,明燈也“悶哼”一聲,身形“微微晃了晃”,仿佛承受了巨大的衝擊。
“明燈!”花令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空手出招,一道熾熱的爆裂火焰毫不猶豫地轟向怪物!
火焰在釘耙貓王堅硬的皮毛上炸開,卻隻留下一點焦痕,反而激怒了它!
它咆哮著,舍棄明燈,龐大的身軀帶著地動山搖的氣勢,直撲花令儀!
“小心!”明燈“焦急”地大喊,身形如同鬼魅般閃到花令儀身前,再次硬撼怪物的衝擊。
他拳腳如風,帶著看似強大卻“剛好”無法重創怪物的力量,與其纏鬥在一起。
每一次碰撞都發出沉悶的巨響,沙塵飛揚,明燈的身影在巨大的怪物麵前顯得格外“單薄”,每一次“險之又險”地避開致命攻擊,都讓花令儀的心揪緊一分。
戰鬥異常“激烈”。
明燈“拚盡全力”,甚至“不慎”被怪物的利爪劃破了衣袖,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神力幻化)。
花令儀又急又怕,將魔力催動到極致,各種火係魔法不要錢似的砸向怪物,卻收效甚微。
終於,在明燈一次“奮不顧身”的“近身搏殺”中,他“抓住機會”,一拳帶著“凝聚了全部力量”的金光,狠狠轟在了釘耙貓王相對柔軟的腹部!
“嗷——!!!”
怪物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轟然倒地!濺起的沙塵如同小型沙暴。
煙塵緩緩散去。怪物龐大的身軀如同小山般匍匐在地,徹底失去了生機。
在它屍體上方,兩團柔和而神聖的光芒靜靜懸浮著!
一件是男式戰甲,通體流轉著純淨的月華之色,甲片如同鳳凰翎羽般層層疊疊,邊緣勾勒著細碎的金色火焰紋路,散發著溫暖而堅韌的氣息鳳天神甲)。
另一件則是女式軟甲,色澤如同朝霞初染,瑰麗無比,同樣以神羽為基,線條柔美飄逸,點綴著細小的星辰寶石,充滿了靈動與守護之意凰天神甲)。
兩件神甲靜靜地懸浮在空中,散發著令人心醉神迷的光華和浩瀚如海的神聖氣息!
花令儀驚呆了,小嘴微張,忘記了害怕,眼中隻剩下那兩件如夢似幻的戰甲:“這……這是……”
明燈也“適時”地露出“驚訝”和“疲憊”之色,他喘了口氣,抹去額角並不存在的汗水神力幻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觸碰那件月白色的鳳天神甲。
神甲光芒流轉,竟主動貼合他的身形,瞬間覆蓋全身!月華流淌,金焰微燃,將他襯托得如同天神下凡,那份因小辮子帶來的荒誕感竟被衝淡,平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威嚴與神聖!
“好……好漂亮!”花令儀看得目眩神迷。
“令儀,這件是你的。”明燈指向那件霞光流轉的凰天神甲。
花令儀又驚又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凰天神甲。神甲仿佛有靈性般,化作一道柔和的霞光,溫柔地覆蓋了她的全身。刹那間,少女仿佛被朝霞籠罩,霞光映襯著她因激動而泛紅的臉頰,美得不可方物!神甲輕若無物,卻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和磅礴的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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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燈!我……我感覺……好像能飛起來!”花令儀驚喜地原地轉了個圈,霞光流轉,如夢似幻。
明燈看著她身上那件由自己弟子靈慧神君本命神羽編織的凰天神甲,又看看她臉上純然喜悅的光芒,心中一片柔軟。他伸出手,握住她帶著神甲護腕的小手。
“抓緊我,有了這兩件衣服,我們就可以飛天上了。”
話音落,鳳天、凰天兩件神甲同時爆發出璀璨的光芒!一道柔和卻沛然莫禦的升力驟然托起兩人!
“呀——!”花令儀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雙腳便已離地!
明燈牽引著她,兩人如同被無形的祥雲承載,化作一金一紅兩道流光,撕裂了盟重省黃昏的天幕,直衝雲霄!
腳下廣袤的荒漠、蜿蜒的毒蛇山穀、雄偉的沙巴克城……迅速縮小,化作沙盤上的微縮景觀。凜冽的罡風被神甲溫柔地隔絕在外,眼前是越來越近的、仿佛觸手可及的璀璨星辰和翻滾的雲海!
“哇——!!!”花令儀的驚叫很快化作了無法抑製的、充滿了極致震撼與狂喜的歡呼!
她緊緊抓著明燈的手,小臉因興奮而通紅,大眼睛裏倒映著整個旋轉的星河和下方渺小的塵世,“明燈!明燈!我們真的飛起來了!在天上!好高!好漂亮!你看那顆星星!好亮!”
明燈看著她孩子般的雀躍,感受著她手心傳來的微顫和絕對的信任,心中被巨大的滿足感填滿。
他輕聲回應:“嗯,看到了。” 神甲光芒指引,載著他們穿透一層層稀薄的雲靄,向著更高、更接近星辰的“九天”飛去。
三十三重天外天,靈慧神宮。
靈慧神君斜倚在由星辰碎片打造的雲榻上,原本華麗炫目的鳳凰翎羽此刻顯得有些……凋零稀疏。
她正一臉肉疼地輕揉著自己隱隱作痛的翅膀根,那裏被強行薅走大量本命神羽的地方,光禿禿一片,與其他流光溢彩的羽翼形成刺眼對比,破壞了整體的華美,顯得格外突兀可憐。
她麵前懸浮著一麵巨大的水鏡,鏡中清晰地映照著下界景象:
明燈啟源帝尊)頂著一頭五彩斑斕的小辮子,穿著她忍痛拔毛編織的鳳天神甲,正小心翼翼地護著那個穿著凰天神甲、興奮得手舞足蹈的凡人少女,在雲海中笨拙地“飛行”,還要時不時指著某個方向,煞有介事地介紹:
“看,令儀,那朵雲像不像奔跑的兔子?那裏……嗯,或許就是某位仙人的藥圃?”
而遠處,幾位被靈慧緊急拉來“友情客串”的下界小仙臨時套上了寬袍大袖,努力做出仙風道骨狀),正躲在雲層後麵,手忙腳亂地按照靈慧神君傳音的劇本。
假裝采藥、弈棋、甚至……放牛一頭雲氣幻化的青牛),場麵一度有些混亂。
“唉……”靈慧神君長長地、無比幽怨地歎息了一聲,絕美的容顏上寫滿了生無可戀。
她伸出纖纖玉指,拿起旁邊玉案上一杯瓊漿玉液,淺酌一口,卻覺得索然無味。
對著水鏡中那個為了哄妻子開心、不惜薅禿自家弟子羽毛、還帶著她看“假神仙”的神尊大人,發出了源自神羽深處悲鳴的控訴:
“我的神尊大人啊……您老人家下界曆情劫也就罷了……”
“追道侶就追道侶吧……可您這追人的代價……”
“為啥非得是薅弟子的毛啊!!”
“您知道拔本命神羽有多疼嗎?!跟活剮有什麽區別!!”
“還‘意外’打怪爆神裝……還‘九天仙境’一日遊……”
“我這堂堂三十三重天神君,都快成您老人家追道侶專用羽衣匠兼情景劇導演了!”
“這神甲……這場景……我這身毛……唉……”
靈慧神君又抿了一口悶酒,看著水鏡裏花令儀那燦爛得仿佛照亮了整個三十三重天的笑容,再看看自己那一片刺目的光禿。
纖指無意識地絞著雲袖,最終化作了水鏡前一聲更加淒婉悠長的歎息,在空曠的神宮中久久回蕩: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神……薅禿鳳凰毛啊……”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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